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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今日顧長安,為中原開疆擴土

熊貓書庫    一人鎮守孤城,于人世間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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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莽莽黃沙,浩瀚大漠。

  一行上百人的商隊跨過戈壁,一路向東。

  懸著“糧”幟的馬車搖搖晃晃,幾聲無力的低吟過后,扎著辮子的男子被滿臉橫肉的婦人踹下馬車。

  旋即另一位男奴續上。

  劉尚提起不倫不類的褲子,忽略商隊伙計譏諷的眼神,默默走向隊伍后方。

  他融入蠻國了,不管是頭型穿著,還是口音,丑陋到讓他厭憎自己。

  “我只有唯一的機會。”劉尚呢喃自語。

  這個機會依然是長安創造出來的。

  七千里裁決者換人。

  自古有句話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上任裁決者離開,其統御的大大小小官吏都會失勢。

  無論權力交接過程有多么順利,肯定會出現破綻。

  他必須借助商隊抓住破綻,才能突破沿途重重封鎖,抵達夢中反復出現的玉門關。

  “看啊,在那個末世漆黑的夜空,遺忘的西域依然燃燒著理想的火把。”

  蠻夷對孤城消息封鎖的力度,證明他們對長安的恐懼!

  越是這樣,他劉尚拼命也要把消息帶到神洲中原。

  四分五裂的民族,太需要一個時代英雄,喚醒衰敗的文明精神。

  那種終究沒有結果的堅持,那種永不磨滅的信念和對家國蒼生的大愛,怎么能夠無人問津?

  劉尚做夢都在想象一副畫面。

  神洲七國短暫拋開紛爭,派兵百萬威壓玉門關,來到那座堅守六十多年的疆土,看向城頭那個無數次對峙絕望的男人,聲震云霄道:

  “回家!”

  那是多么熱血沸騰的場景,那一刻所有的堅持都有意義,那一刻安西軍英魂含笑九泉,那一刻民族精神震撼寰宇。

  他知道,夢終究只是幻想。

  可這場九死一生的路程,總歸需要一絲幻想慰藉,否則就在絕望中沉淪。

  “等我啊長安,再等等我。”

  劉尚雙眼通紅,他最害怕自己抵達中原,而孤城的男人早就倒下了。

  聽說新任裁決者是蠻夷聞風喪膽的老巫婆,長安孤獨一人,又該如何扛過無邊黑暗。

  龜茲城。

  桃花已有一人之高了,在灰黃枯寂的荒漠,鮮紅桃瓣顯得美輪美奐。

  顧長安躺在樹下,旁邊已經空了幾個酒壇。

  半個月前,幾個文士送來一車酒,他也因此得知了折蘭肅這個名字。

  其實他也不恨折蘭肅,兩個文明你死我活,各人有各人的責任,包括殞命的紫衫劍客。

  他的責任就是守住這座城,替中原民族御敵于疆土之外,僅此而已。

  “來敵了。”顧長安一如既往的冷靜,踏出深淵走到城墻底下,走壁取下纛旗。

  將纛旗重重插進黃土里,像往常一樣注視著遠方。

  蔽日塵煙,黑云壓城塞滿天邊,八里外旌旗獵獵,鐵甲如云。

  四千悍卒面色如鐵,繡著雌鷹的七彩旗幟醒目刺眼,一輛威嚴戰車在大軍后方。

  輦車后方,一座碩大的黃金雕像被人高高舉起,似飛禽又像走獸,敬畏而神圣。

  帝國裁決者尊駕親征!

  月九齡頭戴珠冕,銀發梳得一絲不茍,深棕色眼瞳透著寒意。

  這座城存在一天,就是對她政治生命的侮辱!

  她不像折蘭老匹夫那般懦弱,唯有親臨戰場,才能表明誓死捍衛大蠻帝國尊嚴的決心!

  大軍漸漸靠近孤城,已經清晰看到迎風飄揚的纛旗,以及城下矗立的雪白身影。

  這一幕,按理說只存在傳說之中,是荒誕離奇的戲言。

  人世間,真有一人堅守城池嗎?

  親眼目睹,隨行的月氏后輩心潮起伏,久久無法平復震撼的情緒。

  “悲壯的史詩傳奇。”一個紫帽少年瞠目結舌。

  一人獨抗荒漠大軍的畫面,視覺沖擊力實在太過巨大。

  “閉嘴!”豐腴美貌女子寒著臉甩去一巴掌,冷冰冰道:

  “一個愚忠的傻子罷了,也值得你贊揚?”

