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祥,陳宅。
坐在沙發上的楊君憐,拿著手機,攝像頭對著自己的臉,并看著視頻里面那個說完很帥的話后,略微有些慫,試圖跟自己和解,但苦于不知道如何開口的可愛兒子。
有了媳婦,忘沒忘娘先不說。
但有了媳婦之后的狀態,確實是不一樣了。
比如說話時的氣勢,是那么的充足。
就差把“我寧死也不回和祥讀書”說出來了。
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強行的讓他回來,他肯定不愿意。
然后,還有可能跟自己吵起來。
“媽。”那一邊或許是感覺氣氛有些微妙了,又補充的說,“和祥老師也沒有這邊好啊,哪怕是一中,跟十一中也有一定差距。”
“嗯。”楊君憐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她倒不是生氣了,只是不知道說啥。
這夏心語,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首先,漂亮的一塌糊涂,哪怕是楊家最引以為傲的小美女楊琪琪,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
這樣的女孩,沒有男生會不喜歡。
而她,卻這般迷戀自己的兒子,在生病的時候無微不至的照顧,甚至比自己還貼心。
倘若真像他說的那樣,自己成績下降并不是因為早戀影響,相反還被人家姑娘輔導學業,還會進步,那自己該怎么辦呢?
她有點矛盾了。
但她清楚一點,有自己監督和照顧,兒子的成績一直都很不錯。
而她不在,那小子守了五百分大關好幾個月。
至于這段戀情…
或許要拆散。
除非人小姑娘答應一起到和祥一中讀書,正好她父母雙亡,自己把她當女兒養,也不是不行。
“媽。”
陳源見自己這般淡定,又補充的說道:“等月考成績出來怎么樣?我這段時間的學習都是心…她教的,如果能夠進步,每一分都有她的功勞。”
“好好好,我知道了。”
楊君憐點頭,平和的說。
“我感覺你不知道,甚至還在生悶氣。”
“你把你媽想成什么人了?就這么不講道理?”
“母親正常對兒子的關心而已,不是不講道理。”陳源裝模作樣的說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少來了。”楊君憐被兒子逗笑了,也不再那么沉重,語氣頗為輕松的說道,“伱好好學習,注意身體。別讓我擔心,也別讓那個心語擔心。”
“你也是。”
“那就掛斷了,兒子拜拜。”
“愛你老媽。”
“老什么老!”
話音未落,兒子便掛斷電話。而楊君憐,表情也漸漸的嚴肅起來。
這時,陳建業從臥室里出來,打開冰箱,摘了顆陽光玫瑰的葡萄吃。而這,讓她很不舒服:“洗了再吃,講衛生一點。”
“…咋感覺你有點生氣?”陳建業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看著這位不知道發生啥的楊女士。
“我過兩天要去一趟夏海。”楊君憐說。
“可是我沒有假期…”
“不用,我一個人去。”
“好好好,那我去給你收拾行李…”陳建業連忙動身。
“都說了是過兩天,你急什么呀,這么想讓我走?”
“不是,我回房間打游戲了。”
陳建業把冰葡萄上的水往身上擦了兩下,然后灰溜溜的走開,不想去惹她。
不過他有點好奇,為什么要去夏海?
因為把陳源轉回和祥的事情嗎?
真是多此一舉啊。
而且陳源鐵定不會回來。
人家還有女朋友在那邊,怎么舍得呢。
“你是不是知道啥?”
楊君憐叫住他,突然有些較真的問。
“什么?”陳建業不解的回頭,一臉茫然。
“算了算了。”楊君憐擺了擺手,沒再問。
陳源這孩子知道陳建業在家啥地位,就算是有事,也應該跟自己商量。
至于早戀這事,他難道寧可告訴他爹,也不跟自己說嗎?
跟他說了又能怎樣,難不成找他要錢?
笑死,他手上幾個錢啊。
壞了!難道是被抓住早戀了嗎?
陳建業頓時察覺到微妙的不對勁,這楊君憐似乎是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不然不可能突擊訪問。如果兒子在全然無知的情況下,跟他的小妹妹一起回家,甚至說還要帶到房間…
那不是被當場逮捕?!
被抓了事小,頂多就罵幾句。
但要是陳源這小子骨頭軟,經不起拷打,三言兩語就把自己供出來,甚至連錢的事情都吐露的一干二凈…那就完了!
不行,我必須跟他站在同一戰線。
想到這里,陳建業拿出手機,給陳源發去了微信。
陳建業:你媽不日將抵達夏海(此條消息閱后刪除)。
“他媽…我媽要來了?!”
