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山一戰打下來,神谷川這邊收獲不少。
得了天之尾羽張碎片,以及伊吹大明神的神骸骨,還有傳說之中斬鬼的名刀童子切安綱,這也算是在大江山里所得。
至于手下的式神里,在這里受益最多的當屬犬神。
狗子囫圇吞了不少伊吹大蛇的血肉,吸收掠奪了大量的神明給養和信仰力量。
迄今為止,被犬神吃下的血肉里面,位格最高的部份分別來自于阿澄雷神以及伊吹大蛇。
湊巧的是,這兩柱神明分別是龍神與蛇神。
而在日本的神話之中,龍與大蛇之間本來就有相近的淵源。
吞下龍神和蛇神的血肉之后,犬神似乎是發生了一點變化,雖說它依舊是條狗沒錯,但腦袋上所戴的那副頭骨的中央,已經隱約生出了一根獨角,身上也有明顯的龍蛇氣息。
神谷川對犬神的變化很感興趣,直接在大江山里為它做了一次細致的身體檢查。
給式神們單獨檢查身體這項工作,他已經頗為熟練了。
無他,唯手熟爾。
“狗子這是在朝著什么方向蛻變?龍犬嗎?”
龍犬。
還真別說,在神谷川現在已經算得上博學的民俗怪談知識儲備里面,真能找到類似于這樣子的存在。
不過那是華夏地區神話里的一種圖騰神獸——
盤瓠王。
傳說中的盤瓠就是一條龍犬,七分像狗,三分像龍,頭上有一根尖利的獨角。
此外,好像麒麟也有龍犬之類的別稱。
“如果能再吃下某個龍蛇之神的血肉,狗子的變化會不會更明顯一點?”
神谷這樣在心里推測道。
而且,如果犬神真的能蛻變成真正意義上的龍犬,那它會不會適配伊吹大明神的骸骨?
“狗子如果能容納伊吹的神骸骨…那可就真成了大江山名義上的主人了。”
神谷川用犬神的名字在大江山里活動,要是搞到最后,犬神真能成為這座妖怪之城的領主,那還真有點一語成讖的味道。
不過對于狗子來說接納神骸骨的事情也還不急。
起碼得等它晉升到A級再說。
如果到時候忠勇的狗子真有這樣的機緣,那神谷也會毫不吝嗇地助它一臂之力的。
反正海國那邊他就是“太上皇”,多一個也不多,也不差大江山這邊。
因為大江山里還有各項事務要處理。
神谷川在戰斗打贏以后,索性就繼續滯留在了這里。
在此期間,金熊童子還挺安分。
已經投誠的星熊童子更是直接去協助磯姬,忙活起關于大江山災后重建的事情來。
大江山里還存在有一些曾經跟隨著石熊童子掌握人類建筑工藝的妖怪,把這些怪談調動起來,配合高天原勢力的人力和物力,對大江山城進行重建修復不算難事。
之后這一小股“建筑師”怪談也還有用處,可以直接分派到海國、阿伊努根源大地各處,參與當地的建設。
此外,因為有瑪麗和八尺女協助,蟹姬對于大江山軍隊的收編事宜也進入尾聲。
說是協助,其中的八尺女或許還會幫點忙,但瑪麗對于這種不能和神谷川待在一起的事情興趣缺缺,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反正其實兩尊荒神往那一站,給個威懾就夠了。
真正的管理事項還是得小罐頭去做。
大江山里被打散的軍隊,有絕大部分填充到蟹姬所統領的“海國常備軍”中。
余下的小部分,按照神谷川的示意,則是交給金熊童子管理。
希望這天王能在新的崗位之上好好表現吧。
就這樣忙忙碌碌過了一天。
第二天的下午,小小老頭在神谷川的身邊現身,嘰里呱啦匯報起由他一個分身盯梢的北側宮殿那邊的情況來。
簡單來說,坍塌宮殿那邊的氣息似乎趨向于穩定了。
大概是帶著瀕死伊吹大蛇進入宮殿深處的茨木童子那里已經有了結果。
接到這個情報,神谷川立刻動身去了宮殿。
已經變成廢墟的宮殿里面,迷霧已經散盡。放眼望去,盡是荒蕪與狼藉。
朝著內部行進了一段時間,神谷川來到了熟悉的伊吹大明神神社之前。
神社處的結界屏障自然早就不復存在,終于可以看見建筑的外觀情況。
相比幾乎完全被毀成廢墟的宮殿外墻,內部的伊吹大明神神社雖然也有破損的跡象,但總體還算得上完好。
這座神社以粗糙的石頭和木材建造,朱紅色的線條勾勒白墻,大殿的屋頂覆蓋著厚重的金黃稻草,古樸莊重。
穿過鳥居。
神谷川徑直進入了大殿里,看見茨木童子就安靜地跪坐在大殿的中央。
依舊還是那件染血的白色大氅,腰間纏著鮮亮的紅綢條,又于腹部前段束成一個漂亮的大大蝴蝶結。
大氅的兜帽已經被重新披在茨木童子的頭頂,顯出兩塊鬼角的隆起,柔長的白發從中垂掛出來,松散地束著,從兜帽的間隙之中垂掛出來。
不僅如此,羅生門之鬼還給自己的手腳重新束上了枷鎖和腳鏈。
事實上并不存在的右手,也被繃帶所完全包裹起來。
在她身上已經看不見之前兇戾的模樣,似乎是又變回了那個嬌嬌弱弱的“蒺藜姬”。
“你來了,犬次郎?”茨木童子對于神谷的到來毫不意外,“或許我不該這么叫你,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個犬妖。”
“你不也不是蒺藜姬嗎?叫我神谷川吧。”
“好。外面,大江山怎么樣了?星熊還有金熊他們現在還活著嗎?”
