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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的鼻子和牛德華一樣挺

熊貓書庫    重燃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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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云腳上的鞋,是老式飛躍運動鞋,很舊。

  白色的鞋面已經泛著黃,有些地方還有點開膠,但打理的還算干凈。

  不過,這風格與現在流行的阿迪耐克格格不入,走在校園里很是另類,沒少被人笑話過。

  秦縵縵心里一柔,抬起了頭。

  在班上,唯一能讓她抬頭的,只有卿云。

  184cm的高度,在全國也不算多高。

  但放在西蜀這個地域中,尤其又是學霸云集的基地班里,卻也有鶴立雞群的感覺。

  她知道,他最愛看她的笑容。

  每當她在教室里笑起來的時候,角落里悄然遮掩視線的他也會不自覺的跟著笑。

  不過,當她正綻開自己明媚笑容準備說話時,卿云卻突然開了口,

  “我現在有急事要去處理,如果你不急的話,我們晚自習聊,好嗎?”

  很禮貌,很真誠。

  秦縵縵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心里想說的話在此刻堵在喉嚨里。

  這是卿云今天第二次打斷她!

  不過瞬間她貝齒輕咬了一下嘴唇,而后便柔聲說道,“那你快去吧,我們晚上聊。”

  卿云事多,她也理解。

  多半還是法院的那些事。

  哪怕她找了自己父親出手,但那冗長的司法程序卻是不可避免。

  卿云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站在原地的秦縵縵,望著前面男孩離開的背影怔怔的出神。

  她此刻的心里有些懊惱。

  不知道自己即將做的,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會不會對卿云太殘忍了些?

  或者說,這個決定,對自己也太殘忍了些?

  要不…

  今晚還是算了?

  秦縵縵輕輕的嘆了口氣,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卻被卿云叫住了。

  “重新介紹一下,卿云,姓卿,司馬長卿的卿,名云,揚子云的云,爺爺告訴我這個名字是喜氣的意思。

  我的姓名合起來是虞舜禪讓時的歌曲,也是民國的臨時國歌…”

  很禮貌,很真誠,很引經據典,很文采飛揚。

  在這承載著千年文華的校園里,很是讓老師們欣慰。

  卿云的自我介紹里,出現了很多高考的考點。

  比如漢代辭賦家司馬相如和揚雄的字,三皇五帝的故事,民國史…

  “夠了!”

  秦縵縵的小臉毫無征兆的染上了紅霞,整個人都像是被煮熟了的大龍蝦一般騰騰的冒著熱氣。

  寬大校服也遮掩不住的一對人間大道理起伏不定,瞧得卿云直接直了眼。

  見卿云一臉錯愕的表情,秦縵縵銀牙暗咬,眉眼卻彎成了一泓秋水,笑瞇瞇地說到,“晚自習我在校史館的銀杏樹下等你!”

  每一次剪發,都是一次心靈的救贖。

  救贖不救贖的,正掏出手機準備來張自拍的卿云不知道。

  他只是想有個儀式感。

  或者說,單純的為了將來的某一天,在某個重大的場合有裝逼的素材。

  “大家請看這張照片,那是2003年春日里的一個下午,普普通通的一天,那天微風不燥,我站在理發店的門口…”

  正在腦子里組織語言的卿云,忽地臉上一僵,腳趾在鞋子里摳了摳。

  在褲兜里劃拉了幾下后的右手,又不著痕跡的掏出來順勢撩了撩自己西瓜頭前的劉海。

  狗東的大強子當年接受采訪,說起年幼時每天舉著書包游泳過河上學,臉上浮現了一抹莫名的神情,讓人覺得十分突兀。

  對此,很多人有很多的解讀。

  有的人說,是緬懷,緬懷當年的困苦。

  有的人說,是慶幸,慶幸自己的不屈。

  有的人說,大強子只是單純的忘詞了。

  但此刻,卿云仿佛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大強子當時一定是在遺憾。

  正如此時沒有手機的自己,怎么記錄下這重大的歷史時刻?

