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醫科大學。
自從和盧安分開后,孟清水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面前的紙上寫有一個電話號碼,這正是盧安和孟清池通電話的號碼,被她暗暗記了下來。
為什么不是舅舅家的座機號碼?
為什么不是醫院姐姐辦公室的電話?
還有,媽媽怎么突然跑長市去了。她30號打電話回家時,媽媽還說臨近節假日看病的人特別多,忙飛了,怎么沒點征兆地跑去了姐姐那?
孟清水盯著陌生的號碼想了一陣,慢慢在腦海中生出一個念頭:姐姐在長市另有住處?還安裝了座機?
如果是這樣的大事,姐姐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
這不符合姐姐的性子,也不符合兩姐妹要好的關系。
難道是在隱瞞什么嗎?
還有,姐姐平日里工作和休息一向分得很清,在住處安裝一個電話,是為了工作?還是為了方便和盧安聯系?
他這么有錢,又那么喜歡姐姐,是不是他出的錢?
或者,他主動把一切都做好了,耍手段讓姐姐沒法拒絕?
是今年春節期間做的這一切嗎?
她當初一個電話打到盧安老家小賣部,就試探出了他在長市,而那段時間姐姐恰好以各種借口外出 這不是巧合。
如果是這樣,那兩人的關系又到哪一步了?
腦子急速在轉,懷疑一起就根本停不下來,不過她能確認一點:盧安和姐姐還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或者說還沒有突破那種關系。
要不然他不敢明目張膽帶自己參加拍賣會的。
但是,如果自己猜測的是對的,姐姐好像沒那么抗拒他了,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她不擔憂姐姐驟然接受他,就怕盧安潤物細聲地俘獲了姐姐的身心。
另外,媽媽跑去了長市,是為了什么?
是發現了盧安和姐姐的什么苗頭嗎?
盯著電話號碼沉思了許久,孟清水最后把白紙折疊好夾在書中,放進抽屜里,隨后去了校外,準備打電話。
只要一個電話,她就能試探出想要的一切。
來到公用電話處,孟清水選了最里邊的隔間,左手拿起聽筒,右手猶豫了一下,選擇撥打舅舅辦公室的號碼。
在長市,姐姐的一切都不可能長時間瞞過人老成精的舅舅。也正是因為舅舅最聰明,所以她偏打舅舅的電話。
有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思。
撥號,等待.
三聲就通。
“喂,哪位?”
“舅舅,是我。”
李龍忙著辦公,聽到熟悉的聲音,一秒后才出聲,“是清水啊,怎么想起給舅舅辦公室打電話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事?”
孟清水笑吟吟地說:“沒有呢,我剛才給舅媽打電話,她說姐姐不在那邊,打給醫院,同事說姐姐兩個月前就搬出了醫院住宿大樓。
舅舅,我找姐姐有點事,你能告訴我她的聯系方式么?”
之所以準確地說“兩個月”前,她就在賭一把,賭盧安春節期間在長市的所作所為。
說其它時間她反而沒把握,這個時間段則最是困惑。
李龍身居高位,在體制內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樣的彎彎繞繞沒見識過?聽完小外甥女一席話,立馬就猜出了對方的各種心思。
再加上他對盧安和清池的關系始終保持懷疑態度,就正碰撞上了。
不過他很頭疼,清水之前一連打了兩個電話,這讓他想幫著圓謊都沒地兒圓。
同時他在揣測,清水是不是有了什么把柄,聽聞了什么風聲,才把電話到自己這兒來的?
要不然遲不打,早不打,偏偏現在打?
思考一番,李龍沒有告訴清池家里的號碼,也沒有說不知情。因為這通電話來得猝不及防,他沒法求證清水話里有幾分真假,怎么說都容易露餡。
于是說:“清池有BB機,你沒聯系么?”
