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浮生的心情,有點小糟糕。
倒不是因為那沈慕白,而是他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
照裝逼犯的說法,將簡浮生弄過來,他和鏡爺俱都損耗巨大,沒個半月的功夫,不可能再將簡浮生給送回去。
這可讓簡浮生犯了愁!
課不去上都是小事,反正最后一學期,也就兩門選修課,營銷專業的畢設也好糊弄,怎么都能混過去。
可父親就快做手術了,近來每晚都要通電話,他這一消失就是兩周,父母該得有多著急啊!
但急也沒用,來都來了,現在的他只能趕緊提升修為。
沈慕白雖然裝逼犯一個,但人倒還算不錯,居然答應了簡浮生,暫且不戳穿他。
不過沈慕白也給簡浮生提了一大堆要求,光是想著就頭疼。
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快落山了,簡浮生尋著姜家大院的院墻,一路來到了正門口。
姜家大門修得頗為氣派,乃是一座高達十余丈的恢弘門樓,樓上掛著一塊金漆牌匾,上書“行善積德”四個大字。
門頭牌匾下方,兩扇紅漆銅拱門緊緊閉著,拱門兩旁的石墻上刻著兩個巨大的“善”字,善字下方是一對口含石珠的獻錢獅。
兩個一看就練過把式的魁梧門丁守在大門外,正驅趕著圍在門口的人群。
“走走走!都說了多少遍了,我姜家近期不招門客!”
古月城民間消息靈通,姜家仙子回府,一日就傳遍了全城,前來拜訪的客人,都有渠道通報,這些聚在門外的,大都是些民間的江湖藝人,想要來姜家應聘門客,討一口飯吃。
若是在平日,姜家對這些身懷一技之長的江湖人等,也還算禮賢下士,無論來者貧富貴賤,都會給一個一展才華的機會。
可如今姜幼月一步筑基,名聲大噪,前來應聘者絡繹不絕,姜家又在危急關頭,正是嚴防細作暗諜之時,自然不肯再招募外人進入家門。
簡浮生等眾人散的差不多了,才走到門口,沖門丁抱了抱拳道:
“這位大哥…”
話還沒說完,就見門丁打量了他一眼,一臉鄙夷道:
“你這穿得什么破玩意兒,干什么來了?”
簡浮生一臉無語。
老子穿的“七匹狗”好嘛,專賣店買的,三百大洋的高級貨你認得么?
白了門丁一眼,簡浮生硬著頭皮道:
“在下來投奔姜家的…”
話到一半,門丁又不耐煩道:
“滾滾滾!明早卯時早點去西門排隊,有賑粥!”
簡浮生滿臉怒容。
老子不是來要飯的!
裝逼犯給老子編的什么爛劇本,進個門都這么麻煩…
拱了拱手,簡浮生沒好氣道:
“在下簡浮生,乃是得了云溪宗高人指點,特意來投奔姜家大小姐的,還望你能通報一下!”
門丁一聽,大手一攤:
“手書拿來!”
簡浮生尷尬地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另外一個門丁走了上來,一把推開簡浮生道:
“你這種騙子,每天都有!我姜家宅心仁厚,不愿動武,你自己識趣點兒,趕緊滾吧!”
簡浮生翻了個白眼,溜達到墻邊一蹲,抓耳撓腮。
那門丁見簡浮生居然不走,頓時來了氣,兩步沖上前去,一腳直踹面門。
簡浮生心中有氣,一把抓住門丁的腳踝,猛地向上一擰。
只聽咔嚓一聲,門丁的膝蓋向上倒折,小腿居然被扭斷了!
另一個門丁聽得慘叫,立刻抽出腰間的彎刀沖了過來,刀尖指著簡浮生,呵斥道:
“你…你干什么?敢在姜家鬧事,你活得不耐煩了?院里全是仙人你知道嗎?”
受傷的門丁一手捂著斷腿,一手掏出鳴鏑,向空中放了個信號,眨眼的功夫,就有一隊護院武師沖了過來,將簡浮生團團圍住。
領頭的護院是個修士,已有煉氣三層的修為,聽門丁講完經過,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罵道:
“你他媽眼睛瞎了!老爺交待過多少次了,這世間多的是奇人隱士,叫你們以禮待人!人家一個煉氣修士,沒打死你倆就算是手下留情了,還不趕緊賠罪!”
