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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第三類接觸

熊貓書庫    大惡魔福爾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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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些帝國流傳著的童謠之中,總會提到‘天上的星星像眼睛,一眨一眨放光明’之類的句子,在孩童的思維之中,應該能從其中體會到一些奇妙、溫馨、還有些小調皮的感官。

  然而,若是一個成年人抬起頭,注視著星空,再次想起這些童謠,那么面對天穹之上那密密麻麻,讓人密集恐懼癥都會發作的眼睛,它們空無一物的懸于自己永遠觸及不到的位置上,整夜整夜的盯著這世間的萬物,那將是一個多么可怕的場景。

  而此時,在那無數密集眼球的注視之中,夏洛克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繼而,他睜開了眼。

  天幕之下,一個人仰望星空,一雙眼與無窮無盡的眼開始對視.當然了,夏洛克沒有去回憶童年的這些歌謠,他也不覺得天上的星辰真的會在注視著自己,他只是昏沉的坐起身子,并開始觀察四周。

  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側方黑色與白色交織的山峰,以及.身旁的一只被雪掩埋大半的惡魔。

  那就是與自己建立里契約關系的深紅。

  夏洛克皺了皺眉。

  很顯然,如果按照常理來想,自己此刻應該還在那輛裝甲車里,被掩埋在雪層下方極深的位置,那么現在自己站在星空下,就必然是有什么東西將自己挖出來了。

  雖然腦子還昏昏沉沉的,但是他還是在一瞬間,就得到了一個很荒唐的推論。

  于是,他繼續皺著眉,走向了深紅,這家伙現在被雪掩埋了大半。可是在這么大規模的雪崩之下,它怎么可能只被埋在這么淺的地方。

  再望向不遠處,就會發現一處雪面不平整的區域,顯然是被挖開過,然后又匆匆填起來的。

  總之目及之處,全都是很慌張,也很草率的偽裝。

  夏洛克沒有養過狗,但是他卻能感覺到,眼前的這一幕就像是一只腦子發熱,開始瘋狂拆家的狗子,在清醒過來之后,發現自己犯了錯,所以就只能草草的收拾一下,然后鉆進窩里,裝作這一切都和自己無關的樣子。

  “喂”

  夏洛克走到了深紅旁邊,虛著眼睛審視著這個裝模作樣的家伙:“你把我救出來的?”

  深紅沒有一絲反映,就好像是一只很正常的,沒有得到契約者指示就絕對不會動彈一點的契約惡魔。

  “起來吧,別裝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意識。”

  他無力的說道,但是深紅依舊一動不動。

  夏洛克晃悠了一下,跌坐到了地上,精神雖然已經恢復了,但是低溫和饑餓讓他虛弱到了極點。

  “上次咱們和尤利西斯的隊伍交戰的時候,就是你把我送回軍事基地的.其實那時候就懷疑伱了。”他的聲音很虛弱,細不可聞,但是契約生物和主人之間的連接,讓深紅依舊可以理解對方的意思:“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在這里做游戲,但是我得告訴你,如果我繼續呆在這里,就會因為低溫而死掉,要是按照契約者和惡魔之間有反饋效應的話,我死了,你應該也沒什么好下場。根據我對自己身體情況的推測,我大概還能活五個小時左右,我需要食物,需要治療。

  所以,趕緊把我送到南丁格爾那里,我現在沒有精力去控制你。”

  聽到這,面前的深紅終于有了反應,它伸出手,撥開身上覆蓋著的積雪:

  “你早就發現了,為什么不早點說,害我一直躺在鎮靜劑里。”

  一陣低吼從深紅的喉嚨中傳出來,同樣是因為兩者之間的連接,夏洛克也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我想繼續觀察你一段時間,你也知道,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總得找點消遣的事情做。”

  “好吧,雖然我不是很理解你們人類的思想,但是.你似乎真的很虛弱。”

  一邊說,深紅一邊坐起了身子,然后將夏洛克托起,放于自己的肩頭,隨即它望向周圍一望無際的雪原,有些茫然的在意識里和夏洛克溝通道:“現在的問題是,你怎么知道那位人類少女還活著。”

