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喜宅你還知道些什么?”高命從地上爬起,依舊和白凰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
“我只知道今晚喜神娶妻,喜宴上人人都能得到賜福,從此吉星高照、災禍不擾。”白凰腦子有點痛,她思考的久了,瞳孔中會出現一條條紅線,但她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
又往后了退了一步,高命還沒忘記自己來的主要任務:“你有沒有在喜宅里見過一個人,他叫張明禮。”
高命把張明禮的長相告訴了白凰,沒成想白凰竟然點了點頭,告訴了高命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喜宅里有個地窖,那是選夜郎的地方,在地窖最里面的酒壇里腌著一個人,他長得就和你說的一樣,至少臉是一樣的,他的身體…”白凰想了好一會,才雙手比劃著說道:“他身體和臉并不協調,據說那是喜夫人的第一任丈夫,也是第一位夜郎。”
白凰的話讓高命深思,聽她的描述,喜神好像也關押著張明禮的一部分,那個天天抱著經卷的老師本體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能帶我過去看看嗎?”
高命剛說完,還沒得等白凰回話,房門外就傳來了那桃花眼喜仙兒賤兮兮的聲音:“洞房花燭夜都還還沒開始,燭火怎么滅了?夜郎夜郎,可在屋中?”
白凰和高命對視一眼,她重新點燃了燭火。
火光一照,喜氣洋溢,墻壁上的喜字重新變得鮮艷,地上那些斷掉的紅繩也開始扭動,白凰緊皺眉頭,雙手握拳,似乎意志正在和什么東西抗爭。
地上斷開的紅繩像一條條小蛇,順著白凰的腳往上爬,眼看要鉆進吉服當中,高命一把將白凰推開。
他根本不慣著屋內那些東西,一腳踩在紅繩上,單手抓起桌上的燭臺。
喜燭火光搖曳,映照著床頭最大的那個喜字。
“你不是能夠勾起我的喜悅嗎?讓我看看你的歡喜能否填滿我的絕望。”燭火點燃了喜字,蠟油和喜字的灰燼落到了高命心口,燒灼著血城紋身。
之前喜氣侵入體內,刺激到了高命的內心,現在高命掌握主動,想要借助喜神的力量強行破開心中的秘密。
大滴大滴的汗水流下,高命痛的滿臉血管突起,喜房里仿佛關著一個大紅色的惡鬼,瘋狂咀嚼所有歡愉。
“夜郎夜郎,可在屋中?吉時已到,莫讓夫人等急了。”
“招二十四喜仙,備五色紗線,開面湯果,呈鳳冠霞帔,子孫袋,定手銀。”白凰有些停頓,她也記不太清楚要準備的東西,只是為了拖延時間才朝屋外喊道:“速速備好。”
“得嘞。”
門外喜仙的聲音剛消失沒多久,屋內的燭火再次全部熄滅,把白凰嚇了一跳,她一直在和某種意志對抗,可現在她忽然完全感知不到那股意志的存在了。
看向高命,他心口流血,滾燙的血參雜著喜字灰燼澆灌著身上的詭異紋身,讓那血城變得栩栩如生,仿佛高命就是血城本身,注視著他的皮膚,就能走進另外一個世界。
“高命?”白凰不確定推了推高命。
抬起頭,高命雙眼被血線貫穿,身上隱隱飄散出肉香。不是香味的味道,更不是體香,那是一種很可口,會讓人饑腸轆轆的血肉香氣。
“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在深層噩夢里,我似乎更容易破開封印,放出心底隱藏的東西。”高命沒有告訴白凰自己看到了什么,他目光少了一絲澄澈,更加深邃,更加沉重。
“你心底藏著什么?”
“也許是穿著紅衣的鬼,也許是四面八臂的神,也許是千千萬萬個死掉的我,也許是一座殘破絕望的血城。”高命丟掉融化的燭臺:“我不知道,也不清楚再繼續下去是對?還是錯?”
“怎么突然動搖了?”
“現實并沒有虧待我,至少現在我活得很好,但若我繼續深挖下去,可能所有災厄都會回歸,我也將重新背負起那些痛苦。”高命腦中閃過一些記憶碎片,他心口的裂痕已經撕裂的很大了。
“痛苦和絕望不會憑空消失,你沒有背負本該屬于自己的絕望,那就一定有無辜者在替你承擔。”白凰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問了出來:“你看到白梟和白橋了嗎?”
“他們好像在我心里,不止是他們,還有很多人…”
鞭炮聲在外面的街道響起,高命后面的話被壓了下去,誰也沒有聽清楚。
“吉時已到,我要去迎娶喜夫人了。”白凰好像下了某種絕心:“等會我吸引賓客和喜仙的注意,你去后院地窖救‘張明禮’,喜夫人對夜郎的態度就如衣服一般,但唯獨對第一位夜郎十分在意,讓他死都不能死,其中必有隱情。”
對著銅鏡整理衣冠,白凰推開房門,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后,朝高命招了招手,獨自朝正堂走去。
喜宴如翻涌的血海,白凰似一葉孤舟,逆流而上,飄搖卻又堅定。
二十四個喜仙兒都被堵在了正堂,高命貼著墻邊來到了后院。
雖說是后院,打掃的卻很干凈,棚圈里關著四只羊,它們眼神靈動,目光和人很像。
掀開地窖的蓋子,一股惡臭直接涌了上來。
喜宅處處都放著熏香,連木頭都散發著香氣,可這地窖里卻滿是惡臭,與外面光鮮亮麗的建筑反差極大。
拿出銅鏡映照,高命看見了地窖里的階梯是一具具尸體的后背,扶手是被剃干凈的臂骨,踩著階梯向下,地窖里滿是相擁的尸體。
有的在交合,有的牽手聊著什么,有的努力靠近彼此,相互依偎,愛情、親情、友情,人世間的情誼都在這里“美滿”,最詭異的是地窖里所有死人臉上的表情都帶著微笑和滿足,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也沒有痛苦和絕望。
地窖很臭,算是深層噩夢里最臭的地方,可偏偏又充斥著一種特殊的美感,死亡變得不再凄涼,甚至勾起了高命的一絲向往,當然這危險的想法剛一出現就被他狠狠掐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