看到老陳發來的消息,陳源心里一驚。
怪不得剛才突然慈眉善目起來,情緒穩定的跟水豚一樣,甚至還對心語的存在都不過問,原來是想要實地考察!
楊君憐,你太baby辣!
至于這條消息,陳源并沒有閱后即刪。
必須要把老陳跟自己綁定在一起,這樣才能夠共同承擔風險,共度時艱。
況且自己去荊南那一趟,老陳提供了必要的物質基礎。也就是說,心語能夠成為自己的心寶,老陳有三分之一的功勞。
不能刪。
必要時刻還是要殺良冒…啊不,榮辱與共的。
“難頂,當真難頂。”
把手機關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他在想。
首先,是將心比心。
為什么陳母非要自己回和祥讀書?
是為了教育。
在她的監督下,自己的確成績相當不錯。可一旦脫離,主觀能動性很差的陳源,在一年之內,就從全校不分科四百名掉到了理科九百名。
為了把自己送到十一中讀書,她還托了在區教育局上班的表舅的關系,欠了這么一個人情。
無論怎么說,自己的確是做的不對,虧欠了老媽。
她想要再欠一些人情把自己整到和祥一中去這事,不應該生氣。
不過這個關系,又何必動用呢?
多此一舉。
那就來吧。
來了之后她就知道了,心寶這個小閨女到底有多好。
以后不想發生婆媳矛盾,你最好現在就把彩禮錢打過來提前給她把五金置辦OK。
“不過還是好吉爾害怕啊…淦了!”
這樣想的陳源,從床上起來,把頭發稍稍整理一下,打算現在出門買點東西。
媽咪如果要來,那肯定得讓她看到自己過得很規律,健康,整潔。
因此,買點遮墻上破相的墻紙。買一些干凈的碗筷,被套,以及象征著自己‘秉燭夜游’的臺燈。
沒錯,在這之前陳源房間連臺燈都沒有,畢竟不怎么學習。
而有了心語之后,也忘了這一茬,每次都是直接開的大燈,導致學習的時候還挺刺眼。
“希望她們好好相處,希望她們不要吵架。”
雙手合十,如祈禱般,如是說完后,陳源打開了門。
然后,就把站在門口手里端著熱牛奶的夏心語嚇了一跳。
當然,陳源也被嚇了一跳。
淦,不會都讓她聽到了吧?
“我剛準備敲門你就開了…”夏心語擠出笑容,然后將手里的熱牛奶遞給陳源,“趁熱喝,暖暖胃。”
陳源接過了牛奶,淺嘗一口后發現,此奶尚溫。
不對,如果是熱牛奶,不是應該更燙一些嗎?
難道說…
剛才他叫了一聲,是媽媽要來嗎?
那我是不是要去姑姑那里躲一下?
畢竟,他好像為了我跟媽媽說了很認真的話…
咕咚咕咚,陳源把牛奶灌完了。然后,將杯子遞給夏心語,說:“口罩戴好,別讓我傳染給你了。”
“…嗯啊。”夏心語反應過來,連忙把口罩戴上。
這一次,倒不是因為害怕感染。
而是萬一在他媽媽來的時候自己病倒了…
那時,以陳源的性格,肯定會非常認真的照顧我,然后必然忽略媽媽的感受。
雖然他肯定會這樣做,但夏心語不希望這樣做。
畢竟女人都是吃醋的。
兒子的醋,還會吃得更厲害。
“心語,你要不要在我房間坐一會兒。”陳源主動問。
“可以嗎?”
“當然,我們保持一定距離就行。”
陳源坐到了坐邊,讓夏心語坐在書桌前,兩個人就這樣相隔了兩米,并看著彼此。
壞消息是:她聽到了很多,甚至說從視頻通話,自己叫媽的時候就開始了。
好消息是:自己很果斷的說了為的就是心語,哪怕她聽完了,也不會因為自己的發言而受傷。
想哭。
在夏心語聽到‘因為心語’這四個字的時候,思緒如潮水一樣,連綿不斷的涌上來。
萬千感情中,最突出的便是‘開心’。
因為這是最真實的,不必取悅于我,沒有任何掩飾的真情告白。
不是為了別人,不是因為老師,更不是為了學習。
僅僅只有一物無法舍棄——是我啊。
陳源,來抱一下吧好不好…
啊不,抱了會被傳染的。
不能病倒,這兩天肯定不能夠病倒!