待門丁道完歉,護院笑著拱了拱手,沖簡浮生道:
“小兄弟別生氣,都是些沒見識的下人,您稍事片刻,我這就去給你通報。”
姜家主宅。
沈慕白搖著折扇坐在上首,姜幼月屏退了丫鬟仆役,親自給他端茶倒水。
姜無憂滿臉愁容,不停地捋著胡須。
依照姜家老祖推斷,那意圖滅門姜家的勢力,很可能不只是覬覦家族的靈田靈礦,而是沖著姜家的地下祠堂去的!
姜家的祠堂分上下兩座,院內的祠堂有一條暗道通往地下,而深藏在地底的,才是真正的祠堂。
那里有歷代先祖留下的傳承,乃是姜家維系修仙世家地位的根基。
千年以前,姜家本是傲視南荒的名門望族,自始祖往下三十余代,一共出了三位證道仙人,大乘和渡劫期的大修士,更是一兩代就有一位。
可惜最近這一千年,姜家似乎突然失了氣運,族人資質越來越差,修為也越來越低,頭幾百年還有幾個元嬰化神撐門面,現在卻是連金丹都沒有了,之所以還能在修仙界茍延殘喘,概是因為地下祠堂內還有一些祖先留下的法器,以及一種秘傳的孕靈丹!
這孕靈丹十分神異,但凡是懷胎九月的孕婦服用后,便能增加嬰兒身懷靈根的幾率,只可惜此丹的丹方雖然還在,但姜家卻因門庭衰落,已然連方子上的草藥都快湊不齊了,如今十來年才能煉上一爐,還多半都是廢丹。
這孕靈丹乃是姜家最大的秘密,除了老祖之外,就只有家主和六個長老知道,所以得知人意欲滅門姜家后,老祖就懷疑長老中出了叛徒。
可姜無憂查了兩日,卻絲毫看不出六個長老誰有不妥,派到吳家和連家的暗丁,也沒發現兩家有任何異動,實在是有些蹊蹺。
看了眼云淡風輕的沈慕白,姜無憂求教道:
“沈先生,我查了一遍,家族中未發現叛徒的蛛絲馬跡,派去吳連兩家的細作也未見異常,不知能否勞煩先生,再幫老夫分析一下形勢!”
沈慕白從姜幼月手中接過香茗,輕輕抿了一口,笑道:
“無需多慮,師妹在秘境中廢掉了寶藥宗弟子,已然打草驚蛇,對方自然會收斂些。如若我所料不錯,十日之后,各大仙門來古月城擺開擂臺,挑選弟子之日,就是對方發動之時!到時候我隨你父女二人前去打擂,老祖和丑龍坐鎮姜家,再加上我布下的天羅地網大陣,定然可保姜家無虞。”
沈慕白話音剛落,就聽一陣敲門聲響起。
姜無憂皺了皺眉頭,怒道:
“不是說了我要招待先生,無事不要打擾嗎?”
門外的仆役小聲道:
“稟告家主,大門外有個奇裝異服之人,自稱是得了云溪宗沈先生指點,前來投奔小姐的!”
姜幼月父女一臉疑惑,一齊看向沈慕白。
沈慕白一掀道袍站了起來,笑道:
“故人之后,走,我帶你們一起去看看!”
三人來到大門外,就見簡浮生揣著懷,兩腿一叉坐在地上,一臉疲態。
沒吃飯呢,餓的!
見沈慕白一馬當先出來,簡浮生嘆了口氣,慢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沒好氣地拱了拱手道:
“沈先生原來您也在啊…老子…在下等你很久了!”
姜幼月父子一聽,臉色都不太好看。
這什么人哪,真是不懂禮數!
沈慕白也不生氣,微微一笑,沖姜幼月父女道:
“他叫簡浮生,祖輩與我家有些淵源,可惜他家道中落,父母雙亡,自幼便缺了教養,我見他資質不錯,動了愛才之心,這才讓他來投奔師妹,充個僚佐。”
姜幼月小嘴一撅,沖沈慕白撒嬌道:
“師兄,我才不要侍從呢,我都筑基五層了,他一個煉氣的能保護我什么?既然他身世可憐,便去做個看家護院的武師吧,我跟管家說一聲,安排他學些修行之法便好!”
姜無憂畢竟閱歷豐富,聽姜幼月一說便覺不妥,連忙打斷道:
“幼月你不要越俎代庖,沈先生如何安排,自有考量,你一個小姑娘懂得什么!”