  此時,是2003年。

  拍照手機此時不是沒有,只是離他這個農村出來的娃娃還很遠。

  聳了聳肩膀,自嘲的笑笑后,他跨進了理發店的門檻。

  說是理發店,其實應該叫做剃頭店。

  因為此時拿著推子的是“剃頭匠”,而非“發型師”。

  這樣的剃頭店在世紀初也并不多見了。

  03年的錦城,發廊已經升級為沙龍,甚至在向著工作室轉變,但是最初的剃頭店們還在小巷子里的口碑里生活的很滋潤。

  因為便宜。

  哪怕是大街上最便宜的理發店,洗剪吹至少也需要5塊。

  而這里只需要1塊5。

  比卿云老家鎮上還便宜5毛。

  自然,這么便宜的地方,也就別期待什么發型了。

  老剃頭匠可不會時下正流行的“郭富城頭”。

  而殺馬特風格的發型一般出現在城鄉結合部,市區里除了街溜子,年輕人特別是中學生是沒這個膽量的。

  整個城市里遍地都是的各級“校風示范校”里,校門口前背著手的教導主任們可不是吃素的。

  圓寸,就是那個年代中小學男生的標準發型。

  區別只在于多久打理一次。

  城市里的孩子最多一個月就會去剪一次,而卿云則會再拖上一段時間。

  拖到前面的劉海蓋住了眼睛為止,可以節約點錢。

  “你娃兒這盤怎么這么早就來了?不再拖一個月?”

  “照顧你生意還不行啊?”

  被老剃頭匠按在水槽邊洗頭的卿云,翻了一個白眼。

  西蜀人說話不喜歡說敬語,但他心里面還是對身后這個蹂躪著他頭發的老剃頭匠有著一些感謝。

  卿云不是沒有進過美發沙龍。

  作為只身來到錦城這個大都市讀書的少年,他也想合群,也曾打腫臉充胖子和同學們一起去20元的洗剪吹。

  “大不了半年不理發,多吃兩頓饅頭而已。”

  走進沙龍前,高一時的他,曾這么寬慰著自己。

  只是店里那些小姐姐臉上的怪異神情和不時捂住的口鼻,讓他明白,有些事不能強求。

  穿過多年的毛衣、內衣,有些味道自然是怎么愛干凈也洗不掉的。

  何況是經常一個星期才洗一次澡的邋里邋遢高中生?

  求學一路,從村到鎮,從鎮到縣,再到省會,出生貧苦的卿云已經習慣了將那份因自卑而敏感的脆弱,隱藏在冷漠疏離中。

  理發店,他從來都是剪一次換一家。

  直到遇上這位老剃頭匠。

  眼神,說不得慌。

  “要你照顧?每次伱來,我水都要多費一點。”

  “你這頭發哦!簡直就是來折磨我推子的!”

  “每次給你剪,推子都得上油!”

  老剃頭匠一邊嘴里念著,一邊手上拿著勺子不停的往卿云頭上澆著水。

  沒法子,眼前少年的頭發很是茂盛。

  又粗又硬。

  埋著頭的卿云撇了撇嘴,心里的一些小感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嘴,白瞎了一臉的慈眉善目。

  “這只能說明你推子該換了。”

  少年的話,讓老剃頭匠的手沒來由的頓了頓,而后嘴角卻浮起一絲笑意。

  一聲尾調拖長抑揚頓挫的‘嘢’后,緊接著便是一句“你娃兒,現在學會嚼嘴了嗦?”出口。

  卿云嘿嘿的笑了兩聲,剛想說話,卻被老剃頭匠一個巴掌拍在頭上。

  “眼睛、嘴巴閉著!”

  一陣熱水沖過后,接著便是一陣涼悠悠的感覺從頭皮上散了開來。

  “你娃兒今天有點怪哦。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今天話雜多起來了?”

  緊閉著雙眼的卿云,想了想,沒有說話。

  老剃頭匠見狀輕笑了一聲,一邊揉搓著手里的頭發,一邊感慨,“不過,嘴巴還是嚼點好,現在這個社會,會做的不如會說的。”

  卿云聞言卻忍不住了,昂了昂頭,“會說的,不如會投胎的…啊呸!呸!呸!”

