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行宮前鬧事的少年叫姬淼。
姬淼未曾見到那位新霸主,卻有了奇遇。
他暗暗捏緊拳頭,心里思索著剛剛學得的那一招刀式,只覺越想越覺此式玄妙。
可很快,他又想到了近些日子發生的事,心中忍不住暗暗發狠。
‘父親明明什么都沒錯,卻被迫卸任了大長老之位,這什么新門主真是荒唐無道,罪該萬死!
他對我父親如此,又對我如此,便能看出他秉性,若是不除掉,那定然會為禍天下!’
‘只可惜我今日太弱,來年我若功法大成,必殺此魔頭,以雪仇恨!
不就是超凡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他這般的人都能做到,我為什么不能?’
姬淼咬緊牙,想著復仇,卻渾然不知之前教導他功法的前輩便是他咬牙切齒想殺掉的惡人。
他才走了一小段路,就被聞訊而來尋他的家人給找到了。
正在卸任的大長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問:“你去門主那邊鬧了?”
姬淼垂下頭,然后又忽地倔強地抬頭,昂然道:“是!”
大長老抬手欲打,但看著少年那模樣,腦海里浮起那故去女人的臉龐,終究沒下得了手,只是眼角緊鎖的皺紋緩緩垂耷,嘆息道:“你回家中待著,我自去請罪。”
姬淼一愣,雙拳越發握緊,雙目發紅。
憑什么?
明明錯的人是那個大惡人,憑什么爹爹要去認錯?
這個世界怎么了?
“帶公子回去!”大長老厲聲道。
而兩側侍從拉著姬淼往后而去。
大長老則來到行宮,求見李元,以請罪。
行宮里,李元正在吃粥。
唐怒瓏在籌備下一站的事務,陪在李元身邊的則是唐哀珠。
唐哀珠眸子帶著天生的憂郁,便是侍奉著這位與她歡好過的主子,卻也難以藏住那份天生的悲傷。
院外鵝卵石路,有腳步匆匆而近。
轉眼,院門處顯出行宮侍衛,這位侍衛也不敢看那院子里吃粥的少年和服侍的女子,只是半跪在地,恭敬道:“啟稟門主,姬洋求見。”
姬洋便是大長老。
侍衛稱姬洋,而不稱大長老,也是個有眼力勁的人。
只是匯報落下,唐哀珠卻不說話,就當沒聽到一般,主子在,她沒什么好說的。
李元好似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他吃了幾口粥,道:“小哀,你來辦吧。”
“是。”
唐哀珠看向行宮侍衛,道:“姬洋在做什么?”
那侍衛道:“在行宮門前,垂拱低首.”
唐哀珠憂郁道:“他喜歡等,就讓他等,告訴他,門主在忙。”
那侍衛眼角跳了跳,真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看來這曾經的大長老要完了 “是。”
侍衛退下。
李元看了一眼唐哀珠。
小侍女身形一動,臀兒輕巧地壓到了他大腿上,密實無縫。柔荑微動之間,已抓起桌上的葡萄,一下一下地剝去皮,再送到男人口中。
李元笑道:“小哀,沒想到你心腸還挺好的。”
小侍女紅唇微啟,將葡萄往自己嘴里塞去。
李元打斷道:“別用嘴,直接用手投喂就行了。”
他有些無語。
相比起“喜怒哀樂”四婢,曾經的“梅蘭竹菊”純潔的就好像是幼兒園小朋友。
這四婢某種程度上都有些“神經質”,為了獲取“超凡力量”,而心甘情愿地與他關系更進一步,從“貼身丫鬟”晉升成了“通房丫鬟”。
而這些丫鬟雖然沒有做過那些事,可卻個個“經驗豐富”,竭盡所能地討好他,提供著“能讓男人感到舒服的一切行為”。
剛剛這唐哀珠居然想用嘴巴喂他葡萄.
