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了一晌午。
盧安發現會所進進出出的人流量比預想的要大,后面又進來了好幾個大戶,但離開的人更多。
針對這一現象,盧安觀察一會問:“離開的人是不是都是散戶?”
“好眼力。”
伍丹夸贊一句,解釋道:“他們確實都是散戶,少的手里可能有二三十張認購證,多的一套兩套就頂天了。
明天就要搖號,在這個節骨眼上,很多人會咬咬牙選擇賣掉手里的認購證變現。”
盧安明悟:“他們這是出局了,因為沒本錢繼續玩下去?”
聽到這話,伍丹有些意外,原以為他是個純新手,沒想到腦子這般靈泛,點點說:
“搖號中簽后,就面臨繳納認購款、申購新股和轉持股票三個環節,這里需要很大一筆費用。
根據我們推算,只要運氣不是太差,中簽率達到平均水平的話,玩轉一套認購證所需的流動資金不會低于2萬。
而2萬塊,就算在滬市,對絕大多數家庭來講也是個天文數字,根本拿不出來。
所以,對于走了狗屎運的普通散戶來說,搖號之前把認購證變現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就不用承擔明天搖號不中的風險。”
認購證一旦不中簽,就相當于30元打了水漂,相當于很多人半個月工資沒了,那不得心疼死哇?
并不是所有人都同盧安一樣知曉未來大勢,他們現在心情必然很好忐忑,都在煎熬中賭。
聽到這話,盧安一顆心不斷往下沉,一套認購證要2兩萬。
自己有5套,那不得準備10萬流動資金來運轉?
解釋完,伍丹一直坐在旁邊暗暗觀察他,實在是無聊,或者好奇。此刻她特別想知道眼前這年輕到過分的男人會怎么選擇?
像這些散戶一樣,把5套認購證賣了,掙一筆快錢就走?
還是繼續持有,繼續賭下去?
而賭下去就需要10萬備用資金,她自信自己眼光不會看錯,盧安口袋里可能連一萬塊錢都拿不出。
這些年,莞之一向眼高于頂,對任何靠過來的男人都不假顏色,卻偏偏對這鄉下來的少年另眼相看,在這利益誘惑的關口,他會如何抉擇?
他要是繼續下去,會不會開口向莞之借錢?
要是那樣的話,伍丹今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高看他一眼。
在她眼里:自己有錢玩和借錢玩,完全是兩碼事。
自己有錢玩,那是氣魄。
借錢來玩,那多多少少帶點賭徒性質,這類人性格中有偏執狂傾向,很危險。
她歷來對種人敬而遠之。
伍丹在想什么,盧安不知情。
就算知情了,也至多笑笑。因為他知道認購證的后續走向是多么瘋狂啊,明知道會穩賺不賠,那還不玩?
只有傻子才不玩呢。
這就是自己兩世為人的最大優勢,手握后世海量信息,不乘風而起,那還活個什么勁?
當然了,他確實也為10萬塊錢苦惱。不過他天生看得開,一切等明天搖號了再說。
要是中簽了自己有印象的股票,那啥也別提了,砸鍋賣鐵都要買。
把臉皮豁出去了也要想盡辦法弄錢買。
冒著大風險、獨自坐火車不遠萬里來滬市,就是來搞錢的,只要能弄到錢,臉皮算什么玩意兒?
他明白地緊,只要自己將來有錢了,成大佬了,現在丟掉的臉面以后分分鐘就能撿起來。
自古成王敗寇,說不得這事在別人眼里還會成為一段傳奇嚯。
畢竟成功人士嘛,放屁都是香的,一堆人會來喊爸爸,一堆人會來捧臭腳。
要是自己對新股沒啥感覺呢,那也還是買,認購股票后上市就拋,將拋出股票的資金繼續認購新股.
如此滾動操作,那后面的第二次搖號、第三次搖號和第四搖號都不用為流動資金發愁了。
心里有了計較,盧安不動聲色問:“伍小姐,此次搖號中簽后購買股票的成本是多少?”
伍丹重新點燃一支煙,悶吸一口說:“根據我打探得來的消息,成本是8元。”
8元…
這購買價比自己想象的高出不少,難怪一套認購證操作下來要2萬塊。
“嘿!敢耍我們!識相點,把認購證掏出來,錢拿走。”
就在盧安和伍丹聊天的時候,剛才的那兩個中年人又在故技重施逼迫一個青年男人。
青年男人大概30多歲,戴一副眼鏡男人,斯斯文文的,看樣子應該是個知識分子。
面對兩個強盜式的中年男人搜口袋,青年人顯得有些無力,“誒,我還沒想好,誒,你們不要這樣.”
