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跟著手下的浪人一路走過木橋,在對岸的一處高低坡上看見了依著路邊樹根癱坐著的忍者。
他身上披著一條好像是由猛禽羽毛編織成的短披風,臉上則帶著一種怪異的日式面具。
穿著詭異,并且不裝備護甲。
在藍恩過來看的時候,還能明顯感覺到這人的呼吸規律有忍者修習的痕跡。
“你是什么人?”
藍恩目前只見過三名忍者,兩個老人,還有狼。他沒見過這種打扮的家伙。
這人受傷嚴重,即使是以特殊訓練過的體魄,估計也撐不了十幾分鐘。
“你是.那個異國武士?”
他一邊喘氣、咳出血沫,一邊努力抬頭,看向面前的人。
“我被提前埋伏了快去救御子大人.快.”
這人在生命的最后仍一心在意自己的主人,但藍恩卻沒有在他的催促下趕緊動身。
“身為忍者卻被提前埋伏,你應該知道這不正常吧?平田莊近段時間的護衛是誰在安排?”
立刻辨明敵我,在藍恩心中是第一要務。
一個內奸的傷害比敵人大多了。
地上的忍者,面具下的眼睛先是睜大,然后平靜下來。
忍者是在殘酷中成長的職業,這個命不久矣的忍者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被出賣的事實。
“能安排我行動路線的,只有.蝴蝶大人,還有.梟大、人。”
說完最后這幾句,忍者便把頭垂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完全沒了呼吸。
藍恩的嘴角抽動一下。
行吧,內奸是那兩個看起來就不好對付的老忍者之一,或者.兩個都是?
情況還真是壞到一定地步了啊。
隨即,藍恩毫不拖沓的轉身離開,向著平田莊走去。
好歹把目標范圍縮小到了兩個人,這就是收獲。
“平田莊還沒有完全陷落,待會兒以我為鋒頭,我們向莊園內突進!”
實際上,如果藍恩遇到的都是這些山賊水準的暴徒,那他完全可以自己殺穿。
但是一來,他不知道敵人到底還有什么手段,準備人手策應會比較保險。二來,多一個敢砍人的幫手,就多一分殺傷效率。
“諸位。”藍恩的貓眼掃過自己面前的所有手下,語氣平靜而理智。
“大家都是在葦名國內廝混過的浪人,名聲在外。內府一來,必然清繳,若是心存幻想,不如就地自裁。若想長久,為今之計唯有保住平田氏!”
苦戰之前需要統一思想,就算是手下只有幾個浪人也是如此。
藍恩的知識與記憶告訴他,越是人手少,就越應該在這一點上下功夫。
理智的分析過后,于情于理,浪人們都必須把‘維持平田氏’這份任務當成是維護自己的身家性命一樣。
如此一番話說完,浪人們的眼神不再閃爍,反而多了些堅定與狠辣。
浪人大多都是有這份狠心的,誰不想讓他掙錢、不想讓他活命,他們會很敢拼。
而小太郎和那些被平田氏塞進來的足輕,戰斗意志則不用鼓勵都很堅定。
他們本就是在亂世中依附于平田氏才能生存,家小也都在平田莊的城下町,這會兒早已經急不可耐。
“很好,走了!”
已經排成戰陣的手下們朝著藍恩點點頭,在緊閉的莊園大門前深呼吸,等待著。
而藍恩則稍微活動一下腳踝、膝蓋,直接朝著大門旁邊的圍墻沖過去!
平田莊的大門是很典型的東方式門戶,正門上方有寬大的房檐蓋著。
圍墻則簡陋的多,只不過是一堵四米高的石頭墻而已。
藍恩雖然還沒練過輕身術,但是沖刺助跑、墻上借力,再加上他超規格的臂力。
一個干凈利落的翻身,輕易就跨越了這一面常人需要搭梯子才能通過的圍墻。
剛一落地,他就看見城下町中,還是有不少集結起來手持各式武器或者農具的人,在跟山賊們對抗、周旋。
‘連大門口都沒肅清.主力是直接奔著內宅去了?’
思慮只在一瞬間,藍恩直接扯掉旁邊大門上,那有常人腰身寬的大門栓。
拽著寬厚結實的大門就向兩邊打開。
門外,早就準備好的浪人組們隨著縫隙漸漸變大,情不自禁的開始嘶吼鼓勁。
然后按照藍恩給他們的吩咐,直沖進來!對著散亂的山賊開始絞殺!
這些山賊在藍恩的眼里,除了數量外從來不是問題。
他們沒有紀律,面對平田莊內的財物不可能扎堆,那樣搶劫的效率他們肯定接受不了。
而被分散開的山賊遇到成組出動的浪人們,結局可想而知。
“嘭”的一聲,藍恩從腳下一具尸體的手邊踢出一把武士刀。
直接越過十多米的距離,將一個正扯著一大堆絹布的山賊給穿胸而過,刀柄上的護手卡著他的胸口,將他釘在了墻上。
等獵魔人走過去的時候,被山賊搶了絹布的小木屋里,一個年輕農婦和一對年老夫婦的尸體,正堆在一起。血液在往外蔓延。
這些山賊不光是來搶東西的,他們也是來屠殺的。
藍恩手下編成隊列的浪人組,對于散亂的敵人來說根本不可戰勝。
冷兵器戰斗中,只要戰斗力差距不是太大,組成戰陣就是比單人強!
浪人組清繳敵人的速度很快,等到小太郎重新領著人殺了一圈,回到藍恩身邊時,他頭上還沾了幾根粗大的雞毛。
看來那些圈養的活雞因為被嚇到,現在也出來湊熱鬧了。
但看樣子,它們全都被戰陣砍死了。
藍恩看了看小太郎的表情,他雙眼血紅,血液、汗水、鼻涕被混雜在一起流下來。
“伱母親找到了嗎?”
藍恩突然問。
他還記得,小太郎說他母親就住在城下町里。
但是這個小個子,面容猥瑣的男人此時卻只是咬了咬牙,便顫聲說。
“已經.沒了。”
“大人,我們下一步該反攻向哪里?”
母親沒了,在他嘴里只有四個字。緊接著就重新轉回下一步的行動規劃。
但藍恩感覺得到,他不是不傷心。相反,在龍泉川汲水處時,他在轉述母親的教導時,那種驕傲的神情是騙不得人的。
在說到母親為他求來的“星供法會”時,那種被關心的感覺也是裝不來的。
他長得不好看,可他的母親愛他。
但是,在艱苦環境下生存下來的人就總是有一種現實主義。
因為要活下去,所以即使最親的人死在眼前,他們也要繼續思考那些近在眼前的柴米油鹽,因為生活不會給時間,讓他停下哀悼。
一時不干活就一時沒吃的,一天不干活就一天沒吃的。
于是便給人一種他們并不傷心的錯覺。
而現在,小太郎眼前的‘柴米油鹽’,就是清繳山賊。
藍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這雙手還擠破了這里一具尸體親手做給他的壬生氣球,讓龍泉川的水灑在身上,祛病得福。
“我們殺回據點,那里還有我們沒出去巡邏的人,是最有可能保存戰斗力的團體。”
“是!”
藍恩吩咐,然后小太郎便迫不及待的去辦,仿佛走慢了一步,就會被什么煩人的思緒給纏上。
年輕的獵魔人抿著嘴,看著矮小男人的背影。
他沒辦法去安慰小太郎,他能做的,只有幫小太郎解決眼前的‘柴米油鹽’。也即是——
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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