這一下打斷施法,讓那綠葡萄卡在了小侍女唇邊。
這是吃也不好,吐出來再送給主子吃也不好。
小侍女陷入了短暫的“死機”狀態,直到李元手指一推,將那葡萄推入了她口中。
她才恢復了。
咽下葡萄,她又開始取新的葡萄,手里一邊剝著皮,嘴里一邊應答著李元前一句話,“門主,這明明都是您早上才教的。”
李元道:“就這么處理吧。
至于超凡,會輪到你們的。”
他微微靠后,雙手枕頭,長腿舒展。
對于如何處理大長老,他早有法子,他將想法告訴了小哀,而具體執行,卻是小哀去做。
此時,小哀乖巧地從李元腿側滑跳了下來,任由主人將腿翹在石桌上,繼而身子一扭,繞到李元身后,又為他揉捏雙肩。同時,她順著主人的目光往遠看去,卻見主人在看天空。
天空,蔚藍如洗,一塵不染,主人能看的.怕只有那藍色的空曠,以及太陽了吧?
“午間,烈日璀璨。
可再燦爛,卻終究還會到黃昏。”
李元忽地道出一句話。
這話說到小哀心里了,她欣喜道:“這就是死亡,這就是終結,只有終結才能體現新生的意義,只有死亡才能讓活著變得珍貴。
而每一個生命的逝去,都意味著屬于它的美和一切都已終結.我喜歡守在他們身邊,陪伴那時候的他們,感受著那種凄美。
這便好似烈陽西下,終見暮色。”
李元聞言,略作思索,笑著揉了揉小侍女的頭發,道:“說的不錯。”
力量境界固然存在差異,但這并不意味著弱者就都比強者差,相反.不少弱者在某些方面甚至要強于強者。這一點李元很清楚他一路走來,看了不少的大勢力首領,可在就處事之上,不少首領還不如當初那個才七品的鐵殺鐵門主。
鐵殺七品就能翻云覆雨,其他四品三品之人,固然所坐位置甚高,可真若易地而處,他們未必比得過鐵殺。
顯然,他身側的唐哀珠也是個有著自己特點的人物。
這句話給李元一種稍稍提點了他的感覺,讓正在參悟“暮”字的他,有了之前不曾重視的新方向————壽元將近,豈非也是暮?若如此,這一個“暮”字,便藏了北斗主殺的力量。
所以,他又道了句:“受教了。”
小哀愣了下,一種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又興奮無比的念頭涌上心頭。
她的話居然被認可了?
這.這還是第一次呢?
畢竟就連其他三婢都只覺得這些話是她的“變態”而已,甚至有時候在殺了敵人后,她明明需要時間去感受那種死亡的美感,旁邊的姐妹卻在不耐煩地催促她。
她們根本不明白這種美好。
可主人.居然明白?
“行程定了嗎?”
李元的問話打斷了她的思索。
小哀回過神,柔聲道:“定了,后天辰時,前往江南。”
行宮外。
前大長老姬洋等了足足一天一夜,才在第二日天白露濃時,被侍衛趕走。
李元沒見他。
這便等同于他被判了死刑。
姬洋失魂落魄地離去,然后便傳了小兒子去鄉下老家。
姬淼起初還不肯,但看著老父雙目通紅的模樣,還是咬著牙離去了。
兩天后。
新任門主已去。
蜀中以姬家為中心的勢力也完成了更替。
一代新人換舊人,新任大長老恭送十里,送李元出城,這才返回。
轉眼,又過小半個月。
一處鄉下宅子,姬淼正在苦練刀法。
“帝安康,福常在,
山無恙,延千年。”
門外傳來童謠。
這童謠也不知是哪年興起的,總之在周邊流傳。
曾經的大長老問過這事,得到的答案卻是“百姓對和平的向往,為帝王的祈福”。大長老自己砸吧了下,覺得也就是這么個意思,后來再一了解,發現其他地方也在傳這歌謠,不獨蜀中,便不再管了。
姬淼從前在城中聽過,此刻在鄉下也聽到,不禁被勾起了思鄉之情。
他緊握拳頭,繼續修行李元教他的那一招。
刀風呼嘯,少年認真修煉著。
待到練累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今晚天氣陰冷,月色卻明媚。
忽地明媚的月色里陡然爆發了一道寒芒,那寒芒刺目的厲害,姬淼愕然了下,急忙翻身而起,身子一翻,卻見自己原本坐處竟是多出了幾把飛刀。
姬淼眼中閃過一抹驚惶和怒火。
‘是公子羽!’