說著,姜無憂便換了張笑臉,沖簡浮生道:
“小兄弟遠來是客,老夫接待不周,還望海涵,不知小兄用過晚膳了沒有啊?”
簡浮生一聽,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不愧是修仙世家,還是有些風度的!
沖姜無憂鞠了一躬,簡浮生笑道:
“不瞞您說,肚子正餓著呢!在下不才,也不敢高攀大小姐,只要能混口飯吃,干啥都行!”
姜幼月上下掃了簡浮生一眼,不咸不淡地道:
“高攀談不上,本姑娘也不是看輕了你。只是你這般年齡,才堪堪煉氣一層,已然錯過了修煉的最佳時機,即便你將來奮竭盡全力,成就也十分有限,待在我身邊,本姑娘反倒要保護你!”
簡浮生滿臉笑容的點了點頭,心中根本不以為然。
來了這玲瓏界,簡浮生才算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絕世天資!
每時每刻,他體內的十二條大龍都在昂首長吟,山呼海嘯般吞吐著此界的濃郁靈氣!
若非沈慕白怕他太過驚世駭俗,特意為他遮掩了一番,簡浮生身畔時不時就會出現靈氣漩渦!
如今的簡浮生哪怕啥也不干,承天道體也在自行吸收靈氣,令其修為蹭蹭暴漲。
若非他身為天道煉氣,道體內的經脈又過于粗壯,怕是他早已煉氣二層了!
主宅的膳房內,沈慕白坐在主位,姜家父女伴在兩旁,簡浮生坐在下首。
姜家危難,三人都未提及,反倒問了些簡浮生過往之事。
簡浮生得了沈慕白提點,只說自己煉功出了岔子,跌下懸崖失憶了,后來于街頭偶遇云游的沈慕白,才千里迢迢從北方找來了古月湖。
要說這姜家的晚膳,山珍海味,大魚大肉,不可謂不豐盛,但少了現代的各種調料,味道也就那樣,只能說是原汁原味。
四人用完膳,又小酌了兩杯,就聽沈慕白道:
“幼月,明日巳時我開壇講道,你召集族中小輩,過來聽聽。”
姜家父女大喜,頓時連連道謝。
沈慕白又看向簡浮生,囑咐道:
“浮生你失憶之后,對修仙界所知寥寥,明天也記得過來認真聽講!”
簡浮生連忙拱手,衷心謝過。
雖說他已經煉氣一層,其實還是個修仙門外漢,沈慕白這種大佬親自指點,自然是求之不得。
就這一點來說,簡浮生還是很感激裝逼犯的。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簡浮生聽三人談天說地,不時問上一兩個問題,也是收獲頗豐,對這玲瓏界也算有了點初步了解。
一個仆役走了進來,沖姜無憂道:
“家主,簡先生下榻的客房已經收拾了好了!”
四人先后起身,在仆役的引領下一路前行,彎彎繞繞地來到了大院西南角的“有朋舍”。
這有朋舍乃是一處四進別院,專供姜家接待貴客用的,其內有一方池塘,幾株垂柳,裝點雖比不得主宅那般精美華麗,在月光燈籠下映著卻也是簡約清雅,素淡宜人。
簡浮生的客房在別院的西側,內有一套梨木桌椅,一方胡木軟榻,一個雕花衣柜,古香古色,燭光灼灼。
將簡浮生送到門口,三人先后與他作別,來到了別院外。
姜無憂沖沈慕白一拱手,問道:
“先生,這別院本是為您準備的,您卻自己節廬后山,將其讓與這后生,不知…”
姜幼月也扯了扯沈慕白的衣袖道:
“師兄,那簡浮生祖上,跟您淵源很深嗎?他都二十多了才煉氣一層,您就是再如何關照,他也成不了器啊!”
沈慕白沉吟片刻,忽然嘆了口氣道:
“此人身世,牽連甚廣,恕我不便透露!你二人即要善待于他,卻也不要跟他過于親近,注意禮而有距!等姜家過了此難,幼月你便帶他去云溪宗吧,之后的事,我自有安排。”
姜幼月一聽,疑惑道:
“可他年紀太大,宗門不收啊?”
沈慕白搖了搖頭,笑道:
“會收的,此人資質實在是太好了!”
姜幼月一愣,好奇道:
“有多好?不會比我還好吧?”
沈慕白一怔,一臉同情地望向姜幼月,實在是不忍打擊她。
“這…也就比你強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