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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問題的根源

熊貓書庫    我在現代留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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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煦看著群臣沉寂。

  他就擺擺手,道:“卿等遇到困難了?”

  范純仁等人集體俯首而拜:“臣等死罪,辜負陛下期望…”

  這個事情,其實大部分人一開始都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

  侵街而已?!

  拆掉就行了!

  再輔以嚴刑酷法,嚴厲監督。

  這汴京城里,天子腳下,那些商賈、小民還能翻天?

  可他們了解了這其中的麻煩和棘手后才知道。

  這事情遠比他們想象的復雜。

  涉及侵街的,不僅僅是外戚勛臣和商賈百姓,這樣對士大夫而言,不算麻煩的群體。

  不夸張的說,幾乎整個汴京城的人,都或多或少的牽扯其中。

  何況,官家的要求,還是那么的離譜。

  不煩百姓,不損小民之利。

  于是,通過了解之后,便是蘇轍、程頤這種最初滿腦子漢唐京師幻想的人,也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趙煦微笑著,說道:“卿等何罪之有呢?”

  趙煦說著,就看向了呂希哲,微笑著,將呂希哲和章持,依然趕去當記錄員。

  然后,他才說道:“既然是遇到了問題,也遇到了困難…”

  “那卿等,就當對朕直言不諱,將問題和困難說出來…”

  群臣再拜俯首:“陛下仁圣…”

  趙煦就開始點名了。

  “鄧學士,學士是先帝詞臣,也是朕之臂膀,就先從學士開始…”

  “說說看,學士是遇到了什么問題?什么困難?”

  鄧潤甫深吸一口氣,起身后,來到廳中。

  他看了看趙煦。

  少年官家,端坐著,一臉認真的看著他。

  這讓他很有壓力,只能低下頭去,道:“奏知陛下,臣不敢欺瞞…”

  “臣這數日來,在學士院、崇文院中與范學士,一同查閱了諸多歷代公文,并歷代開封府上奏奏疏…”

  “禁軍以及皇城司親事官、親從官等諸指揮之眷屬之舍,歷代以來,多有侵街…”

  范純仁連忙出列,躬身拜道:“此事,確如鄧學士所言!”

  這正是讓經筵官們棘手的麻煩,但只是其中之一。

  即使如此,也足夠了!

  趙煦看向帶著御龍直,在議事廳上戍衛的燕援。

  “燕指揮!”

  燕援立刻跪下來:“臣在!”

  “兩位學士所言之事,燕指揮可知曉?”

  燕援恭恭敬敬的答道:“啟奏陛下,此事乃是朝政,臣乃武臣,不敢多言!”

  “朕特許卿言之!”

  燕援抬起頭,道:“奏知陛下,確有此事!”

  這事情沒什么好隱瞞的。

  歷代以來,都是這樣的。

  現在還算好,要是仁廟景佑之前,在京禁軍多達十余萬的年代。

  禁軍軍營附近,密密麻麻,都是侵街的房子。

  直接把原本寬敞的道路,變成了小巷。

  趙煦微笑著問道:“為何?”

  燕援直接答道:“城狹人多,禁軍將士及其家眷子孫,繁衍傳承…原來的軍營不夠住了,將士們又買不起房子…就只能在軍營附近建屋而居,久之…便成了今日…”

  趙煦點頭,道:“果如此,此朕之責也!”

  “朕來解決!”

  禁軍將士們,都是忠君愛國的。

  他們只是想有一個家!

  他們有什么錯?

  燕援再拜,恭敬的退下去。

  而那些戍衛在議事廳的御龍直們的眼中,都流露出感動的神色。

  雖然,這個事情和他們無關。

  他們的俸祿和賞賜,還有他們的身份,都足夠讓他們和他們的妻小,住在專門的官廨里。

  可天子對禁軍將士們的愛護,卻是實實在在的。

  可官家,既然連那些不曾見過的禁軍,也愛護有加。

  對他們這些,日夜侍衛的忠心心腹,還能差?

  趙煦看向經筵官們,問道:“諸卿,還有什么問題和困難嗎?”

  呂大防起身,拜道:“奏知陛下,臣在查訪之中,得知汴京城中,諸邸店也多有侵街…”

  邸店是皇室的產業。

  邸店的租錢收入,更是宮中妃嬪的脂粉錢的主要來源。

  邸店侵街,自然是相關官員,為了多賺錢,好供給宮廷開支。

  畢竟,他們負責的是大內。

  在掌管邸店的汴京店宅務面前,開封府?

  真的不夠看!

  趙煦點點頭,道:“此事,朕會給店宅務下詔,下次再議之時,朕會命權提舉店宅務章縡以及提點店宅務等與會…”

  邸店的麻煩,是皇室創造的。

  當然,只有皇室能解決。

  其他人都不行!

  “陛下圣明!”呂大防驚訝的看了一眼那位少年官家。

  其他大臣也紛紛拜道:“陛下圣明!”

