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鯰魚的建議十分大膽。
龍平江仿佛觸摸到燒得通紅的烙鐵,彈跳起身,連連擺手。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吾等龍人對龍君忠誠無二,日月可鑒!”
龍平河連連點頭。
“是極是極!日月可鑒!”
龍人反應之大,言辭之堅決,屬實在肥鯰魚意料之外。
追隨天神不香嗎?
想到以后龍人離開,再沒有上好的寶魚吃,它啃咬長須,冥思苦想,忽地靈光一閃。
肥鯰魚挺起白肚,上前用魚鰭壓下龍平江,龍平河二人,鯰須飄顫。
“你問我們為何要來南岸尋找龍君?”
龍平江不假思索,“當然是為延續龍人一族!沒有江淮龍君就沒有江淮龍人!你同為梁大人點化而來,如何能不明白?”
龍平河點頭:“對,沒錯!”
整個龍人一族的出現緣于龍君點化,絕對的強綁定關系。
大樹沒有樹根,積蓄不到養分,樹冠再繁茂,枯萎也僅是時間問題。
肥鯰魚恍然大悟。
它不禁想起自己和其他六須鯰魚迥異的俊美,威武,雄壯,帥氣…魚鰭相碰,長須彈抖,一番沾沾自喜。
龍平江,龍平河不知為何肥鯰魚突然咧嘴傻笑,相視無言。
半晌,肥鯰魚回想起自己目的,收斂神色,游躥出去,喊來“不能動”,圓頭,拳頭。
“不能動”浮在水面上瞇眼曬太陽,本不想理會,奈何肥鯰魚一直在使眼色,只好慢吞吞地游過來。
肥鯰魚揮舞魚鰭,讓眾多水獸一字排開。
龍人兄弟不明所以,肥鯰魚卻趁機依次介紹起來。
螃蟹,豬婆龍,江豚…
它再拍拍自己。
六須鯰魚!
兩兄弟還是頭一回知曉怪魚品類。
這胖乎乎的玩意原來真是鯰魚?
他們把六須鯰魚同肥鯰魚的形象對比,生出某種荒誕之感。
“閣下究竟想說什么?”
龍平江本來心情郁悶,見肥鯰魚拐彎抹角,東拉西扯,說不上重點,頗為煩躁。
肥鯰魚長須一一點將。
龍平河道:“讓我們猜你們之間的彼此關聯?”
龍平江聞言抬頭。
那么多水獸,不能說毫無關系,只能說完全不同。
龍平河不解:“你們之間哪有什么關聯?鯰魚,豬婆龍,江豚…唔,全是水獸?”
此言正中肥鯰魚下懷,它興奮地揭開謎底。
沒錯!
最大的關聯就是沒有關聯!
不管鯰魚,豬婆龍還是江豚,天神什么都能點化,龍人也不例外!
哪怕沒有龍君,另投明主,接受天神點化,龍人存續的問題一樣能得到解決!
聽得肥鯰魚手舞足蹈的比劃,龍平江,龍平河愣在原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龍平河以拳擊掌:“大哥,這胖鯰魚說的有道理啊!”
肥鯰魚斜眼盯住龍平河,心頭掠過一絲不爽。
胖和壯都分不清,龍君點化出來的東西真蠢,不及天神萬一。
念及每五天就有一回的可口魚泡泡,肥鯰魚暫時忍耐,等待龍平江回復。
龍平江眉頭緊皺,心緒復雜,怪魚的須語,真給他的內心鑿開一道裂縫!
龍君轉世太過縹緲,有沒有先不論,要找到也無疑是大澤撈針…
大半年下去,其他龍人一點消息沒有。
反倒是梁大人的點化,以物種本身為基礎,一樣能解決龍人繁衍下,血脈淡化,實力一代不如一代的問題。
“哎”
龍平江唉聲嘆氣。
一頭是龍人未來,另一頭是心中信仰。
難難難!
心急吃不了魚泡泡。
肥鯰魚用兩根須子釣過不下萬只螃蟹,知道釣蟹不能急于一時,否則容易脫鉤。
它拍拍龍平江肩膀,在離開與另投明主之間,給出一個折中建議。
反正龍君轉世沒有線索,不如同過去一樣,留在天神身邊,間或抓來寶魚供奉,等過個一年半載的,做好打算再說。
良久。
龍平江沉重點頭。
“只好如此。”
肥鯰魚大喜,搓動長須。
又有上好的寶魚泡可以吃了!
梁渠不知道肥鯰魚三言兩語留住龍人,立下奇功,他正找李家家主李曉恒,商量血石礦脈一事。
“廢棄礦脈?梁大人找那種地方作甚?”
以前全叫梁水郎,姓加官職,禮貌之余帶點平視意味。
如今解決大蛇,一個個全叫起大人。
梁渠也不在意。
“李家主若是愿意,把地方暫時提供給我,派人圍住,我自有妙用,如有收益,愿意和李家主五五分成!”
“倒不是不行,不瞞梁大人,血石礦脈挖空后,其實會有部分血石殘余,我們把它叫做‘碎銀子’,‘碎銀子’不外乎兩個去處。
一是買斷,把差不多枯竭的礦脈,低價折賣給愿意買下來開采的家族,事先可以派人進去勘探,自憑本事,買賣敲定,盈虧自負。
二是給旁的愿意進去碰運氣的武師,交錢,自己進去挖,一天多少銀子,能挖多少,挖到什么全看自己本事,此前確有人好運,挖出來過上品血石。”
“相當于賭石?”
李曉恒沒有粉飾:“沒錯,相當于賭石,其他幾個家族也大多如此作為,利潤不算太高,主要是省時省力。”
“碎銀子”開采需要人手,可開采出來價值又不高,索性找其他人來承擔時間和人力成本。
躺著把錢賺了。
“既然如此,李家主能否騰出一條廢棄礦脈給我?派人把守住出入口。”
“梁大人有所要求,自無不應之理,我馬上讓人安排,不過梁大人也無需與我們分賬,所有血石礦產出,朝廷要拿大頭,剩下的部分沒多少,梁大人自留便是。”
李曉恒不在意梁渠的那點分賬。
對方左右停留一兩個月,自己挖能挖多少?
少賺半個月的“碎銀子”罷。
“不知朝廷要多少?”
李曉恒伸出手指,比出一個數字。
梁渠嚇一跳。
“要那么多?”
李曉恒苦笑:“血石礦是暴利,真正的好礦壓根沒有爛石頭,真要賺下來的錢全留給自己用,我們就不會是狼煙家族,而是狩虎家族,乃至出兩個宗師說不定。”
梁渠思索一番,搖搖頭:“不必如此,還是五五分賬吧。”
他不是貪心的人。
獨門生意做不長久,有拳頭感知地脈,萬一賺得太多,引得嫉妒,更會平白得罪人,名聲也不好。
又不是只來一次血石縣。
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
人生的大部分坎,實際多能自我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