  “是,雅姐姐…”少年吶吶。

  “記住,真正的英雄是識時務,是能屈能伸,是臥薪嘗膽,而非一心送死。”

  月雅嚴厲警告,藍色眼瞳迸射出殺意。

  大軍最后面跟著幾匹駿馬,正是折蘭肅以及心腹侍衛。

  他麾下兒郎都出發漠北了,老巫婆故意挽留幾天,說要讓他也去戰場觀摩。

  折蘭肅怎會看不透老巫婆的心思?

  無非是羞辱!

  對他挖坑留下爛攤子耿耿于懷,便惡心一下他。

  若是顧長安殞命,兩任制裁官的差距盡顯無疑,以后在權力場遇上老巫婆,他都抬不起頭。

  隨著擂鼓聲隆隆,月九齡起身怒吼:

  “列陣!!”

  四千悍卒頓時如浪潮般涌向孤城,呈一種詭異的陣型排列,最前方不是步卒盾兵,也非重甲具裝的騎兵。

  而是一群騎著兇狼的紅甲士兵,皆持九尺長戟。

  輦車遠離龜茲城,保持一個絕對安全距離,武藝高超的侍衛簇擁著制裁官,這樣無論結果如何,輦車都能迅速撤離。

  突兀!

  遙遠處傳出呲呲聲,隱約可見四面八方的燃燒箭矢墜落龜茲城,天空隱隱被濃烈黑煙籠罩。

  “老巫婆果然陰毒…”折蘭肅嘆了一聲。

  原本以為對方會輕視顧長安,不曾想直接使出月氏特有的武器毒火球。

  看樣子還有一隊兵馬埋伏在孤城東南西三角,就等顧長安喪命,徹底葬滅此城。

  腥膻惡臭的氣息在城內彌漫,這種毒氣能污染水源和耕種,城內老弱婦孺一經沾染,便七竅流血而亡。

  遙遠處箭矢越來越密集,孤城街道到處是飄蕩的黑煙。

  “擂鼓!”輦車傳出月九齡斗志昂揚的聲音。

  “擂鼓!!”

  侍衛齊聲大喊。

  疆場鼓聲大作,兇狼瘋嚎,像是最激烈的末日葬曲。

  顧長安渾身發冷,波瀾不驚的眸光逐漸戾氣十足,城內黑煙擊潰了他硬殼包裹下的軟弱。

  那些看著他長大的親人怎么辦?

  那些歡聲笑語的稚童怎么辦?

  他不能離開城門,走了這座堅守六十二年的孤城就淪陷了,哪怕淪陷一刻鐘,也是辜負安西英魂。

  這種感覺就像走著走著突然一腳踏空,靈魂飄浮在半空中,看著自己的肉體朝著深淵無望地墜落。

  不是痛苦,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難以名狀的迷惘和無助。

  城門深淵,桃花開得茂盛,一襲無與倫比的白色身影站著不動,任憑敵寇滔滔氣勢席卷而來。

  “悲哀的孤獨者。”折蘭肅瞇眼注視著白袍,他承認老巫婆的手段夠狠絕。

  顧長安入城營救婦孺,自己肯定也要沾染毒氣,而老巫婆趁機攻下龜茲城,再剿滅顧長安。

  “尊上,老巫婆好像極端痛恨顧長安?”親信小心翼翼問道。

  折蘭肅扯了扯嘴角,“三十年前舉國投降者,當然痛恨那個在黑暗絕境中屹立不倒的男人。”

  親信頷首。

  雖說是大勢所趨,沒什么能阻擋天道眷顧的大蠻帝國,可老巫婆還沒到窮途末路,就干脆利索地臣服帝國中樞。

  同樣的情況,安西軍都打到只剩最后一個兵卒,還始終在捍衛疆土。

  難怪老巫婆如此憤怒,身為七千里獨裁者,不惜用毒火球這種拙劣手段。

  “咦?”折蘭肅瞳孔驟縮。

  怎么可能?

  城內黑霧在逐漸消散!

  月九齡緊緊攥著扶手,突如其來的一幕,打亂了她的戰略布局。

  毒火球失效,莫非城內還隱藏著高人?