聽到這話,孟清水心快碎了。
舅舅沒反問,代表他知道一切。
舅舅不告訴自己姐姐的電話號碼,代表舅舅偏心姐姐。
“啊?真是喔,我都忘記這回事了,我現在就試試,打擾舅舅了。”孟清水心如刀割,語氣中卻依然包含笑意。
聽到電話里傳來嘟嘟嘟聲,李龍陷入沉默,清水太機靈了些,打電話之前的說辭估計是用心準備了的,把自己說話的退路直接堵死了。
他選擇了最中庸的方式回答,可還是讓清水記了小本子。
思緒到這,李龍有些哭笑不得,還有些感嘆:如此年紀,卻如此聰慧,一手陽謀讓他這個話術老油子都沒地可遁。
稍后想起什么,他打電話到家里,接電話的是媳婦。
他問:“清水之前有打電話來家里?”
妻子有些懵:“清水?沒有啊?你是問今天,還是問1號?1號她打了電話給我。”
李龍說:“今天。”
妻子回頭問尋了一番公公婆婆和兒子、女兒,得到一樣的答案,“沒有。”
李龍說:“我知道了。”
妻子好奇:“伱問清水打電話的事情干什么?”
李龍隨便敷衍一句就掛斷。
點燃一根煙,悶吸了幾口,在想:清水是不是早就有所猜忌了?是不是打給醫院的電話也是假的?
李龍在各種頭疼,孟清水則開始打第二個電話,打給大哥孟文杰。
“喂,你好。”
“哥,是我。”
“清水?”
“嗯,哥,我跟你說件喜事哦。”
孟文杰來了精神:“什么喜事?”
孟清水笑意盈盈問:“你旁邊有人沒?”
孟文杰下意識掃一眼,“沒有,我在自己辦公室。”
孟清水壓低聲音:“哥,盧安三幅畫拍賣了902萬噢,厲害吧!”
孟文杰笑笑:“我還以為是什么喜訊,原來是這回事,哥我早就知道了。”
“啊?”
孟清水啊一聲,問:“我打遲了嘛,什么時候知道的?”
“前天晚上。”孟文杰把前天晚上盧安打來電話的事情說了說。
孟清水聽了沒有一絲意外,而是趁著大哥眉飛色舞吹牛逼時冷不丁來一句:“那你告訴媽媽了沒?”
孟文杰點頭:“說了。”
孟清水不給他反應和思考時間,又緊著來一句:“媽媽昨天清早趕第一班車去了長市,你知道不?”
孟文杰斷片幾秒:“是嗎?還有這事?我怎么不知道。”
孟清水問:“媽沒跟你說?”
孟文杰搖頭,“沒有。”
親媽去長市很突然,果然有蹊蹺,把猜測求證為事實后,孟清水心很沉很沉。
孟文杰問:“小妹,你怎么問起這事了?”
孟清水早就想好了說辭,“昨天上午我和盧安給姐姐打電話,媽媽也在那邊,我以為你知道呢,可剛才我打給家里電話,卻沒人接聽,媽媽竟然沒讓嫂子回來看家嘛。”
家里藏有幾套金銀首飾,李夢平時最寶貝了,去外地時,一般都會讓嫂子回來看家。
不怪李夢小心,而是寶慶這地方么,嗬,不客氣地說一句,這年頭武俠風盛行,飛檐走壁的高手很多。不然外地的一聽是寶慶人,都怕幾分呢。
孟文杰壓根不知道小妹小心思里套著小心思,而且男人也沒那么心思細膩,只是抓住一個敏感信息問:“盧安帶你去了拍賣場?”
見成功轉移了注意力,孟清水笑著嗯一聲,“嗯,看了兩天呢,還帶了吳語一起。”
“拍賣會是個什么樣子,你跟哥好好說叨說叨。”
拍賣會對孟文杰這種小地方呆久了的人來說,很是新奇,于是開啟了一路問答。
這通電話講得比較久,10多分鐘才結束。
付完錢,離開公話間時,外面明明是艷陽天,水好人好,可孟清水卻覺得乾坤顛倒,天地間灰蒙蒙的一片。
明明我才是你的初戀,明明我們好好的,為什么要把這份愛轉移到了姐姐身上嘛?