‘一定是公子羽!’
‘那惡人終究還是惱我去鬧事,所以才派人來滅口!如此掩耳盜鈴,真當世人不知是他么?!’
‘該死,公子羽,你可真是該死!’
姬淼才動,就看到院墻外翻入幾道黑影,黑影瞬息落地,又貼地而來,轉瞬到了他面前。
這位曾經大長老家的公子雞皮疙瘩密密麻麻爬了一身,驚懼上涌,又陡然化作勇氣,他面色漲紅,爆喝一聲,不但不逃反倒是借著木門掩護,反身殺了過去。
“死!”
姬淼吼著,不自覺地就用出了李元教他的那招。
這一招居然將攻來的刺客給打地退了一步。
姬淼正在興頭上,又吼著,沖上前,繼續揮出這一刀。
前輩告訴他,這一刀叫做“摧城”。
果然,威力很大。
“死!”
姬淼深吸一口氣,繼續運力。
雖無震蕩力,但在李元的改良下,這一刀卻也從原本的“震蕩力”變成了“多重力”,主打的就是一個“崩”字。
在刀壓下后,力卻還未盡,肌肉經過刻意訓練而陡然爆發出二重力道,使得敵人根本防不勝防。
又是一招,那刺客的刀居然被打的脫了手。
姬淼大喜,心中暗贊“前輩果然厲害,若能真正拜前輩為師,那公子羽想來也不過如此了”,他三步并作兩步,長刀揮過,竟將那刺客給斬了。
可才斬完,黑暗里便“嗖嗖”地射來飛刀。
姬淼堪堪移動,身子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黑暗里,刀光乍現,卻見三四道黑影同時掠來。
姬淼來不及再抵擋,而刀光已至眼前。
‘完了.’
姬淼心頭一寒。
可下一剎,他耳中卻聽到幾聲細微無比的破空聲。
那些已經到了他面前的黑影竟是一個個軟倒下去,沒幾息時間便面色發白,徹底死去。
借著月光,姬淼看到一個較近黑影脖頸上的牛毛針,顯然那針上藏著見血封喉的毒。
他捂著傷口,又觀察周圍,卻見門前站了一個老人。
這老人正是家中的老仆,平日里根本沒什么武功。
“王叔,你原來是高手。”姬淼驚喜道。
老人抬手一抓臉,扯去人皮面具,卻露出了另一張陌生的男子臉龐。
姬淼:???
而很快,姬淼又看到了自己的父親走來,和那男子交談起來。
不一會兒,那男子就走了。
姬淼一臉懵逼。
“淼兒,你沒事吧?”姬洋走來。
姬淼搖搖頭,卻旋即道:“爹,你怎么在這兒?”
然后又憤聲道:“公子羽,一定是公子羽!爹,這里我們不能留了。”
姬洋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道:“剛剛救你的人就是門主留下的后手,是哀仙子的人。”
哀仙子,自然是指唐哀珠。
“喜怒哀樂”四婢,被江湖之人暗中稱為“四毒”,可自家勢力的卻口誦仙子。
姬淼:???
“不是.爹.這.”
姬洋道:“你剛剛那一刀很不錯,招式看似普通,但發力技巧卻明顯是真正高人傳授的殺招,若是熟練,當可稱雄一方。”
說罷,他又道:“你這一刀,是門主教你的。”
姬淼:??????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姬淼大腦空白,徹底混亂了。
姬洋笑道:“那一日爹在門外等待,門主未曾見我,卻在我離去后遣人悄悄給了我一張紙條,之后便有了現在的安排。
你啊,太年輕了,一拍腦袋就敢去行宮鬧事,什么都不顧。
那你是否知道,若是你死了,這鍋就被甩到了門主身上。
屆時,若有人以此為由,挑撥離間,激化姬家和唐門的矛盾,那便是真正的災禍。
姬家唐門,同在蜀地,唇亡齒寒,若是分裂,后患無窮。
所幸門主他老人家早有預料,在你待在鄉下老宅的時候,外面早就不知交手了多少次了。
現在你沒死,而我們這一家子也為門主立了功,同時徹底洗清了莫須有的通敵之罪,從此是真的安然無恙了。”
姬淼:.