  “她所在的手術區域距離我有300米左右,根據當時的墜雪速度來看,她起碼有3秒鐘的時間逃離,華生那家伙自打來到前線,就沒有離開過她一步,時間是夠用的。”

  夏洛克靠著深紅肩頭的一層外骨骼突起的部位,有氣無力的說著,同時,用手指了指一個方向:

  “積雪的流向是朝著這邊的,這些前線軍人都不是蠢貨,他們知道應該朝哪個方向跑還有,你撿幾個剛才撕下來的鐵板,掰彎鋼條綁在腳上,能讓咱們在雪上好走一些。”

  深紅聽完后,也跟著照辦了,很快,這道在雪山曠野之下顯得無比孤單且渺小的身影,便艱難的朝著某個方向前行,漸漸的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就像是兩個醉酒之后,開誠布公的講述著自己秘密的好友一樣,夏洛克和深紅也決定,在這一路上,好好的探討一下:一只惡魔,到底是怎么擁有了自己的獨立意識的。

  而深紅的第一句話,就讓夏洛克陷入了沉思。

  “雖然你一直叫我深紅,但是如果從某種角度上來講,你依舊可以叫我思維殿堂。”

  “我知道這很難理解,因為我也沒有搞清楚什么情況。”

  “那就挑你搞清楚的說。”

  這種感覺十分的奇怪,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講,此時的夏洛克和深紅正在冰天雪地里艱難的跋涉,周遭除了風聲之外死寂一片,甚至能給人以一種絕望的感覺,但是在他們兩個人的思維之中,竟然正進行著這個世界上,人類與惡魔之間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話。

  “我先挑最容易理解的部分來說吧,首先.我覺得我是圣光。”深紅蹲下身子,調整了一下腳上綁著的一塊大號裝甲板,說道。

  “.”夏洛克沉默片刻:“這在你看來,是最容易理解的部分?”

  雖然他也曾經有過這種猜測,但是聽到一只惡魔在自己的腦子里說出這樣的話,他還是覺得無比的怪誕。

  “是的。”深紅起身,加快了一些步伐:“但是我似乎又不是圣光。

  因為圣光是不應該擁有能和一個人類溝通的思維模式的。

  可我卻能和你無障礙的溝通,我在這一年半的時間里,看著你經歷的所有事情,并且多多少少,也能夠理解一些人類社會的運作方式了。

  舉個例子吧,我甚至能理解人類在尋求繁衍之前,雌體和雄體各自需要釋放一種信息素,你們稱這種信息素對理智的影響為———愛情。”

  夏洛克現在很虛弱,他很慶幸這一點,不然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一個什么樣的表情,一只惡魔竟然在跟自己講解愛情。

  “你從哪學的這種玩意?”

  “404戰區的惡魔儲藏區里,有一對情侶,他們在我面前打情罵俏了整整一個月,你看,打情罵俏這個詞也是我那時候學的。”深紅很正經的說道:“還有,根據我在上次營救那只受困的軍方團隊的過程中,我覺得,那位叫做南丁格爾的少女可能對你也產生了這種信息素的變化,但是她自己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也許,你應該提醒她一下。”

  “好了。”夏洛克很想揉一揉自己的腦袋,但是他的胳膊卻抬不起來:“咱們還是說你吧,你說你即是圣光,又不是圣光?”

  “以我現在的邏輯來講,是這樣的。

  我說我是圣光,是因為在我的某層可以稱之為記憶的思維之中,能清晰的回憶起來,那些神仆們就是這樣稱呼我的。

  但是我本身卻并不認可圣光這個身份。

  因為我自己也不了解圣光這種玩意,我只是有一些關于神仆們祭拜我的記憶而已,而且我似乎也并沒有知曉萬物的能力,最關鍵的是,這片大陸是脫離于圣光籠罩范圍的,但是我卻存在。

  從這一點來講,我似乎又不是圣光。

  這種感覺十分的微妙,以我現在的表達能力,也只能描述到這里了。”

  夏洛克沉默著,幾秒鐘之后,他微微嘆了一口氣。

  原本,他還以為能夠從這只惡魔的口中,得知圣光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呢,但是沒想到,對方比自己還糊涂。

  “所以,你的這種自我意識形成多久了?”

