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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交趾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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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指一揮,又是數日。

  元祐元年四月丙申(初九)。

  趙煦正在大內后苑之中,帶著自己的弟弟趙佖玩耍。

  趙佖因為在襁褓的時候,生過一場大病,讓視力受到了嚴重損害。

  所以,他的眼睛近乎看不到任何東西。

  根據林賢妃的說法,大寧郡王只能看到一些東西的大概輪廓。

  趙煦不是醫生,所以不確定趙佖到底是視網膜受損還是晶體受損。

  不過,這個孩子很樂觀,這段時間接觸下來,趙煦也發現了,他似乎對音樂有著不錯的天賦。

  才四歲多一點,而且視力嚴重受損。

  卻已經在趙煦手把手的教導下,學會了吹笛、擊罄。

  他的音感很好,對聲音和節奏都非常敏感。

  無論是吹笛還是擊罄,他都學的很快,現在已經能吹奏一些簡單的旋律了。

  “九郎可真聰明!”趙煦微笑的摸著趙佖的小臉蛋。

  他的這個弟弟,在他的上上輩子,一直很低調。

  低調到趙煦有些時候都忘了自己還有這么一個弟弟。

  然而,趙佖的低調,有些時候也是錯的。

  因為,作為他是趙煦年紀最大的弟弟。

  按照宗法傳承的順序,在趙煦無子的情況下,他是第一順位的繼位者。

  要不是他的眼睛有問題,那個位置還真有可能落到他頭上。

  也正是因此,他成為了趙佶那個混小子的眼中釘。

  根據在趙煦看到的資料,這個九郎在崇寧五年便因病去世。

  嘿嘿!

  好一個因病去世!

  真是好巧啊!

  趙煦的親弟弟趙似也是崇寧五年因病去世的。

  而恰好這兩人,都曾威脅過趙佶的皇位。

  這樣想著,趙煦就輕輕的抱了一下趙佖,在心中已經下了決定。

  一報還一報。

  將來想個辦法,也讓那趙佶驚懼而亡就可以了。

  正這樣想著,一直在后苑花園邊上,遠遠的侍奉著的馮景,卻忽然來到了趙煦面前。

  “大家…”

  趙煦松開趙佖,將這個孩子交給他的乳母,讓其帶到一邊去玩耍。

  然后,趙煦就轉頭,看向馮景:“什么事?”

  “啟奏大家,通見司言,章執政已生擒交趾偽太原李常杰!”

  “贏了?”

  “幸賴陛下洪福,社稷庇佑!”馮景躬身再拜。

  趙煦笑起來:“走,去慶壽宮給太母、母后上賀!”

  生得交趾偽太尉李常杰。

  這可是十年前,熙寧南征沒有做到的事情。

  有了這個勝利,今年的坤成節必然很熱鬧。

  “父皇啊…”趙煦抬頭,在心中默默的說道:“兒臣會將您想要的東西,一個個送到您的面前的。”

  李常杰,只會是一個開始。

  他的父皇生前念茲在茲,想要擒殺的人,趙煦會在未來一個個的送到他的神主之前,祭奠于太廟之中。

  在去慶壽宮的路上,趙煦坐在步攆上,看完了章惇送入京城的戰報。

  一戰而擒李常杰,前后斬首萬余,俘五萬有余。

  這確實是一場大捷。

  確實是足夠兩宮好好高興一番了。

  也確實是足夠讓太皇太后得到一個不錯的尊號了。

  到了慶壽宮后,趙煦就發現,果然兩宮都很開心。

  特別是太皇太后,笑的嘴都要合不攏了。

  趙煦一看,自然知道該怎么做。

  便挑著這位太母喜歡的話說,將其高高捧起來。

  向太后也在旁邊打輔助,不時的稱贊幾句,直將這位太皇太后捧成了大宋有史以來功勞最高的太皇太后。

  很快,得到消息的命婦們也紛紛入宮求見。

  于是慶壽宮變成了一個歡樂的海洋。

  交趾,升龍府。

  李乾德看著再次被人送到他面前的那些北朝條款。

  他的眉頭緊緊的皺起來。

  他很清楚,這個條約只要他簽了,那他的人望就要徹底喪盡。

  朝臣也好,宗室也好,貴族也好。

  都不會再對他效忠的。

  所以,他堅決不同意。

  甚至多次對大臣們公開表示:此等條款,恥辱至今,朕若簽下,將來又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卿等為何一再逼迫朕做此不孝之舉?”李乾德冷冷的問著。

  廢歷代先帝廟號,降帝陵為王陵。

  這在禮法上根本說不通。

  “陛下…”一位老臣拜道:“還請陛下為社稷計,盡早應允北朝條款。”

  “是啊!是啊!”其他大臣紛紛說道。

  這些文官,現在都已經被北兵嚇傻了。

  江北諸州,發生的針對文官士大夫的屠戮,讓他們瑟瑟發抖。

  他們知道的,只要北兵過江。

  那他們這些人,恐怕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被無情屠戮。

  而且全家都跑不掉!