姬洋拍了拍他肩膀,道:“好小子,好好干!
門主傳了你一招,雖未收你為徒,但這份恩情還是在的。
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爹老了以后,都指望你了。”
姬淼早聽得面紅耳赤,此時羞愧地低下頭,道了句:“門門主怎么會傳我刀法?”
姬洋道:“門主讓人傳話給我,說挺喜歡你這種熱血少年,讓你莫要被世道磨平鋒芒,莫要讓心頭的熱血冷卻,人生百年草草,何不快意恩仇?”
姬淼心底陡然生出一種復雜無比的情緒,有自責,有自嘲,有感動,甚至還有一分知己之感,他雙眼發紅,抬手揉了揉眼睛。
姬洋哈哈一笑,摟住兒子的肩膀,道:“走吧,我們該回城里去了。”
數日后.
秋日,落葉載道,鋪了一地枯黃。
忽地,一聲尖嘯,穿云而落。
卻見一只黑鷹從天上飛落。
唐怒瓏身后一個男子抬手,任由黑鷹落在他手腕,繼而解開鷹腳綁著的紙條,恭敬遞給旁邊的唐怒瓏,繼而從腰間取了一袋準備好的肉,喂給黑鷹。
而唐怒瓏,或者說小怒則把紙條遞呈給了馬車中的李元。
李元展開看了看。
紙條上記載著“襲擊姬洋的刺客口供”。
不得不說,唐門嚴刑拷問還是有一套的,這口供里說了不少東西。
首先,這些刺客不屬于任何國家,而是某個殺手組織的,屬于有錢就能雇,被抓到了也查不出是誰的那種。
其次,這些刺客自己卻有猜測,他們認為很可能是和姬洋家有仇的人雇的他們,畢竟.姬洋為人確實正直,在位期間執法嚴明,得罪了不少人。
“為什么不會是神國?”李元托著下巴,悠悠看著掀開車簾外的浮云。
他這些年醉心修行,對外面很多事的細節總是把握的不好,所以一有不懂就他就會問身側跟隨的侍女。
對面,小哀直腰,道:“主人,因為神國舊神王帝江已于數年前駕崩。
新神王乃其長孫,原名楊業,如今自稱帝業。
這帝業為人好色,荒淫無比,甚至還會強迫神國王室女眷與朝臣在大殿上做那些事,堪稱是荒唐之至。
神國內部已有暗潮積蓄,動蕩已在掀起,可謂自顧不暇。
所以,我認為不會是神國派遣的刺客。”
“好色到這種程度么?”
李元自言自語著,這般行徑讓他想起穿越前那個世界南北朝時代的某個昏君,似乎.無論哪個世界都會有這種皇帝啊。
“我們到哪兒了?”李元忽地問。
小哀從身后取了輿圖,轉身半趴在長椅上,再緩緩攤開,用手指慢慢點著,估著,最終落在一處,道:“主人,在這兒。”
李元看去,卻見此間乃在綿州道南部,長眠江北部。這里官道多,路途通暢,雖是到江南的直線距離遠了,可卻走著舒坦。
他目光忽地往上一揚,看向了西京。
再往前一點路,便是這條旅途距離西京最近的時候了。
“小哀。”
“主人。”
“你我體型差不多,你做一張我的人皮面具吧。”
“啊?”
小哀呆了呆,“不是,主人,你要去哪兒?”
李元天馬行空的思緒,總是很難解釋,這屬于靈光一閃,羚羊掛角的一筆。
而他自己很喜歡這種手段。
浪費時間?
他從不怕浪費時間。
浪費精力?
