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山上院弟子趙負云,拜見師姑。”趙負云行禮。
趙負云可以確定對方就是荀師說的好友靳秀芝,因為她與自己荀師描述的幾乎一樣。
性格溫柔,這一點可以看得出來。
善解人意大概也不會錯。
“我聽說天都山并無師徒羈絆,蘭茵姐姐居然讓你來這里,你們的關系一定是很好,不過,在這里,我癡長你些年歲,得你一聲‘師姑’也是當得起的。”
“你這一次來,蘭茵姐姐可曾讓你帶什么話給我。”靳秀芝說完,又自我寬慰般的說道:“蘭茵姐姐性子清冷,不喜言語,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會求人,修行方面的事,我也幫不上她什么,她能讓伱來我這里拜訪一下我,說明沒有忘記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靳秀芝的話,在讓在場的弟子們都面面相覷,她們雖然知道自己師父有一位神秘的姐姐,但她們拜師以來,從未見過,更未有過來往。
而此時,聽自己師父如此這般吐露心跡,表露出對于那位姐姐的尊敬,也是讓她們意外的。
據她們的了解,當年自己師父,不知從哪里結識了一位神秘的女修,帶回山中居住,并且一起參加了那一次的‘天府采集’,助師父大獲豐收。
“這一次,師父的好友讓他前來,難道也是有再助師父一臂之力的意思?”
站在靳秀芝身邊女修打量著趙負云,心中思量著。
二十多年一次的‘天府采集’時間已經到了,雖說是采集,但里面危險重重,且只有筑基期修士能夠進去,驪山弟子向來不擅爭斗,所以會引外力援手。
靳秀芝打量著趙負云,像是長輩看子侄晚輩一樣,說道:“當年見蘭茵姐姐時,她一襲道袍,孑然一身,與我同入‘天府’,僅憑一雙巧手,點劃皆成法,讓諸家筑基修士,無人敢冒犯,那風采依然如在眼前。”
趙負云心中驚訝,他可不知道,原來荀師還隨著面前這個含秀峰之主去了什么‘天府’之中采集。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荀師讓自己來這里是否有著別的目的。
“荀師之風采,弟子亦可想象一二,這一次下山來,荀師讓我給師姑帶來了一枝玉簫來。”趙負云從寶囊之中拿出一個盒子,這盒子是他在一個坊市上買的,正好裝玉簫。
靳秀芝的眼中涌生驚喜之色,他可以肯定對方是真的開心,只聽她說道:“蘭茵姐姐送我禮物了,真漂亮,恨不得現在就吹奏一曲給姐姐聽。”
趙負云心中不由的感嘆,這世上,真誠才是最打動人心的。
荀師那般的高冷傲然的人物,都會主動給她送禮物,大概是與她相處之時,感受到了她情真意切吧。
之后靳秀芝便讓他在這里住下來,晚上又為他設宴,桌上盡是靈果、靈茶、靈酒,倒是沒有肉,靳秀芝也在席間,告訴趙負云驪山少有吃肉食。
趙負云也不在意,只覺得這些山菌以及一些靈植葉子做成的菜肴竟是格外的好吃。
之后,便是由靳秀芝的大弟子葛文云帶著他在含秀峰游覽,并向他介紹整個驪山。
驪山派現在是一個門派,但是卻是由這山中數個門派合并而成的。
最上面是一位坤修金丹,各峰都各自收弟子,當然既然是一個門派了,也自有統一的規矩。
不過,驪山的風氣還是很好的,這么多年過去了,各峰之間雖然偶爾會有矛盾,卻也能夠很快解決。
趙負云跟在這位葛文云的身邊,在山中行走,他發現,整座山峰都被經營的極好,之前在外面一眼看到,只有若隱若現的房屋,進入山中,才知道大樹之下,自然的奇觀,與人工建筑結合的極好。
蜿蜒的石路盤纏在山中,可見山澗飛流,可見白鷺棲息,山中高低各處,都有鋪就供人打坐修行的地方,或是花樹環繞,或是有人盤坐在樹頂,吞吐星月之力,處處生微光,好一派清幽祥和的修行之地。