他喜歡姐姐這事,讓她老郁悶老郁悶了。
縱使自己身有七竅玲瓏心,也沒好的法子,因為一邊是姐姐,一邊是自己心頭愛。
回學校的路上,孟清水腦海中又浮現出了舅舅的影子,舅舅會不會給姐姐打電話?
這個念頭一起,隨即又否認了,舅舅不是那么蠢的人。
事實上,正如孟清水所料,李龍選擇了裝聾作啞,他不想、也不能挑起姐妹之間的紛爭,不然姐姐李夢會拿刀剁了他。
另一邊。
當時針走到下午四點半時,盧安收拾一番,把自己整的干干凈凈,走出了教室公寓。
有點巧,下樓就遇到了姜晚。
盧安率先打招呼:“怎么就你一個人在這?”
姜晚笑著反問:“你不知道阿婷媽媽來了嗎?她還說你們晚餐一起吃飯。”
盧安回答:“我現在正要去。”
看她手里捏著一把舊鎖,盧安不動聲色問:“換鎖了?”
“是呀,老鎖被人堵死了,我請外面的鎖匠換了把新的。”說著,姜晚還把老鎖鎖孔展示給他看。
盧安心虛地查看一番,臉上顯露出關懷的表情:“你們是不是得罪人了,誰這么壞?”
姜晚想到了化學專業那個追求他的男生,但還是搖搖頭:“應該是小孩子調皮搗蛋搞得鬼。”
這片地兒老師的孩子特別多,放學后總是能看到三五成群的一排排走過。
盧安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要是孩子還好,如果不是孩子的話,你們可要留個心眼,畢竟你和黃婷都這么漂亮。”
姜晚沉默片刻,問他:“你有什么好的辦法?”
盧安觀察她的神色,隨后半真半假來一句:“最好是把租房退了,回宿舍住,這樣萬無一失。”
本來他就是一句試探話,沒想到姜晚說:“好啊,你不是也在這里有租房嗎,到時候讓阿婷跟你住,我回宿舍算了。”
這尼瑪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么?
黃婷跟他住,他一點都不反對,但不能是畫室。
難道在二樓悄悄再租一套房子?
至于能不能租到,他倒不擔心。有一句話說的好,有錢能使鬼推磨,相信旁邊住戶看到大把鈔票會很樂意。
關鍵問題是,這樣一來,葉潤不會來畫室給自己做飯了,今后清水容易捉到奸。
呸,老子是正兒八經戀愛,算哪門子奸。
就怕被清池姐知道,那無疑會破壞了自己的計劃,會把難度提升到史詩級。
見他沒默不作聲,姜晚八卦問:“怎么,是不方便?”
事是這么個事兒,但他能說嗎,能承認嗎,“不是,主要是男女授受不親,我怕黃婷跟我住,會損害了她的名聲。”
聽到“男女授受不親”,姜晚差點破防笑出了聲。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在外面卡拉ok過道里摟著阿婷使勁親吻的?
還被沈阿姨捉了現場。
姜晚假裝他說的很有道理,然后敏銳問:“名聲?你們不是在處對象么,她家里都知曉了,畢業應該就會立即結婚吧,難道你將來不打算娶阿婷?”
將來的事誰說得準呢,要是哪天黃家發現他是一個花心蘿卜,指不定還會怎么鬧騰。
他雖然渣了點,可心里有自知之明。
不過未來還有那么久,一切都是未知數,還是先應付眼前這姑娘吧:“瞧你這話說的,誰談戀愛不是奔著結婚去的咧?”
他這話說得很對,可姜晚總覺著哪里不對勁,細細思忖一陣,卻又找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
畢竟談戀愛有談就有分,誰也不是神仙,不敢保證將來一定會怎么樣怎么樣?
來到小岔路口,兩人道了別,一個往宿舍走,一個朝校外行去。
只是走出十來步后,姜晚忽地叫住他,“盧安!”