他從來都覺得,把災禍在根源處掐斷,總好過等著災禍發酵再去處理。
所以,他愿意嘗試一些“莫須有”的想法,哪怕還沒什么證據,哪怕只是他的自覺。
李元道:“有沒有可能,帝業癡于色?”
小哀:????
旋即,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就連眼里的憂郁都洗去了。
這些日子,她還有小怒對主人都很滿意,因為主人已經將成為超凡的一個前提告訴了她們,那就是“癡”。
必須要“癡于一物”,才能成為超凡。
小哀最近一直在想自己癡于什么,然后發現自己癡于“死亡”,癡于“觀看別人的死亡”。
可是,她卻從沒想過“色”也能成為癡。
而且自己等人都沒有想到超凡之術,那般的荒唐的國君又怎么可能知道?
“這這也行?”小哀忍不住笑道。
李元也笑了起來。
小哀旋即又不笑了,想了想,道:“可能真的行,不過.主人,這完全沒有證據。而且,您也不可能為了這種事孤身犯險?”
李元沒說話,而是抓起的手按在了自己臉上,道:“快做吧,把面具做好,不要露餡。
對了,若是你先到了江南,先處理事務,然后在年末那一天,幫我約一個人。”
“一一個人?誰呀?”
“柳瓏。”李元深吸一口氣道,“帶一首詩句給她,就說上窮碧落下輪回,兩處茫茫待君歸。”
這句詩.謝瑜一定會明白。
而一百多年前的遺憾,在一百多年后,他要彌補。
那一天,他要換上一塵不染的白衣,摘一朵暗送冷香的白梅,在殺完人后.去赴這場約會。
而在這之前,他要先去一次西京。
沒有人能夠猜到他居然會在這時候去西京,甚至就連他自己都猜不到。
而他就喜歡這種意外,不僅給別人驚喜,也給自己驚喜。
若是白跑一趟,那便白跑一趟。
長生的路途,正需要這種驚喜。
月余后。
西京,皇宮。
“身出墨色,唯心光明。
知行合一,然后無悔。”
某個青年男子正靜靜誦讀著這句話。
這話傳自墨學,源有百年。
忽地,他邪魅一笑,道:“癡之一字,便是光明啊。不僅要知行合一,還要去努力挖掘,這才能再進一步,收獲更多超凡之力。”
正喃喃著,忽地門外傳來內侍尖銳的嗓音,“神王,儀公主來了。”
這青年男子正是帝業。
而儀公主則是他的姑姑,與他關系頗為親近。
說來,這儀公主為人正直,且嚴厲,在帝業年幼常教導他為人處世,善行則贊,惡行則罰,之前因為人妻而在外城,如今聽聞了不少有關帝業的行為,這才匆匆趕回皇都,想要勸這位成了神王的外甥。
此時,這儀公主粉面藏慍,她幾乎不敢置信自己認識的那個外甥變成這般模樣了。
很快她步入了神王的書房。
房間里,青年正伏案書寫,見她到來,便抬起了頭,道了聲:“姑姑,別來無恙。”
儀公主行禮,道:“參見神王。”
旋即,她便坐到帝業一側,開始聊些過去的事。
聊著聊著,她便開始勸諫。
可勸著勸著,儀公主卻發現帝業的眼睛卻一直在她身上打轉,格外放肆。
“姑姑當真風韻猶存啊。”帝業語帶邪魅。
儀公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愣了下,旋即生出怒火,正要呵責,但話還未出口就看到對面男子雙瞳顯出奇異的粉色,粉色外猶有一層金光。
頓時間,她只覺頭腦暈沉,再看,卻見周邊哪里還有帝業,有的只是她的相公。
“娘子,我們早些歇息吧。”
“好好.”儀公主迷迷糊糊地應了。
旋即,她被自家相公橫抱而起,轉身投到了塌上。
一陣風雨后 儀公主猶然昏沉。
帝業卻已起身,收束褲腰帶,走出了屋門,同時又對在外等待的內侍道:“找個和儀公主體型相似的宮女,弄死了送回去,就說公主不慎墜井,已然死去。”
他要把儀公主留著,改名易姓,然后收為妃子。
“是,神王。”這內侍乃是帝業心腹,自然什么都配合。
帝業更換便衣,在后宮行走,很快竟是走出了皇宮,來到了宮外長湖上的一條畫舫里。
皇宮雖有侍衛,卻對他視而不見,又好似.根本沒有看到他。
畫舫里,早有一人在等待。
那人體型瘦削,甚至略帶佝僂,周身散發著一股子難言的陰氣、死氣,令人聯想到“墓地”之類的詞匯。
可即便如此,這人只是往那里一站便又極有氣度了,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區描述的氣度。
好似這人天生便是大人物。
可人人生來皆如一張白紙,哪里會有天生的大人物?