  “應該是在被運輸到前線之后。”

  “就是說,是在你脫離了圣光的籠罩范圍之后,才有了思想的?”

  “嗯。”

  “你知道原因么?”

  “不知道。”深紅似乎適應了腳下鋼鐵般層的壓力變化,他試著加快了一些步伐,開始在被凍硬的雪面上奔跑起來:“所以按理說,我在你們人類的認知里,應該算是一個剛剛三個月左右的嬰兒,你不能指望我明白太多的事情。”

  “沒有人會把一個六七米高,一拳頭能打出20噸沖擊力的三階大惡魔,和三個月的嬰兒聯系到一起。”夏洛克平靜的說道。

  “那人類的固有成見,年齡和體積,以及力量沒有任何關系,年齡只是時間積累下的.主人?主人?”

  深紅在意識之中輕喚了幾下,發現肩上的夏洛克已經昏迷了過去。

  就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低溫和饑餓,似乎真的在漸漸奪取他的生命。

  深紅沉默了下來,它用手輕輕的抓起肩上那瘦弱的身體,用掌心來抵擋周圍凜冽的寒風,加快了一些步伐,朝著剛剛自己主人所指的方向開始奔跑。

  其實如果一個生物有了一些基本的自我認知的話,那么它就會自然而然的思考一些問題。

我是誰,我因何出現,我要去向何方  誰都沒有辦法脫離這三個最老生長談的話題。

  深紅自然也想過,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現的,按照它這段時間對自己的審視和理解,覺得自己是因為脫離了圣光的籠罩范圍,從而萌生了某種思想。

  但其實,這只是一個契機.

  還有一個契機是,它是夏洛克的契約生物,但是它卻不是用正常的契約方法,或者野生惡魔掌控的方法,而成為契約惡魔的。

  它本質上,是被夏洛克的觸手所掌控的。

還有最最最關鍵的一點是  在之前的某個時候,南丁格爾曾經治療過它。

  現在想來,當時深紅被治愈的,似乎不僅僅是身體表面的傷勢.

  從山巔而降的萬年積雪轟鳴著奔涌了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后,終于停歇了。

  掩埋了數以萬計的惡魔和帝國將士,但是終究還是有一些人活了下來。

  一些戰車零星的倒在雪中,借著車身的阻擋,一些人艱難的爬了出來,他們身上盡是被惡魔抓撓撕咬過的傷口,在雪里凍得發紫,好在也因此止住了血。

  雖然看起來凄慘無比,但是能想象到,當時那密密麻麻的魔群肯定不是沖著這些人而來的,不然就那陣勢,這批帝國士兵現在肯定連個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了。

  即使如此,也依舊有一些人沒有來得及躲進掀翻的運輸車下方,被活活踩成了肉泥。

  華生從一輛掀翻的戰車后方爬了出來,頭發有些凌亂,身上全是干涸了的血漬和碎肉,一道凄慘至極的傷口從左肩一直延伸到側肋。

  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狼狽過。

  不論在任何時候,都無比注意自身形象的他,此時卻完全不在意自己落魄的樣子,他連頭發都沒有縷一下,任憑其粘著幾塊碎肉,耷拉在臉前,就那么茫然的站在雪地之中,四下環顧。

  他似乎在尋找著什么東西。

  他知道自己找不到了.

  低下頭,他看著自己那被豁開一個巨大血口的手,手掌里握著一只手套。

  它本應該帶在南丁格爾小姐的手上,但是在魔群席卷之下,他終究沒有將少女保護住。

  華生回憶著那一幕,雙腿一軟,噗通一下跪在了雪地之中,然后渾身開始哆嗦,他漸漸的蜷起雙腿,將連埋在了膝蓋之間,緊緊的抱著自己,似乎是想把自己壓縮成一個誰都看不見的渺小東西。

  一些細小的哭泣聲響起,期間夾雜著極為不體面的鼻涕抽吸聲音。

  這位紳士,就這樣,哭的像是一個最沒有出息的孩子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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