道路另一邊有一男一女兩位修士轉過來,都是筑基氣息。
趙負云與葛文云站在一處修行臺上,看著夜晚的星云與這山中的微光景象。
“文云師妹,你也在這里啊。”那女修士說道,很顯然,這個女修應該是這驪山其他峰的女修。
“是啊師姐!”葛文云說道:“帶家師好友的弟子觀我們驪山夜景。”
葛文云說完,又向趙負云介紹道:“這位是紅蕊峰的文琪師姐。”
驪山因為是由合并而成,反倒極為重視這些弟子的名字,大家都希望通過入山儀式后的改名一致性,來加強大家對于驪山這一個門派的認同。
效果看起來也確實不錯,整個驪山算是融合了,當然,即使是一個門派,競爭也是難免的。
比如差不多二十多年開啟一次的‘天府采集’,各峰都會派筑基弟子進去,每峰兩個名額。
只是大家發現,他們本山各峰的修行的法門之中,并不是很擅長爭斗,又或者說是在這里修行的人,都少了那種于兇殺之中磨礪出來的心性,即使是有好的法術給他們修行,他們也難以于斗法之中稱雄,這是整個驪山的風氣使然。
他們擅長煉丹、制衣、種藥等等,所以每當到了‘天府采集’之時,便會請一些外人來幫助,并給予報酬。
這當然,也是為了交好于附近的勢力。盡管如此,這么多年下來,驪山也不得讓出了兩個名額給一些窺視‘天府秘境’的勢力進來。
其中就有大周王室,又有河間府張家。
驪山是千里之內的大派,但是放眼整個大周來說,只能算是一方不錯的勢力,而且因為其本身似乎不擅長戰斗,便也難有威勢。
但好在驪山代代不缺金丹修士,其門中也擅于忍讓,倒也算是與各方相處融恰,這么多年來,與各大勢力也形成了一種不錯的關系。
其中各峰總會有女弟子嫁于一些世家中,和其他門派里的俊杰修士,久而久之,便也算一種生存之道。
那位名叫文琪的女修也向他的同行男修介紹:“這位是我們含秀峰的文云師妹。”
而那男修微笑著朝著文琪點頭,手中一柄鎏金折扇捏在手上,微微打開又收回,似是一種習慣。
只聽那文琪再一次問道:“師妹,這是你們請來的護道人嗎?”
文云看了趙負云一眼,因為她不知道趙負云是不是來助自己含秀峰的人,所以沒有直接回答,說道:“這是家師好友弟子前來拜訪,至于會不會隨我們一起入天府秘境之中,我也不知道。”
“靳師姑的好友?”文琪思忖著,她并沒有聽說過含秀峰的靳師姑有什么好友,靳秀芝的性格溫婉,卻也極少處游歷,很少接觸人,這樣子如何交到好友呢?
而她旁邊的在那位男修卻是主動開口說道:“在下,河東清溪谷李仕平,見過兩位道友。”
“在下趙負云,見過兩位道友。”趙負云同樣行禮道,只是他沒有說自己來自于哪里。
不過,對方也只是多打量了他幾眼,沒有說其他的,又寒喧了幾聲之后,大家便錯開了。
待他們走開之后,葛文云則是說道:“你沒有報你的師門是應該的,近年來,天都山可謂是處于風口浪尖,有人說你們天都山有心涉足凡塵,與周王室有著什么隱秘的合作。”
“又有人說你們天都山,帶著大周朝廷與千山國開啟宗門之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且最近,你們天都山煉寶大師余晨光,居然入了魔,這讓很多人覺得天都山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葛文云的話倒是讓趙負云有些吃驚,他第一次從別的嘴里聽到對于天都山的評價。
而且這還是驪山這種沒有什么攻擊性的門派修士的想法。
趙負云張口,想要解釋兩句,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其實他自己也較為疑惑,不知道山中究竟要要做什么。
荀師說過,天都山入廣元府,要的是一個安定的廣元府。