  在死亡的威脅下,文官士大夫們再次發揮了無數前輩的光榮傳統——世修降表。

  已經有很多人,在家里悄悄寫下了對北朝帝、后的歌頌之詩。

  甚至還有人悄悄的派人渡江過去表忠心了。

  沒辦法!

  不可力敵啊!

  李乾德冷冷的掃著這些人,他緊緊的咬著之的嘴唇。

  “卿等為何一再逼迫于朕?”他壓抑著聲音,質問著:“難道真要朕變成那個不孝子孫?”

  “孟子曰:社稷為重,君為輕!”大臣們紛紛匍匐。

  “還望陛下,效越王之故智,忍辱負重,臥薪嘗膽!”

  越王勾踐,在整個交趾,都有著莫大的影響。

  他的故事更是無人不知。

  “哼!”李乾德卻是怎么都不肯同意的。

  同意了,就等于將自己送到死路。

  到那個時候,一杯毒酒,一條白綾,就可以讓他上路。

  不會有任何人同情他,更不會有人支持他。

  到那時,朝野內外,都會讓他速死的。

  所以,他頑強的抗拒著。

  本著只要朕不同意,你們就奈何不得的想法。

  李乾德苦苦支撐著。

  然而,大臣們既然集體入宮了,自然已經找到了讓他屈服的辦法。

  “陛下…”

  一個穿著戎服的武臣,慌慌張張的跑入殿中:“麻令告急——占城、真臘兩國大軍寇邊!”

  然后,又是一個武臣,急急忙忙的來到了殿中,跪下來拜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北朝在富良江北岸開始伐木興建船舶。”

  李乾德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他冷冷的看著那兩個武臣。

  他認得這兩個人,都是他的弟弟崇賢候李太德的部將。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李太德這是在給他下套。

  “陛下…”大臣們卻被這兩個消息,嚇到驚慌失措:“還請陛下為天下江山社稷考慮,應允北朝條款!”

  真臘、占城已經組成了聯軍,正在南下。

  若叫他們突破了麻令等州,北兵再打造水師,渡江而來,三面夾擊之下,這大越必然吃棗藥丸。

  所以,文臣們再顧不得體面了。

  他們看似恭敬,但行動和語氣,卻已經表明了他們的不耐煩。

  你要作死,別帶上我們!

  李乾德看著那些已經撲到陛前的文武大臣。

  也看著在殿外,那一排排全副武裝的禁軍。

  又看著那一個個在殿上一言不發,任由大臣們逼宮的衛士、內臣。

  他苦笑一聲,李乾德知道的,今天這個事情,他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還得答應。

  不然,這些人絕不會放過他。

  莫名的,李乾德想起了中原傳來的一句詩。

  花蕊夫人的詩:三十萬人齊卸甲,竟無一人是男兒!

  “太尉若還在,朕焉能被這些宵小挾持?”李乾德此刻無比后悔,當初派太尉李常杰渡江抵御北兵。

  早知道,他就該徹底放棄江北,讓太尉率兵拱衛升龍府。

  甚至效仿舊年故智,讓李太德和當年的皇叔李洪真一樣,率兵出戰。

  如此一來,不僅僅可以借機除掉對他威脅最大的弟弟。

  也可以避免今日之禍。

  可惜!

  太尉戰敗,大軍覆滅,他手中再無可用之人,可用之兵。

  “卿等既皆如此…”李乾德望著群臣,無力的低下頭顱:“朕應允就是了!”

  他沒有兒子,甚至連女兒都生不出來。

  成年以來,后宮諸妃,一個有孕的都沒有。

  這讓他的地位不穩,也讓朝中大臣對他沒有絲毫忌憚。

  群臣歡喜不已,紛紛拜道:“陛下圣明!”

  李乾德苦笑一聲:“哪里還有什么陛下?”

  “哪里還有什么大越天子?”

  “孤,怎敢當啊?”