而這人物又是從何而來?
勢力為何?
沒人知道。
帝業見了此人,收起雜念,恭敬道了聲:“穆先生。”
那人用嘶啞聲音道:“神王先坐,另一人很快便至。”
帝業應了聲:“是。”
他之所以對這人如此恭敬,只因許多年前,正是這位穆先生尋到了他,并教導了他超凡之術,同時扶持他登上了王座。
而另一人,先生也未對他隱瞞,乃是宋家家主宋玉。
宋家乃是曾經的“八柱國”之一,也是“墨家創始人宋野黃”的后代,其自有封地。
神國國主,宋家家主,本是不可能產生合作的兩人,卻因為這位神秘的穆先生的存在,而聯合了起來。
帝業知道,他們的共同目標便是“唐門”。
在了解“如何成為超凡”后,他們就知道自己和唐門絕不可能共存,若不同脈,便是仇敵。
而唐門勢大,如今又有那“冒牌公子羽”上位,其心昭昭。
至于“重生”,帝業是不信的。
那什么“公子羽”,就是個名頭而已。
這件事他也問過穆先生,穆先生告訴他“重生乃是謊言,絕無可能,唐門羽夫人用的不過是借勢的權謀之術”,帝業深以為然。
穆先生又說“唐門若要擴張,西京首當其沖,宋家便在其次,正是攜手之時”。
穆先生本對兩人就又恩情,再加上這番顯而易見的分析,宋家就和神國聯手了。
哪怕宋玉對帝業很不喜歡,卻也只得捏著鼻子合作。
須臾,畫舫珠簾微動,一個斗笠人走入,卻只對著穆先生行了一禮,繼而揭開斗笠,露出一張儒雅的臉龐。
來人正是宋玉。
帝業邪邪笑道:“宋家主,不要這么無情嘛。”
宋玉不理他,只是看向穆先生道:“先生,如何對付唐門?”
穆先生道:“神王已命國手繪制了羽夫人春宮,屆時,神王會當眾褻瀆羽夫人,激發唐門怒火。
而宋家主可以聲援唐門,待到唐門來攻神國,派遣軍隊與之共同討伐神國。
可背后.宋家主可領強兵與我一同繞后,攻破唐門主家。”
帝業唇角一竅,笑道:“羽夫人的春宮,當真是美妙無比,宋家主要不要?”
宋玉別過頭去,當他不存在,只道:“自會和先生一起行事。”
穆先生肅然道:“需得小心,唐門有高人在,不過蜀中姬家的一番試手,竟被人提前察覺.”
說罷,他又搖了搖頭,道:“算了,只是小事而已,影響不了大局。”
宋家名聲極好。
帝業殘暴荒唐。
沒人會想到這兩人是盟友。
甚至若不是穆先生在,宋玉和帝業自己都想不到。
而這般意想不到的聯盟,才頗為有趣,這至少是穆先生重生后小小施展的手段罷了。
此時。
神國,皇宮。
神王寢宮外的一棵如冠長青老樹上,李元正坐著,俯瞰著整個西京皇宮,一一掃過皇宮行走之人頭頂的數據。
他對自己會出現在這里也是難以置信,可卻又充滿了期待。
他很希望自己的想法得到證實,哪怕他知道這很可能只是他的胡亂猜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