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能看見了?”
“兜率天,原來是這個樣子么?”
“帝君,是帝君幫我們?”
“那是饕餮?”
一群古仙人,在彌散的藥氣中,紛紛睜開眼睛。
他們的眼眸,沾染了藥氣,重新變得明亮,竟是能夠不被這兜率天的迷霧阻礙,能夠無視這兜率天中的迷霧。
他們看向坐在高臺上的白墨,一個個眼眸中閃光,露出欣喜,露出感激。
他們又看到匍匐在高臺上的饕餮,一個個眼神復雜,又不敢多說什么。
便見高臺之上,白墨淡淡道。
“這些仙人,來到兜率天,被騙走了知識容器,被留在這里,受幾萬年困頓。
“他們,或許也曾做過壞事,或許也曾做過好事。
“很多事情,到今天,已經無法評說了。
“我們重開兜率天,這兜率天中,需要指引者,需要考核者,需要監考官。
“主考官,可以由你來擔任。
“但其他職責,就由這些仙人們來擔任。
“他們在這兜率天受了幾萬年苦楚,也讓他們再能享受些許功德,你覺得如何?”
饕餮磕頭如搗蒜。
“帝君,您說的太對了!
“這么好的辦法,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至于白墨所說的“重開兜率天”,“考官”什么的,饕餮沒有半點質疑,從善如流。
和白墨友好交流一番后,它試探性開口問道。
“額…帝君,我的主人,陰草帝君,他…他當年,把我留在兜率天,讓我修煉仙術。
“他說,萬古之后,有朝一日,大戰開啟,腥風吹遍九州,血雨灑向大地,戰火硝煙彌散遮天之時,他會歸來,把我接走,帶我沖殺,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斬殺神君阿古,還世間河清海晏,萬世太平。
“可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他卻始終沒來。
“他去哪里了?
“您知道么?
“這兜率天,其實不重要。
“這些知識容器,其實也不重要。
“這些丹爐,其實也不重要。
“就算那尊陰草爐,也不重要。
“我只想知道,我的主人,他到底去哪里了?
“為什么還不來接我?”
白墨微微一怔。
瞇著眼睛,視野去到現世,去到正在挖掘的陰草帝君陵寢。
饕餮的問題,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呼…嗚…
人間暮色已深。
陰草陵寢外,一群狐貍,和青月君侯一起,把手電筒的光柱照進陵寢缺口內。
卻見抽干了黑油之后,空出來的巨大空腔內,赫然露出來一條又一條粗壯虬結,蜷曲分杈的根系。
這是…用污濁黑油養仙草?
“是陰草?
“陰草帝君得以成名的,神話級仙草。
“傳說這種仙草,能夠從世間一切污濁中汲取營養。
“陰草帝君該不會,想用這種陰草,從污染中汲取營養吧?”
狐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還有這種仙草?
“嚶?”
“嗷?”
它們的手電筒光柱,繼續向著陵寢內部探索。
便見密密麻麻的陰草,一團又一團,盤曲虬結,錯綜復雜,從這填滿巨大墓穴的黑油中汲取營養,又不斷匯總,匯總成九路,延伸向墓穴中央,延伸向一尊巨大的石頭棺槨。用九條粗壯根須,塞進棺材板的縫隙,塞入到棺材里面去,把汲取到的營養,送入棺材里面。
一條又一條浸泡在黑油中的根須,都已經烏糟糟、油膩膩、臟兮兮。
而與它們相連,伸入到棺材板里面的九條根須,則都是散發著濛濛的青光,只有最干凈的知識和營養。
“這陰草,還真能從污染中汲取營養?
“這么猛?”
青月君侯正感慨,又發覺不對勁。
九條根須,進入棺材板下面。
前七條,都是散發濛濛青光。
后兩條,青光之中,卻有著絲絲縷縷油膩膩、烏糟糟的紋路。
“失敗了?
“提取失敗了?
“過濾失敗了?
“污染最終還是,滲透了陰草,進入到棺槨的里面?
“所以,陰草帝君他…”
兜率天中。
一尊又一尊古仙人,跪坐在高臺旁邊。
高臺之上,饕餮抬頭,看向白墨,在等白墨的回答。
白墨皺著眉頭,思量許久,還是搖頭。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繼續等吧。”
饕餮巨大的眼睛,垂下了淚水。
還要繼續等么?
那就等吧!
幾萬年過去了,也不在乎多等些歲月。
“把墓穴回填,讓陰草帝君安眠吧。”
白墨的聲音,回蕩在陰草陵寢外面。
青月君侯和狐貍們,都已經聽到了。
狐貍們紛紛點頭,只管執行師父的命令,有的跳上挖掘機,有的跳上云頭,準備開始回填工作。
青月君侯亦是轉身飛走。
她的神識,剛剛去到棺槨里面,看到了陰草帝君的遺體。
帝君躺在棺材里。
左手已經被污染,變成漆黑。
右手還沒有被污染,只是親自掐斷了自己的喉嚨,斷送了自己的生機。
原來不知多少年前,帝君察覺到陰草被滲透,汲取已失敗,自身被污染,便干脆了斷了自身的生機。
滿腔悵然中,青月君侯越飛越高。
聽到“轟隆”“轟隆”聲響,轉頭看,卻見剛剛的陵寢工地,已經發出巨響,騰起煙塵,地動山搖,赫然是狐貍們正在回填土壤,夯實地表,布置封印。
陰草帝君,想憑借自己的陰草,從污染中汲取營養,想以此修煉自身,想以此穿越萬古。
可世事多變遷,盡管神君阿古已經落敗,盡管人類文明已經逃脫毀滅,盡管歷史已經回到正軌,盡管兜率天的饕餮還在等待,可陰草帝君,已經在失敗中自我了結。
他終究沒有活到今天。
甚至無人能知曉,他的死,究竟是在幾萬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