“你怎么發呆了呀?”陳源好奇的問。
“…哦哦。”夏心語反應過來,抬起頭,笑著說,“在,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
“在想你月考的成績…好緊張啊。”
這次,夏心語是真的緊張。
因為聽陳源媽媽的意思,是要讓他回老家那邊學習,倘若這次月考成績不行,或者說漲幅很小,那或許自己真的會失去陳源。
“沒事,很穩的。”陳源打了個OK,說,“都是你的功勞。”
“可,可別這樣說,是你自己努力。”夏心語連忙糾正。
獨生子的媽媽最敏感的就是兒子對另一個女人過度的傾注感情,不然也不會說出‘有了媳婦忘了娘’這種話。
況且自己算什么媳婦目前根本就算不上…
那就更不應該明目張膽的偏愛我了。
原來心語,是這樣想的啊。
不過她好像有點過于對我媽妖魔化了。
她是那種人嗎?
看著像,但實則不是。
當她得知到夏心語父母雙亡時,那眼神,是真的為她悲傷——多么可憐的孩子。
倘若自己對夏心語不好,她肯定也會生氣。
楊長官不是抓早戀,只是抓成績。
她跟老莫一樣,甚至比老莫更功利。
所以,只要讓她看到成績的進步就夠了!
那么,我應該告訴她我的想法嗎?
那么,我應該告訴他我是怎么想的嗎?
二人看向彼此,都在猶豫。
氣氛,也尷尬起來。
因為夏心語這個行為,相當于已經攤牌了,她聽到了一些。
所以誰先破冰,顯得尤為重要。
最終,夏心語站了起來。
“我,我那邊煮了東西,先過去一趟的。”
“…哦哦。”
陳源愣了愣神,于是點頭。
然后,對方離開了房間。
話題,還是沒能聊起來。
就像是卷成一團的毛線球,看著只需要找到頭跟尾,就能梳理清楚。但頭跟毛線纏繞,尾又深深藏在里面。想要解決這一問題,就只能夠大開大合的剪短線團,省略掉一些部位。
也就是說,媽媽跟自己說的話里面,那些肯定被她聽到的話,得說。
那些最開始她肯定沒聽到,以及兩個人音量都比較小,但說出來可能會讓夏心語擔心的內容,姑且隱瞞。
這也是為了維護一下媽媽的面子,不讓夏心語覺得她是惡婆婆。
想好之后,陳源起身,用吹風機把略微凌亂的頭發吹齊整。然后,拿著梳子打理造型,至少不能夠過于的疲憊慵懶…
坐在床上,抱著那個禿頭熊,把下巴擱在可愛熊的帽子上,夏心語心情十分復雜。
老實說,在聽到‘因為心語’那四個字的時候,她都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陳源了。
只要你要,
只要我有。
但是,回想起他們的對話,一種極端的不安,開始涌現出來。
他生活在一個很不錯的家庭里,父母健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全部都在。
自己還剩下的親人,屈指可數。
誰不想找一個家庭正常的媳婦。
誰不想要門當戶對。
誰又想在孩子高中時期,就定下那極其不確定的姻緣。
此刻,自卑的心理作祟,讓夏心語放下可愛熊,抱著緩緩彎曲的膝蓋,把頭埋下去,無比陰郁的呢喃:“我,配不上他啊。”
她如果要帶走陳源,我能做些什么?
我哭著求她不要,讓她相信愛情嗎?
愛能戰勝一切。
是的,她如此堅信。
但相信這種東西的,才是極少數。
絕大多數的人,都是覺得愛是海市蜃樓,是鏡花水月,是剎那間的流沙…
咚咚。
忽然的,門被敲響了。
“是我。”
陳源的聲音。
但她現在很怕聽見。
她不太想聽到陳源說那件事情…
她甚至都沒有勇氣去面對他的父母。
至少現在,不敢。
下床,穿上拖鞋,夏心語緩緩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門口的陳源戴著口罩,看著自己,抱怨道:“你也應該給我配一把你房間的鑰匙。”
“那萬一我在換衣服呢?”
“不是,我也有可能在換衣服啊。”
“男孩子換衣服不要緊。”
“哎!你這雙重標準啊。”
“等下,別靠近。”夏心語拿出酒精噴霧,在二人中間噴了幾下,然后伸出手,道,“保持這個距離吧,別傳染了。”
至少不能病倒。
有力氣才能夠去戰斗。
“心語,我跟你說個事情,有點嚴肅。”
陳源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
夏心語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緊張。但是,她還是點了點頭:“你說。”
“是這樣的。”
陳源稍微在心里措辭一會兒,然后開口道:“是我媽把我送到夏海來讀書的,但沒想到我成績不增反降。所以,她就在想,是不是有她看著會更好,是不是到和祥一中讀…但是,我沒有答應,我覺得只要月考的成績出來了,數學競賽拿到加分了,她絕對會打消這個念頭。”
“那你跟我說這個…”夏心語抬起頭,看著他,弱弱的問,“是要?”
