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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鮮卑舊皇叔

熊貓書庫    八關鎖鳳邑,公子褐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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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幾日,喪事終于辦完,陳景略已經入土為安。北漢國各位大臣也回歸本位,繼續準備伐吳大事。

  陸英得知漢主已令衛大將軍蒲睿、后將軍張蠔、冠軍將軍段垂缺在阿房城整頓關中軍馬,將在長安集結六十萬大軍,不日南征。洛陽二十五萬先鋒軍由其弟征西大將軍蒲雙暫攝,待命而動。

  陸英想著去見最重要的人一面,然后便離開長安。是以午后在長安市上采辦了一套北漢軍士常著的褲褶服、戎靴皮帽,出西門而去。陸英悠然而行,一路賞玩,待到天晚僻靜時,換上戎裝,將道袍拂塵藏在樹上,加快腳步往阿房城進發。

  將至阿房,早見軍帳林立,聞號角凄凄。各處軍馬集結于此,雖聲勢雄壯,但仍略顯嘈雜。陸英趁著行伍交錯,統屬不一之機潛入城中。

  但見墻高池深,周回十數里,城內臺垣傾頹,瓦礫遍地。這阿房為始皇帝所營建,功未完而國家破滅。

  后屢經戰火,至漢武帝造上林苑時,雖對城池略有修復,然工程浩大,荒廢已久,修葺所費太廣,終不能成。經漢、魏之世,戰亂頻仍,只時常淪為駐兵之所。

  陸英隱在無人處,待更深夜重時,尋到冠軍將軍帳外。段垂缺少年時即帥軍征伐,戰必勝攻必克,罕有敗績,在趙國號稱第一名將。只因主上猜忌,不能一展胸襟,又遭人諂言陷害,不忍犯上作亂,為了活命只得降了北漢。

  蒲剛得之大喜,親身郊迎,握著他手言道:“公天生賢杰,必相與共成大功,自然之數也。要當與卿共定天下,然后封禪岱宗,裂土封疆,使卿世鎮幽州,不亦美乎!”

  此人心機深沉,極有城府,陸英欲與之明約共誓,南北聯合以破漢軍。

  段垂缺此時正在握卷沉思,時而皺眉,時而嘆息,顯是有何事極難決斷。陸英在旁窺視半晌,見帳中并無旁人,正欲現身求見。

  卻聞一個女子聲音冷笑道:“小賊,又是你!今番看你哪里逃!”陸英大驚失色,忙轉身撤步屈膝以戒備。

  卻見出言之人正是上次在段府被自己擊暈的美麗少女,所謂冤家路窄,不過如此。陸英心中閃過無數說辭,將如何解釋前事,面色紅一陣,白一陣尷尬不已。

  反倒是那白靈兒見他躊躇不安,出言道:“隨我進來,見過我阿耶。”白靈兒一身戎裝,作親軍衛士打扮,她本身材高挑,女扮男裝并不令人生疑。

  此次段垂缺受命整軍,白靈兒生性活潑,央求父親帶她來營中玩耍。老父一向對她千依百順,只好命她扮作侍衛跟隨,夜里宿在帥帳中。也正因此,段垂缺帥帳內外并無旁人。

  陸英忍不住打量她兩眼,這女孩確實有一副絕色容顏,且金發碧眼,輪廓分明,別有異族風情。如今才十三四歲年紀已令人驚心動魄,真不知將來是何等傾國傾城!當下只得隨白靈兒進入帳中。

  段垂缺聽到女兒言語,因在軍營之中,并未如何理會。此刻見到陸英,舉目觀瞧一遍,眉間微皺,問道:“白靈兒,上次將你打傷之人,就是他?”

  陸英垂首先施一禮,心中盤算如何與段垂缺解釋。白靈兒搶先道:“就是這人!雖然今日服飾不同,但白靈一眼認出他背影,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簡直與那日如出一轍?”

  不待段垂缺說話,她又轉向陸英道:“小賊,雖然你曾傷過我,但本姑娘不是小肚雞腸之人。看你兩次夜中在我阿耶窗外窺探,定是有什么大事要言于我父,且前番今日均是赤手空拳,料想并無不軌之心。你莫害怕,只要說出個道理來,我便不與你計較。若我阿耶覺得你說得有理,算你有功無過!”

  陸英心道:“上次我手中可還有拂塵在握,今日為了不令你父親見疑,早把佩刀扔掉啦。你如此說倒省了我許多口舌。”

  遂再施一禮,道:“在下陸英,陋字華亭,見過大趙國吳王殿下,見過郡主。多有得罪,實非本心,不敢乞郡主見諒,罪過罪過!”

  白靈兒聽他口稱郡主,不由展顏一笑,已是原諒了他七八分。段垂缺打量他數遍,悠悠道:“趙國已成過眼煙云,哪里還有什么吳王,郡主?你有何事深夜在此,莫不是專為離間我與圣上而來?”

  陸英聽他言語雖緩,卻有一種難言的威壓,養氣功夫果然非同一般。就如那日當街打臉段沖,囂張跋扈的鳳凰兒一個字也不敢反駁,可知其平素積威甚重。

  然則陸華亭少年學道,深解常無、玄德之境,慣見謝太傅、陳丞相等當世人杰,面對亡國藩王并無多少惶恐不安。

  當下只是謙和笑道:“大將軍宇內雄杰,豈是久居人下之人!國破家亡,忍辱負重,天下之人莫不捶胸嘆息。如今風云將變,將軍龍躍在淵,正將一舒胸臆,復國繼亡,可不慎乎!”

  段垂缺聞言顏色微變,眼中兇光乍現,沉聲道:“你究竟何人?莫不是吳國說客,將欲置我于絕地耶!”

  陸英道:“在下正是吳國之人,卻并非說客。但不欲見將軍孤身困斗,錯失良機,故冒死以諫,免除將軍后顧之憂,更為我國得一強援,不亦美哉。”

  段垂缺道:“老夫年雖遲暮,平生還未逢敵手,自信當今天下,盡可縱橫馳騁。漫說如今一心報效圣上,絕無二志。縱使有所進退之圖,何須假借人手!”言罷微微冷笑,等著陸英答言。

  陸英笑道:“將軍雖勇,然每以忠義自縛,常懷婦人之仁。為趙國之吳王,受主猜忌,被饞于奸佞,不能匡正朝綱,扶持社稷。

  “孔子曰:‘危而不持,顛而不扶’者也。致使國家傾覆,陵墓隳夷,豈非將軍之過歟?降漢為大臣,寵遇不減,然又不盡忠言,心存二志。

  “進一步則懼背義忘恩,擔負逆豎之名;退一步則憂身死名滅,愧對祖宗基業。如將軍者,尚豪言縱橫天下,未逢敵手,得無羞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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