  這個事情棘手就在于,除了天子,沒有人可以動。

  而哪怕是天子,要動這個事情也很麻煩。

  兩宮慈圣,倒還算好。

  關鍵是宮中那些先帝妃嬪、皇子、公主還有仁廟的諸位妃嬪們…

  她們若是短了供給,鬧將起來,兩宮怕也會頭疼。

  也容易產生不好的影響。

  “還有嗎?”趙煦問道。

  群臣互相看了看,這個事情他們知道,但不好說。

  最后還是蘇轍和程頤,毅然決然的起身,來到廳中,拜道:“啟奏陛下,當是在京諸司場務了…”

  這可是個大雷!

  店宅務,還只是和大內妃嬪有關。

  可在京諸司和場務,就直接就是皇帝的個人產業。

  譬如說,提舉專一制造軍器局在京城的那些作坊。

  天子不下詔,誰敢碰?誰能碰?

  趙煦聽著,假意沉吟片刻,好像做了很大的掙扎和心理斗爭一樣,才道:“此事,朕會給入內內侍省下詔…”

  “下次議事,會命宋用臣等與會…”

  想了想,趙煦接著道:“無論是店宅務也好,在京諸司、場務也罷!”

  “朕在這里與諸卿表個態度,一旦拿出了決策,做出了決斷…就要嚴格執行!”

  “朕會遣御史監督,還會讓諸官,定期上報相關整改進度…”

  這些是皇家的事情。

  理論上,外廷是很難插手的。

  趙煦的這個表態,等于宣告,以后御史臺是可以監督皇室產業,至少可以在侵街這個問題上監督、彈劾。

  這對所有文臣士大夫,都是一個巨大的鼓舞!

  于是,人人都是歡喜不已,紛紛拜道:“陛下圣明!”

  趙煦則是微笑著,看著他們,繼續問:“還有沒有?”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這個道理,趙煦是懂的。

  現在,趙煦自己做出了榜樣和表態。

  就輪到士大夫們來對他們自己開炮和割肉了。

  群臣互相看了看,一直站在殿中的蔡京,正要挪動腳步。

  但他才抬頭,就看到了趙煦的眼神。

  于是,他立刻低下頭去。

  這些日子來,特別是入宮送錢的時候,他得以親近官家,所以,能懂官家的一些眼神暗示了。

  雖然可能有些時候猜不準。

  但,這個時候,寧肯猜錯,也不要自作主張。

  趙煦看著群臣,不疾不徐的問道:“沒有了嗎?”

  范純仁看著那位端坐的少年官家,良心終于無法承受,他上前拜道:“奏知陛下,還有…”

  “嗯?”

  “三省六部,以及在京進奏院等有司官衙…也多有侵街!”

  “嗯?”

  “此外…”范純仁鼓足勇氣,說道:“諸卿士大夫子侄,在京營生者,也常有侵街…”

  這才正常!

  在大宋,外戚勛貴、皇帝、禁軍還有百姓,都在侵街,士大夫們又怎么可能不侵街?

  就像是做買賣。

  汴京城七十二家正店,還有果子行、質庫、夜市…

  這些賺錢的行當里,固然有許多家背后是外戚勛貴。

  可士大夫們,難道就是圣賢?不愛財貨?

  怎么可能!

  在大宋這樣的社會,一切向錢看才是真理!

  王珪死后,其子扶棺還鄉,光是運回老家去的銅錢、金銀和珍寶,就足足裝了七八條船。

  現代有句話說的好。

  當你在家里發現一只蟑螂的時候,可能你家里已經有幾百只了。

  所以,問題來了,一個王珪,就已經積攢了這么多的財產。

  其他人呢?

  總不能說,我大宋朝堂,就一個王珪是貪官,其他人個個都是當代的包拯,清廉堪比章惇了吧?

  反正在趙煦的了解里。

  在大宋真正不貪的大臣,如今在朝中的,大抵也只有范純仁、呂大防、程頤、蘇轍、蘇頌等了。

  加上一個已經在廣西路上的章惇,還有臥病在家的司馬光、遠在江寧的王安石。

  其他人,都已經被歷史證明,多多少少,有些不光彩。

  至少,放縱家族子侄,打著他們的旗號,在汴京城做買賣是肯定有的。

  這也是,為何到現在為止,市易務的欠款,只收回了三五十萬貫的原因。

  也是侵街這個事情的棘手和麻煩的所在。

  更是經筵官們在知道了內情后,一個個都不敢說話了的根本原因。

  這個事情,簡直就像是一團被互相糾纏在一起的線團,光是理清楚這里面的干系,就已經足夠讓人頭疼了。

  真的要動這個事情。

  后果將會和呂惠卿搞手實法一樣,只會是引發所有人的反感。

  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敗名裂,天下毀之!

  就像呂惠卿,就像呂嘉問。

  趙煦滿意的看了一眼范純仁,在心中贊道:“果然不愧是范仲淹之子…”

  “除了有些時候迂腐了些…”

  “確實是個好大臣!”

  這樣的事情,一般大臣連私下里也是不敢說的,何況公開說出來?

  趙煦點點頭,對范純仁道:“學士且坐下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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