“沒有什么目的,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陳源相當尊重的說,“我在這邊不是一個人,我覺得任何事情,都應該跟你商量。”
“在商量之前,你都不會決定?”
“嗯,是的。”
“可是,你這不是已經決定了嗎?”夏心語語氣有些不穩定的對陳源詰問道。
“啊這,我是覺得…”
夏心語語氣漸漸較真,開口說:“媽媽這樣說,也是想你了。你不應該跟她那樣說話,在成績出來之前,你可以答應她說,如果考不好就回和祥…”
“你聽到了?”
“轉,轉過去。”夏心語臉一紅,認真的要求道。
陳源就這樣照做。
然后,便聽到她說:“不要因為這種事情吵架,哪怕是暫且分開,我們也可以一起努力,考上一樣的大學,到時候再見…”
“我做不到。”
陳源想也沒想,當即說道。
而聽到這四個字,夏心語的嘴巴開始微微打顫,鼻子一陣酸楚。接著,眼淚嘩啦啦就流出來了。為了不被傳染,她特意讓對方轉過去,就是為了這一刻,能狠狠的從后面抱住他:“我也做不到啊!我想過說一些違心的話,表明我也是一個很大度的人,但我就是小氣。非常小氣!非常吝嗇!別的委屈可以受,但你要不在的委屈,我受不了,一點都受不了。”
夏心語緊緊的摟住了自己的腰,身體完全貼上來。
因為只穿了件長袖,那柔軟,感覺的十分明晰。
但此刻,銀魔的欲念被純愛所壓制,他恨不得將夏心語捧在手心珍藏。
“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我不會走的。”
用手蓋在夏心語抱住自己腰的手上,陳源如是的承諾道:“甚至,從來都沒有產生過這種念頭。”
“不要走,我們好好學習,考一個很棒很棒的分數。我也像你說的那樣,真考到640幾,不用騙別人,不用虛張聲勢,我們都要有底氣的存在于這里,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將我們分離!”
這就是夏心語要說的。
她的格局,僅限于此。
她就是戀愛腦,會被陳源的任何事情牽扯到思緒,動不動就哭鼻子的笨蛋。
那又怎樣,我就是這樣啊!
“嗯,我保證。”
陳源點了點頭,輕笑的說。
“那你媽媽來了,你敢讓我見她嗎?”
情緒略微冷靜后,夏心語有些挑釁的小聲說。
“你這也聽到了?”陳源倒吸一口涼氣,然后說,“敢啊,看你敢不敢見了。”
“我有什么不敢?她要是說我配不上她兒子,我就在地上打滾。”夏心語賭氣的說。
“為什么要打滾…”陳源沒get到點,“而且,無論怎么說,也是我配不上你吧。”
“不許你這樣說陳源。”
“哪怕我是陳源也不行?”
“到時候她來了,你要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才能討她喜歡。她有任何對我的意見感想,你都要私下說出來。夾在中間可是一門學問,你明白嗎?”夏心語叮囑的說道。
“我知道了,可以讓我轉過…”
“不行,我還想再抱一會兒。”
夏心語耿直的嘟囔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那你讓我也抱一會兒。”陳源提起道,“你轉過去,我從后面…”
“不行,會碰到奇怪位置的。”
也是,她抱自己剛好在腰這里。
那自己抱她,豈不是就…
雙標,賊雙標。
想到那一刻,夏心語忍不住的說道:“你那樣說的時候,我真的,真的…”
很想嫁給你。
“真的啥?”
陳源見對方欲言又止,好奇的詢問。
“真的覺得,你還挺有一家之主的風范。”夏心語嘻嘻一笑,打趣說,“我認可了,你就是最有面子的東南男人。”
“所以你指的是哪句…”
“因為心語。”
“哎!別說出來啊…”
“你害羞了?”
“沒有。”
“那么,就讓我安靜的抱一會兒吧。”
閉上眼睛,擁著他,將臉完全的貼在后背上,夏心語就像是挽留一個必須要走的人一樣,巴不得他錯過火車,再也離開不了。
把他,牢牢鎖在自己懷里。
“我有一個特別卑鄙的話,你敢聽嗎?”夏心語問。
“你說,我肯定敢。”
“別說太滿。”
夏心語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淺淺一笑。而后再用無比認真的語氣,堅決的開口道:“你如果不要我,我真會去死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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