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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馬疾關外歸行遲

熊貓書庫    八關鎖鳳邑,公子褐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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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西望,云樹墨染。

  落日引歸船。

  伊人照水,波光霧影,

  目盼顧憑欄。

  同誰問,月底花前。

  風細語綿綿。

  良辰美景,與君歸去,

  幽吐氣如蘭。

——少年游牧水道人  陸英夜里離了營中,待天明返回長安城。如今他心事初定,只牽掛宋演等人情形,遂欲再往禹山一行,當可獲得消息。當日,陸英辭別九重觀眾道人,行至朱旭府留書一封,略言后會有期之意,離了長安,徑直向潼關而去。

  一路上,他并未乘馬,只獨身步行而東。

  北漢為準備南征事,下令國中不可販賣馬匹驢騾,一律征為公用。

  只見處處征夫催發,糧食兵器皆需自備,貧苦百姓往往數家合力方能湊齊錢物。

  一將功成萬骨枯,有多少人將埋骨荒野,多少鄉民家破人亡,只為帝王將相留下青史中幾行文字。

  如此行了兩三日,第三天傍晚到了潼關之下。此處檢查過所甚嚴,陸英并未預備,因而出不得關,只好暫且停留,再圖良策。

  陸英尋了一處人家,討了幾碗水,用錢買了些粗飯用過。準備晚間翻山越嶺,從關隘之旁潛過。

  待到夜深人靜,看村野關城俱無人往來,陸英正要尋一隱蔽處登山,忽聞一陣馬蹄聲急,二十余甲士在幾名僧人帶領之下疾馳而來。

  陸英定睛看時,赫然是神樹法師及胡僧徒弟,尚有不知誰家的黑衣武卒二十人左右。各個盔甲鮮明,弓刀齊備。

  神樹法師看來精神氣力恢復得不錯,騎在馬上起伏自如,目光堅毅盯著關口。陸英心道不好,忙閃身在山下一塊大石后躲避。

  無奈此處關隘選址在黃河與山塬交匯處,關城延伸至黃河邊,北面河谷空曠無人。陸英看到了神樹法師,神樹也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陸英眼見神樹令身后胡僧縱馬上前,急躬身向山上奔去。此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神樹此行專為追殺陸英而來,又從蒲巍處請了軍令,要沿途關卡嚴加盤詰。他自從禹山挫敗,將養了一月有余,才好不容易康健。

  豈知陸英已離長安而去,于是急急帶人來追。冤家路窄,行至夜深時,前方將到潼關,發現有一人行蹤可疑。陸英心虛現身疾奔,神樹立刻認出他身形,當先馳馬追去。

  陸英慌不擇路,向山上攀行,身后二十余騎士起初尚乘馬追逐,后漸被迫于道路崎嶇,不得不棄馬徒步。

  神樹見馬不能至,喝令甲士放箭,可惜樹林深密,又是夜晚,根本不能傷敵分毫。他命人上山追擊,自己不愿徒步奔跑,竟早有弟子將馬背上肩輿抬下,四人舉臂扛起,就這樣抬著神樹疾奔上山。

  追了一陣,甲士鎧甲沉重,力漸不支,唯有神樹師徒七八人仍牢牢尾隨。神樹端坐肩輿之上,宛如平地一般。眾弟子走一段換換手,誰也不敢喊個“苦”字。

  陸英見其窮追不舍,因地近關城,打斗必引來軍卒,故而只一力飛逃。如此逃了半夜,天光微明,也不知身在何處。

  回身應戰恐無必勝把握,仗著自己年輕力壯,繼續穿山越嶺往東方日出處去。

  神樹眾弟子雖道法也不淺,長時間狂奔終于氣血翻涌,腳步略沉。眾和尚情知如此不是良策,腦中反復思索該用何法延滯陸英速度。

  此時前后相距約有四五百步,弓矢之力必不能及。當下別無他法,一名胡僧高聲罵道:“小道士…你師父教你練得是龜縮功…還是鼠藏法…怎得只知逃命?”

  調整了幾下呼吸,另一胡僧又道:“臭小子,你本事不是挺大…陰謀行刺,靠女人救命…為何不敢來斗…你怕這次沒有女人救你?男兒大丈夫…豈能貪生怕死!…公主要是見你這般沒用,定要羞愧難當…”

  陸英聽他們使出激將法,不禁暗暗好笑,這群番邦和尚以為,人人都像他們師父一樣貪戀虛名。憑他如何諷刺羞辱,陸英全然不為所動。

  又奔了半個時辰,神樹和尚兩三個徒弟漸漸也跟不上腳步,陸英暗忖,聽那幾名胡僧氣息已亂,可趁此時殺個回馬槍,或有意外收獲。遂放慢步伐,佯作體力不支之狀。

  神樹見距離逐漸縮短,心中大喜,料定小道士后勁不足,當下抖擻精神,喝令弟子提口氣,爭取一刻之內追上他。

  陸英奔了兩三里,見身后神樹等已不過數十步距離,忽然假裝失足倒地,順著山坡滾了數圈。

  神樹忽提氣從肩輿躍下,暗自運勁于掌,不待陸英起身,已于兩步外伸掌拍向他頭頂。若是拍的實了,自信這一掌縱不能開碑裂石,尋常之人定立斃于掌下。

  陸英伏在地上,聽得腳步聲近,手中兩顆石子輕柔彈出,所用勁道正是禹王洞中所悟之法。

  那兩顆石子出手雖輕,勢頭舒緩,待神樹身到近前,卻感覺如利劍迎面,勁風刺膚。

  只聽神樹驚呼一聲,欲待躲避,奈何身軀全速向前,勢頭難變,危急間下意識將頭一偏。一顆石子貼著脖頸飛過,擦破了皮肉,另一顆卻擊中了右耳,生生將老和尚耳朵打掉半塊。

  神樹強忍痛處,掌下力道難免因一緩之勢卸了四五分。陸英覺腦后呼呼風響,忙弓身向后彈起,正撞在神樹胸前,右肘回擊和尚胸脅。

  神樹法師掌力微沉,將陸英肘擊格開,右腿趁奔跑之勢踢向其腳踝。

  陸英借一掌之力側身急轉,身如陀螺旋到神樹左側,墊步擰腰,以玄靈掌化為拳力,雙拳齊出直沖他腰背。

  神樹袍袖一揮,欲將陸英雙拳使巧勁化解。誰知陸英本是虛招,不待雙拳盡出,已抽身后撤,再度飛奔而去。

  原來陸英心知一時之間難以全勝,幾個胡僧堪堪追及,雙拳難敵眾手,因而仍然以走為上。

  經此一變,眾胡僧不敢追之過急,略等一等兩名師兄弟,幾人同時在后跟隨。

  眾人你追我趕,互相忌憚,神樹法師兩番被他所傷,對陸英恨之入骨,又深懷忌憚。他平生儀仗,乃是以妖法迷惑人心神,武藝拳腳并非所長。

  因而方才真正貼身打斗,反不如陸英靈活。陸英也甚是擔憂他妖法厲害,不愿輕易陷入纏斗。兩人都盼著對方露出破綻,或是馬有失蹄,因而頗為默契的保持著三百步距離,無人搶先破局。

  天色轉黑,路徑更加難辨,各人不由略緩步伐,趁著星光夜行。一天未進食,都饑渴疲乏,但生死攸關,任誰也不敢稍加大意。

  就似猛獸獵食,最后比拼的不只是體力還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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