盡管如此,仍然不可避免的滅了鎮南王府。
大家看事情都只會看結果,不會聽你說的各種原因,因為原因很多時候都是隨便說的,都是怎么有利自己就怎么說。
而結果才是真實的。
天都山從一開始的派玄光弟子當教諭,他便是其中的一員,再到后面的入廣元府,他又是其中關鍵的人。
不過,葛文云很快又說道:“師弟的名字,落在有心人的耳中,盡管一時想不起來,但若是去尋查一下,也還是能夠查出來的。”
“我的名字。”趙負云疑惑道。
“廣元府離這里雖遠,但若是有心,還是能夠知道一些消息的。”葛文云側頭看著趙負云,不由的說道:“一直以來,都只是聽說天都山如何如何,山下的小鎮之中也常會有人議論,卻未曾想,今日居然有天都山弟子來到了含秀峰。”
“一切都是適逢其會,被擺于棋盤之上一卒子而已。”趙負云說道。
“天下如棋,我輩皆在局中,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夠如師弟這般,擺在關鍵的位置便起關鍵的作用呢?”葛文云的眼睛很明亮,她似乎對于那些擅長斗法的極為佩服一樣。
趙負云默不出聲,葛文云繼續說道:“我自小便愛慕那些能夠施展諸般法術的人,有幸入了師尊門下,也有努力修行,只是我們驪山似乎天生不擅長爭斗,即使是筑基了,我們都很少離開這一帶。”
“說起來,大家都說師父柔弱,但是師父卻是真正在游歷過三府的人,正是如此,才遇上了荀師伯。”葛文云帶著一絲向往的說道。
人生若能得一好友,相互扶持,如此便是人間佳話。
趙負云聽到這里,不由的想著,天下間,很多窮兇極惡的修士,也有很多這般溫宛的修士,她們藏于自己的道場洞府,看著這個世間,卻少有出來行走。
趙負云突然明白了荀師讓自己這里的另一重意思。
當然,荀師肯定是對含秀峰的靳秀芝師姑有發自內心的喜愛,第二便是讓自己來這里見見這世間修士中,也有這般溫宛的一面。
第三,他可以肯定,恰好是這個時間,荀師應該是讓自己選擇,是否幫助含秀峰入那個天府秘境。
荀師行事,總是這般不著痕跡。
趙負云突然開口問道:“那個天府秘境是怎么回事?”
葛文云驚訝道:“原來師弟你不知道。”
“荀師從未曾說過。”趙負云說道。
“據傳,我們驪山曾是一位大修士的道場,那位大修士開辟了一座洞天,名字便叫驪山天府,后來山河變遷,星移斗轉,大修士也隕落了,但是他開辟的洞天卻保存了下來。”
趙負云知道,這天下間,無盡的歲月之中,修行界盛衰變化,盛時大能大修層出不窮,開辟洞天府邸,縱橫星空的人都不少,而衰敗之時,則是一位化神都難出,有元嬰修士的便是大宗門。
像是如今,筑基修士便可開一派,可以建立家族。
而金丹修士,無論如何,都是一方強者。
所在這無盡歲月里,有多少坍塌淹沒于歷史的洞天府邸,沒有人說的清楚。
“我們修行功法,其實都有著曾經驪山洞天的傳承,要不然的話,我們也打不開那一座洞天。”葛文云說道。
“那天府之中,究竟有什么東西?”趙負云問道。
“天府之中,一片迷霧,師父說,可能有重歸混沌的可能,也正是如此,在這個過程之中,會出生很多靈材寶物,甚至可能會有先天之物的誕生。”
“但是越是接近于混沌,便越是危險,因為還有當年死于天府之中修士,他們的意識,可能在那里化為一些怪異,讓人防不勝防。”
趙負云心中卻是生出了不少的興致,說道:“當年荀師曾入過這個天府,不知靳師姑是否已經選好了進入這天府之中的人?”
葛文云笑道:“師父一直都在發愁呢,說是無人護持我們入天府,還想放棄呢,若是師弟你愿意和我們一起進去,那我們就不怕了。”
看到對方的笑容,趙負云不由的也笑了起來,有的時候,明明是同一件事,但是不同心情,卻有著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