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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伊本的童年

熊貓書庫    牧者密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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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本緩緩起身,在人們的注視下緩步走向屋內。

  他的行動算不得快,甚至可以算是步伐緩慢;他此刻的心情也算不得好,甚至有些悲傷。

  不知是應該感謝前來裝修的工程隊,還是該嘲笑阿齊茲的短視與愚蠢…這里的裝飾幾乎沒有任何改變。

  客廳的桌子腿所缺的那個角,是他小時候揮舞著父親的配劍扮演英雄時不小心削掉的。當時他被母親訓斥,但父親卻是哈哈大笑,說他未來終將會成為英雄;

  走廊墻上那些刻畫著的符號,是姐姐幻想著自己加入了沙喉教派,在墻上練習反叛軍們彼此溝通時在墻壁上繪制的暗語——當然,這些暗語符號都是她自己編的,并非是真正的暗語。她當時還抱著小時候的伊本,一個一個為他解釋她給它們準備了什么含義;

  客廳上方那個破損的洞上,曾經掛著獅子的頭顱…那是父親曾經最為偉大的功業,但在父親死后,那獅首連同殺死獅子的黃金彎刀都被母親賣掉。并非是為了錢財——他們家不算缺錢,否則也不可能住在第三圓環。

  那只是因為不想太過矚目,從而惹上什么麻煩。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而熟悉。

  伊本緩緩走向地下室,眼前仿佛出現了幻覺——

  他仿佛看到了還是個孩子的自己,與姐姐打鬧著在客廳跑來跑去;

  他看到姐姐抱著自己,指著《安息》上的一句句話教自己認字;

  他看到父親靠在駱駝皮沙發上,拿著扁水壺一邊喝著酒、一邊跟他們吹噓著自己最近的戰績;

  他仿佛聽到了母親溫柔的呼喊,看到她對父親的依戀與崇拜。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過去了。

  “我并非是出身于儀式師家族。”

  突然,老伊本開口低聲道:“很諷刺的是…我的父親曾是保護老善主的護衛首領,一名極好的‘獵魔人’。那是適應道途的獵人的晉升職業。”

  “他曾有一把鑲嵌著巨大紅寶石,能夠喚起火焰附魔的黃金彎刀。那是曾在善主面前斬殺一名刺客,從而被善主當眾獎賞的‘英武的證明’。他曾用這把彎刀,一人單挑了三米高的巨獅,將其獅鞭作為禮物獻給老善主,之后又被賞賜了一身鎧甲。”

  …這倒確是讓人詫異。

  就連艾華斯,也有些驚訝的看向老伊本。

  這是他從未對任何人講過的故事——他在加入反抗軍“沙喉教派”之前的故事。

  “很諷刺的是,我的父親被人咒殺了。”

  老伊本緩緩說著,走向了走廊的一側,看向了那個簡單卻功能完整的廁所:“當我們在太陽升起的清晨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坐在馬桶上,口吐鮮血、死不瞑目。”

  在安息,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廁所與沐浴室,即使是在自由民里也能算是有地位的體面人。這意味著他們擁有著“能自由使用的水”。而一些奴隸如果想要清潔自己的身體,就只能用焙得滾燙的沙子來洗澡。

  但對老伊本來說,這是他無數次噩夢的開端。

  “斷腸詛咒?”

  艾華斯認出了這個詛咒。

  老伊本點了點頭。

  他露出諷刺的笑容:“在那之后很久,我都以為父親是被那些…‘賤民’所咒殺的。因為我覺得父親是善主無敵的護衛,他們若是無法解決他,就無法刺殺善主。因此我其實很不理解姐姐為什么想要加入沙喉教派,經常與她發生爭吵。

  “后來,姐姐憤怒的給我展示了證據——那是父親與沙喉教派交流的信件。原來我的父親一直都是沙喉教派秘密發展的下線…我是一個反抗軍的兒子。

  “我那時…一時無法接受。因為我一直以為我是英雄的兒子,是與那些奴隸截然不同的出身。我曾經想要離家出走,離開這片綠洲城邦,前往沙漠深處如那些故事中的‘英雄’一樣冒險。

  “直到,母親哭著將父親的遺書交給了我。”

  “遺書?”

  連哈伊娜都意識到了不對:“被咒殺的人還能留下遺書嗎?”

  “因為斷腸詛咒不是一種烈性詛咒。”

  一旁同為超越者的朱堂解釋道:“它比起刺殺,更接近懲罰。它會讓人的腸子化為毒蛇,痙攣翻滾,這會讓人強烈的腹瀉,腹痛…那種痛苦會讓人滿地打滾,甚至活活咬斷自己的舌頭。這種詛咒會在持續大概四個小時之后波及心臟,最終因為心臟驟停而死。”

  ——換言之,老伊本的父親是在半夜意識到自己被詛咒了之后,就忍受著劇痛寫下了遺書、隨后一聲不發的死去。他甚至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卻沒有驚動自己的家人。

  這意味著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然而對還是個孩子的伊本來說…或者說,對完全沒有詛咒學知識的伊本和他的家人來說,父親的死因都是一個謎。

  “父親希望我能夠成為英雄,就和我名字中的赫勒欽爵士一樣。”

  老伊本輕聲說道:“善主聽聞我父親被人咒殺,于是就送來了許多黃金、以及訓練有素的奴隸作為慰問。也正是因為這些金子,才讓失去了唯一收入來源的我們能夠繼續生活在第三圓環。

  “而我希望能夠查清父親的死因…于是就靠著父親老友的關系,加入了學會。想要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儀式師…或是詛咒師。

  “這個目標實在是…太容易達成了。”

  老伊本諷刺的笑了笑。

  他說著,帶著幾人走到了地下室。

  他看著那面落地鏡,看著鏡子中垂垂老矣、頭發花白而卷曲、脊背佝僂的老人,一時卻有些恍然。

  他仿佛透過那面鏡子,看到了第一次打開密門的自己。那個有著黑色的卷發、油綠色的瞳孔,眉眼深邃而明亮,蓄著薄薄胡須的英俊少年。

  老人沉默了許久,才高聲誦念:“我發誓永遠仰望太陽,即使它照我與旁人沒有不同——”

  隨著老伊本的宣誓,他伸手在落滿灰塵的鏡面上劃了一個符號,就打開了暗門。

  固定在墻上的落地鏡猛然綻放出輝光,隨后鏡面消失、變成了一個深邃的漆黑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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