  左右都已經落到了這個田地了。

  李乾德自然自暴自棄,開始擺爛。

  反正朕沒有兒子,反正朕已經是棄子了。

  那就惡心惡心別人吧。

  這樣想著,李乾德腦海中,忽然閃現了一道靈光。

  這讓內心狂笑起來。

  于是,他看向群臣,說道:“只是,既允北朝之款,自當遣使去汴京謝罪。”

  “孤不能行,當以王弟代之!”

  李太德想他死是吧?

  那就讓他去汴京謝罪!

  到了汴京城,他還能回來嗎?

  至于李太德答不答應?

  重要嗎?

  只要這個事情,一個字泄露到北朝那邊。

  北朝拿著把柄,強令李太德入京,李太德又該如何抉擇呢?

  他敢拒絕嗎?

  他拒絕,那他就必須主戰。

  他同意的話,那就更好了!

  他這輩子都可能回不來!

  即使能回來,朝臣們、宗室們、武臣們,誰敢立他?

  如此一來,能即位的也就是李太德的兒子了。

  這樣說不定,他的命還能保住。

  哪怕被迫禪位,也可以用太上皇的名義,在背后操縱朝政。

  總比像現在這般毫無反抗之力,只能認命強!

  這樣想著,李乾德就看著群臣,然后死死的盯著那位跪在人群中的李太德。

  “朕的弟弟,朕的崇賢候,汝將如何應對?”

  李太德抬起頭,看著那個坐在御座上的皇帝。

  他的眼中滿是厭棄和嫌惡。

  此刻,他恨不得如當年高澄一般大罵。

  然后再讓一個武臣學崔季舒給這個哥哥三拳,打碎他的門牙。

  可惜,他不能,也不敢。

  不僅僅是因為他還沒有完全掌握升龍府。

  這宮中還有著支持李乾德的勢力。

  還因為,在這國破家亡之際,他若貿然弒君,影響太壞了。

  更會授人以柄。

  屆時北朝肯定會拿這個事情做文章。

  這可是上好的開戰借口。

  他冒不起這個險。

  “陛下!”李太德在群臣的注視下,再拜說道:“臣弟謹遵旨意!”

  去北朝朝覲而已。

  汴京又不是龍潭虎穴!

  只要乖順一些,多說些好話,討得汴京歡心,說不定可以修改條款,減免一些貢賦。

  此外,李太德還從北朝人開出的條款里,聞到了一點味道。

  北朝除了要求交趾歲貢稻米百萬石之外,還要求交趾每年向北朝以市價出售稻米一百萬石。

  這個條款,讓李太德看到了希望。

  市價?

  什么地方的市價?

  廣西的還是汴京的?

  若是汴京的市價…

  李太德舔了舔嘴唇,他可是知道的,汴京斗米常年都是六七十錢。

  一石就是六七百!

  一百萬石就是六七百萬,相當于百萬貫。

  一歲百萬貫銅錢,那是多少財富?

  只要談好了,待他回國,說不定就可以借此功勞,直接逼迫李乾德退位,并得到全國上下擁戴。

  這可是百萬貫的潑天財富!

  交趾缺銅,自然也缺錢。

  有了這百萬貫的財富,他和他的子孫,自然可以忍辱負重,勵精圖治,以待將來!

  至于會不會被扣押在汴京?

  李太德感覺,汴京的北朝君臣,應該還不至于如此。

  再怎么樣,他也是北朝自吳越之后,第一個主動入朝的屬國王族成員。

  即使是出于千金買馬骨的需求,也會對他禮遇的。

  李乾德看著李太德的模樣。

  他的臉色一陣鐵青,他怎么都想不到,李太德的膽子居然這么大?

  群臣在李太德表態后,當即紛紛拜道:“還請陛下與崇賢候名分,以使北朝!”

  “名分?”

  李乾德玩味的冷笑起來:“遣中國謝罪使如何?”

  群臣卻是置若罔聞,集體拜道:“還請陛下立崇賢候為皇太弟,以為社稷之儲,如此方顯我國誠意!”

  皇太弟?!

  李乾德的臉色,頓時一片雪白。

  他知道的,大臣們,已經徹底拋棄他了。

  對大臣們來說,這卻是很簡單就可以理解的事情。

  當今已是望之不似人君。

  竟連自己唯一的弟弟都要算計。

  偏偏他還生不出孩子。

  如今更是喪師辱國,讓國家陷入滅亡的危機。

  關鍵還認不清形勢,看不清方向。

  這樣的昏君,已不值得忠誠。

  反倒是李太德,肯為社稷,冒著風險前往北朝謝罪。

  最重要的是——他有兒子,而且不止一個!

  如何抉擇,還用想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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