盧安側身,望向她,等待下文。
姜晚掃眼四周,見沒人后,猶豫著走過來問:“盧安,我能不能問你個事?”
盧安點頭:“你說。”
姜晚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你是不是盧安?”
呵,這姑娘,心眼壞了,還耍起了話術嘿。
要是自己不是報紙上的盧安,她就當開句玩笑話。
如果是,她就問對了。
盧安心想,她知道了,是不是代表黃婷和李亦然也知道了?
于是沒隱瞞:“你看報紙了?”
姜晚一時間沒回話,就那樣一臉懵懵地盯著他面孔,像個冰雕一般。
過了許久,這具美麗的冰雕逐漸融化,看他的眼神里瞬間升起七彩虹光。
誒,果真就沒一個傻子,盧安伸手在她跟前樣了樣。
姜晚眼睛隨著他的手眨了眨,強迫自己收斂十分震撼的情緒:“你真會畫油畫?”
盧安說會,“老李不是去過我租房么,他沒告訴你們?”
“告訴了,就是因為你會油畫,我才懷疑到了你。”
姜晚說著說著,又停頓了一下,接著續上:“本來我們萬萬不敢聯想到你的,可那幅《金陵的冬天》的“金陵”二字挑到了我們的神經。
畫家是盧安,新聞報道中說逗留過金陵。
而你五一又剛好去了滬市,拍賣會也在滬市,好像一切都對上了。”
說完,她不敢置信地確認一遍問:“真是你啊,報紙上的盧安真是你啊?”
盧安再次點頭。
面面相視,姜晚連著深呼吸兩口氣,忍不住說:“雖然我和阿婷有了心理準備,可老實話哦,我還是被嚇得不輕,盧大畫家,你太唬人了。”
盧安有點樂:“你們什么時候懷疑到我的?”
姜晚說:“昨天。”
盧安問:“還有誰?”
姜晚說:“就我和阿婷,還有沈阿姨,不過怕李亦然生疑,阿婷已經告訴李亦然了,也囑咐他保密了。”
說到這里,她自個兒笑了:“你知不知道?當李亦然聽聞我們的分析后,他吃飯的碗都掉到了地上,整個人一天都是傻的。”
不錯,不愧是自己女人,會為自己著想了。
同時也不用苦苦猜測了,沈阿姨請自己吃飯,應該就是這回事。
確認眼前這男人就是報紙上的神秘畫家,姜晚心頭涌現出無數問題和新奇,但最后都按耐住了,只是問:“那開奔馳的女人,是不是跟你畫畫有關。”
盧安說是。
點到為止,姜晚是個很有眼力價的,得到肯定回復后,就不再問,然后說:“不早了,不耽誤你時間了,你去陪阿婷吃飯吧。”
“好。”
應一聲,盧安沒敢再停留,直直走了。
目送盧安背影消失在小路拐角處,姜晚在原地杵了好會。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開始為阿婷捏了把汗,畫家盧安不是班長盧安,隨著他的名氣和財富增長,幾乎可以預見,會有無數女人為之飛蛾撲火。
弄不好一直高高在上的蘇覓,盧安將來都有機會。
她沒忘記在圖書館的那一幕。
離開校門,穿過馬路,盧安走進了一家淮揚菜館。
這是他跟黃婷約好的地方。
也是曾經兩人關系第一次走向明朗化的地方。
嗯哼,當然了,有好的,也就又不好的,陳麥那兇妞就在這飯店白嫖了自己一頓。
“去樓上包間?”
見他進來,那位“好人”駝背老板這樣招呼。
兩人打過很多次照面了,彼此熟悉,盧安也沒客氣,走向樓梯說:“定的303。”
駝背老板問:“你們今天幾位?”
盧安說:“不知道,應該3個吧。”
駝背老板朝廚房喊:“303包間上菜了。”
盧安聽得眼皮直跳,看來自己和黃婷談戀愛的事情太打眼了欸,這些局外人都吃了一波瓜。
Ps:感謝最愛幻想穿越的兩個盟,感謝大神會說話的肘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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