  顧長安僵硬的身軀很快恢復正常,他察覺到望樓的佛龕,底座佛像散發佛光,似乎是天地光明的無形之力。

  他笑了笑,輕聲說:

  “命運沒有拋棄我。”

  “絕望太久,也該有點運氣。”

  沒了后顧之憂,白色身影很平靜拔出血劍,亦如以前一樣穿透肩膀,鮮血如泉水涌出,染紅了衣襟。

  猶如血人一般,靜靜矗立在大軍前方。

  氣氛陡然死寂!

  猶如墓窖一般,陰森得可怖!

  在這殘忍自毀的震懾下,不少蠻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些兵將還未戰斗意志開始瓦解。

  “全軍穩住,妄退一步者,殺無赦!”

  月九齡高聲厲喝,用她的威勢鎮住了眾將士漸漸動搖的軍心。

  血霧逐漸彌漫,就像塵封在血海里的一頭殺戮兇獸開始覺醒。

  “安西英魂與我同在,中原大地與我同在,殺敵。”

  孤零零的一個守軍,拖著血劍走向四千悍卒,猩紅劍氣席卷方圓十丈。

  二十丈。

  三十丈。

  八十丈!

  轟隆隆!!

  大地在震顫,四千兵馬氣勢如虹,陣型有條不紊前推,黃沙足足深陷三尺。

  血色長劍扇掃而出,劍鋒所過,煞氣從四面八方填射而來,形成一道寬闊的血色劍幕,挾裹著毀滅一切的力量。

  這一刻的顧長安懸空而起,盡管做不到紫衫劍客橫越城樓那么高,可依舊踏過蠻夷頭頂。

  畫面戛然而止。

  這已經不是千軍萬馬避白袍,而是白袍想一己之力屠戮千軍萬馬!!

  血氣太毛骨悚然,直接將戰場籠罩,顧長安仿佛地獄里殺出的魔神,無畏撞入敵陣。

  哀嚎聲此起彼伏,一個個頭顱飆至空中,血網劍絲攪碎敵寇身體,凡傷口必被焚燒,無一例外。

  這已經不是戰場。

  而是血腥屠宰場!!

  隔著很遠距離,折蘭肅心驚膽顫,感受到那種無以名狀卻又攝人心魄的非凡力量。

  顧長安更強了!

  幸虧跑路得及時,否則按照分析得來的結論,派遣五千兵馬,下場絕對凄慘!

  上一次顧長安的極限是四千大軍。

  這一次怕是七千都不止啊!

  千古難逢的怪胎!

  “尊上,咱們走得好。”心腹不寒而栗。

  每次接到噩耗都是冷冰冰的死亡數字,親眼見證血腥屠殺,那種恐懼感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更震撼的是,顧長安一人一劍啊!!!

  前所未有的史詩級場面,倘若暴露出去,天下徹底沸騰。

  月九齡面如死灰,她就像被利器戳中了心臟,一種尖銳的疼痛和絕望瞬間彌漫全身。

  不可能…

  折蘭肅仔細觀察老巫婆的表情,不禁一臉沉重,彎下腰面目猙獰。

  他費盡全身力氣才憋住笑容。

  沒有被現實毒打是這樣子的。

  很多東西光聽聞是感受不到,唯有親身經歷,才能明白自己在面對何等不可一世的孤勇者。

  四千月氏悍卒,栽咯!

  白袍再次成了祭祀血袍,連飄舞的長發都染上鮮血,一滴滴垂落。

  而在他的身后,無數的鮮血匯聚成暗紅色的沼澤,再流進擴張的深淵里。

  暮色遮住蹣跚的步伐,晚風卷起漫天的煙沙。

  戰場尸橫遍野,存活的敵寇奄奄一息,除死命奔逃外,其余皆血肉模糊,只留半口氣。

  顧長安重新扛起纛旗,插在離孤城半里的位置。

  他冰涼的漠視前方,又抬頭仰望蒼天,平靜道:

  “大唐安西軍第八團宣威軍第九隊隊正顧長安,暫無犧牲之禮五谷鮮果,謹以敵寇頭顱,以告神州五帝黃帝炎帝顓頊少昊太昊、社稷日月。”

  “今日,開疆擴土!”

  纛旗落下!

  盡管只有半里疆土,可隨著猩紅色纛旗飄揚,月九齡面色蒼白到了極致。

  折蘭肅同樣驚駭悚然。

  這半里黃土不值一提,可開疆擴土這四個字,近乎是赤裸裸羞辱大蠻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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