盧安環視一圈,發現黑市幾十上百人都在看把戲,卻沒一個人上前制止。
他問:“這事你們不管?”
伍丹說:“管,這里不許強買強賣,如果有特殊要求,我們還護送到家。
不過悲哀地發現,但凡管過的、有一小部分不會再來了。”
盧安蹙眉:“人沒了?”
伍丹說:“有些是人沒了,有些只是單純的認購證沒了,還有一些是連夜跑路了。”
盧安困惑:“既然這樣,那以后誰還敢來?”
伍丹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想掙大錢自然是有風險的。滬市這么大,我們保得了一時,也保不了一世。
所以一般我都建議他們直接住飯店,這樣就能確保安全無虞。”
話到這,它頓了頓,接著道:“說起來你不信,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能流傳幾千年自有它的道理。
外面一套認購證目前價格在5000到6000元左右,而進入黑市直接翻五六倍,面對這么大的誘惑,冒險者從來不缺。”
兩個中年人一直壓著眼鏡男搜身,但眼鏡男還是不愿意賣,雙手死死護住衣兜。
這個樣子差不多持續了2分鐘,丁超來了。
見到會所話事人現身,沒得逞的倆中年人很是果斷地松開了對方,然后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拍拍衣擺,又奔向了下一個新目標。
眼鏡男一身汗,感激地看一眼丁超后,就捂著口袋來到了盧安身邊。
盧安很意外。
伍丹和丁超很意外。
在場的人都很意外。
這人竟然不是下意識離開黑市,而是選擇靠近盧安,或者說變相靠近伍丹。
畢竟眾人不是瞎子,兩人一直在那里聊天沒動窩呢,幾乎不用猜也知其關系匪淺。
見盧安偏頭望過來,狼狽的眼睛男擠個笑容主動打招呼:“伱好,我是劉家良。”
這、這是個自來熟啊。
之前還真沒看出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盧安跟著露笑:“你好,盧學平。”
劉家良扶扶眼鏡,用滬市本土話問:“你不是本地人?”
盧安問:“何以見得?”
劉家良說:“猜的。”
盧安瞅著對方,既然猜測自己不是滬市本地人,為什么還用滬市方言跟自己聊天?
要么這人不會普通話?
要么在試探自己?
一陣聊天才得知,劉家良是一家報社主編,前陣子他把所有積蓄交給家里的老太太去銀行存起來,沒想到老太太被銀行經理忽悠買了認購證,一共買了112張。
當發現時為時已晚,人家經理根本不承認,認為是老太太自己沒講清,錯買了認購證。
劉家良很是唏噓:“盡管當時很生氣,但也沒有什么辦法,就一直拖到了現在,沒想到因禍得福。”
盧安說:“你這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命中注定該是你的。”
又聊了一陣,劉家良臨走前跟他互換家里的聯系方式,說今天很感謝他解圍,說兩人一見如故,以后這個朋友交定了,常聯系。
劉家良走了。
盧安跟伍丹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騙子。”
“這是個騙子。”
兩人錯愕,兩人一起笑了。
走出私人會所,伍丹好奇問:“你是怎么發現的?”
盧安說:“兩個方面,一是對方被人強行搜身了,竟然沒想著第一時間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這就很不對勁。
要知道他第一時間離開的話,是有機會擺脫那兩個中年人的。
而后面離開,這倆中年人就可以在外面布置人手,那不成人家的甕中之鱉了么?”
伍丹問,“第二個方面呢?”
盧安眼睛瞇了瞇:“對方明明會普通話,但剛開始用的滬市本土方言試探我,想確認我是不是外地人?
這心思不純。”
伍丹拍拍手,夸贊道:“厲害,我只想到了第一點,沒想到你心思這般細膩,不愧是敢從湘南獨自一人來滬市的狠角色。”
盧安哭笑不得:“我這哪算狠角色,我這是窮瘋了。”
伍丹問:“你人名報假的,想來電話號碼也是假的咯?”
盧安攤手:“沒有,電話號碼是真的,我堂哥家里的號碼。”
聞言,伍丹懵了,一臉不解。
盧安笑笑,快速往前面飯店走:“現在時間緊迫,我得趕在對方前面跟我堂哥通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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