  濃烈的化學味道充斥著口腔,順著臉頰滑落的洗發水讓他很是狼狽。

  老剃頭匠一大勺水再次澆下去,沒好氣的便將一塊毛巾扔他頭上,自己轉身忙活著。

  “投胎沒投好,怪得了誰?那種媽老漢鋪好路的命,沒有就不要羨慕!與其羨慕別人,還不如各人努把力,給自己娃兒鋪路才是正道。”

  調整好理發椅,老剃頭匠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理發圍布抖了抖,又說了一句,“愣著做什么?還不過來?別耽誤老子生意。”

  卿云晃了晃頭,趕緊就著水龍頭漱了漱口,沖淡了嘴里的澀味后坐在了椅子上。

  “剪短?”嘴里詢問著,老剃頭匠手里卻不停。

  咔噠咔噠,手動推子不停的響著。

  看著鏡子里自己的發頂空了一片,卿云不由得嘴角有些抽搐。

  不管是老剃頭匠還是未來的托尼老師,仿佛對‘剪短’一詞都有一種自己的理解。

  至于顧客的理解,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

  看著眼前劉海一片片的消失,他惆悵的嘆了口氣。

  來之前,他本計劃剪一個適合自己鵝蛋臉的飛機頭。

  現在又是標準的圓寸。

  重活一次,他想在形象上有些變化。

  又粗又硬,按農村里的老話,代表著命苦,一輩子的勞累。

  但這樣的發質,卻讓本來打理麻煩的飛機頭沒了缺點。

  客觀的說,卿云談不上多帥,但絕對不丑。

  非常立體的五官,在飛機頭的加持下顯得額外輪廓分明,深邃的眉目,配合一米八四的身高,扔人群里很有辨識度。

  事實上,前世剛進學校教書的他,沒少被人打過招婿的主意。

  陽剛,雖然不被小女生所喜,但在上了歲數的人眼里,很是精神。

  很多發型,卿云都能駕馭住。

  圓寸除外。

  “怎么,不想剪學生頭?”

  老剃頭匠放下了推子,扶著他的頭在鏡子里左右看了看。

  “本想剪個劉德華的,你不覺得我鼻子和他一樣?”

  那時說發型,不如說明星的名字。

  無論是理發店、沙龍還是剃頭店,墻上都少不了當紅明星的海報。

  卿云指著墻上的海報,心里升起一絲希冀。

  他的鼻子和劉德華一樣挺。

  “不會!”

  老剃頭匠硬邦邦的說了一句后,便又繼續操作了起來。

  卿云在心里腹誹著,還能再離譜點不?

  民國時期便有的發型,你一個剃頭匠好意思說不會?

  他忍了忍,沒有吐槽出來。

  碎發成片成片的掉落,看著鏡子里的老剃頭匠,卿云仿佛明白了什么。

  鼻大胯大,鼻小…

  看來老頭沒少吃過苦。

  走出剃頭店的卿云,手指捻了捻頭頂上2厘米左右的碎發,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沒想到老頭還挺潮的。

  加藤手藝人都知道。

  至于老頭說的那句“你娃兒笑起來還是多帥的”,卿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前世活了四十年,他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男人的帥氣,如同女人的美色,單出毫無意義。

  有點帥,有點高,談戀愛就很容易了。

  但是,要想結婚,那么這兩點都不重要。

  還得是富。

  隨便吃了點,回學校的路上,卿云盡量低著頭,不去看周圍的風景。

  錦城四中的校門口,單身狗容易反芻。

  和“七中,學霸們的游樂場”、“九中,學霸們的墳場”的外號一樣,錦城四中也有個響當當的外號:

  “四中,學霸們的情場”。

  在一所擁有千年文華的歷史名校里,特別是文科名校,早戀是很難杜絕的。

  畢竟,那些偉大的學長們在他們這個年紀早已三妻四妾、生兒育女,更是留下了不少風流倜儻的旖旎詩篇。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一首驚艷千年的最美告白詩鳳求凰,便是繞不開的坎。

  就更別說歷史名臣楊升庵與其妻子黃峨所作的巫山一段云了。

  效仿先賢的事,怎么管?

  于是,錦城四中校門口堂堂正正牽手走在一起的學霸情侶,也是錦城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加快腳步竄進校門的時候,卿云看了看時間,離晚自習還有一個小時。

  向著宿舍的方向,他加快了腳步。

  得洗個澡。

  到了高三下期,隨著競賽生開始放飛自我,晚自習的出勤率便不那么高。

  但一個蘿卜一個坑的,教室里少了誰完全是一目了然。

  其實會考一過,學校的基本責任就結束了。

  考不考得上心儀的大學,完全靠自己。

  可看著教室里的狀況,黎方平覺得腦門子挺疼的。

  今天出勤率挺高的,就連保送生都來了,一個個心無旁騖的刷著題。

  就是座位空了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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