“星熊和金熊現在都很好。按照我們的約定,接下來我會代為管理這里,所以大江山也會很好。”
茨木童子用她柔媚的眼眸直勾勾看向神谷:“你最好履行約定,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在茨木和神谷的約定之中,如果后者真的接手了大江山的一切。那要保證善待鬼族,且要保證大江山能夠繼續存在。
這算是羅生門之鬼被困在活魚旅館里那會,情急之下最后的堅持了。
“你本來就是鬼了。”神谷川在茨木的對面風輕云淡地坐下來,“別擔心,我向來說到做到。不如跟我說說你這里的情況吧,伊吹,或者說酒吞怎么樣了?”
“他…活下來了。”
茨木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緒閃動,說不上來,似乎欣喜里面夾帶著惆悵。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
從羅生門之鬼的身后響起窸窸窣窣的細微響動。
像是光滑的鱗片摩挲布料所發出的聲音,還夾雜著蛇吐信子的“嘶嘶”聲。
一條大概有一米多長,纖細的黑蛇從茨木的身后盤繞出來,纏上了羅生門之鬼的左手。
“嘶嘶。”
細長的黑蛇將蛇頭搭在了茨木左手的指節上,微微高昂起來一點,嘴里吐出猩紅的信子,一對紅色眼眸冷冰冰注視著神谷川。
神谷川:“這是酒吞?”
茨木童子:“嗯…是他最后所保留下的意識。”
變化作黑蛇的酒吞,身上已經沒有半點神性了,甚至連鬼怪的氣息都非常微弱。
乍一看,就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弱小怪談。
不過,神谷川凝起眼眸來還是看出了一點端倪。
現在的酒吞似乎和茨木童子身上的氣息連接著,靠著茨木的鬼神力量供養其存在。
不,不僅如此。
細細去分辨的話,好像茨木本身和現在身處的這座伊吹大明神的神社之間,也存在著氣息關聯。
“你把自己當成中樞,連接起了酒吞和這座神社,是嗎?”
“你還真是敏銳啊。”茨木童子慘淡地笑笑,沒有否認這一點,“如你所見,我應該要在神社里待上很長一段時間了。一直到酒吞的意識進一步蘇醒,最起碼得等他再次化成鬼的形態,獨立建立起和神社的聯系。”
“這樣嗎?我的人會修復宮殿,并且看好神社的。偶爾我也會過來看你。”
“想拉攏我?”茨木的眼里神采變化,這一次流露出的是很明顯的揶揄色彩。
“不,按照約定,你現在本來就是我的人,用不著拉攏。”
“只是附庸!”茨木爭辯道。
“有區別嗎?”
“…隨你怎么說,總之我可以拒絕你不合理的要求。”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合理的要求就可以答應,對吧?別苦著臉嘛,再怎么說我也是鬼族,乃至整個大江山的救命恩人。現在你們得救了,面對恩人好歹要表現得開心點吧?”
“哼。”
茨木童子冷哼了一聲,朝著神谷咧開嘴角。
但這并不是在賠笑臉,她那鮮紅的嘴唇之下,警示一般地裸露出鬼的尖銳牙齒來。
神谷川對此也不在意。
這種性格我可見多了。
家里的小姨子那么惡劣的性子,不照樣被我管得服服帖帖?
“說起來,為什么你能和伊吹大明神的神社之間建立聯系?”神谷川轉變了話題,同時打量四周,通過細致的觀察能更明顯感受到神社里肅穆的氣息,如溪水一般緩緩縈繞在茨木的身邊,“你和酒吞到底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的兄長,同父異母。”
“哈?”
這個回答倒是完全在神谷川的意料之外。
“你為什么這么吃驚?你以為我們是什么關系?”
“呃…不好說。”
酒吞和茨木之間是什么關系?
按照神谷川所知道的民間傳說,如果茨木是女性,那就被傳成夫妻。
如果茨木是男性,那就是部下,當然也有比較野的說法說陰柔樣貌的茨木,是酒吞的“小姓”。
但各種民間傳說里面,唯獨沒有說過他們可能是一對兄妹的啊!
不過,兄弟的說法好像也是有的…
不,不對!
警惕。
茨木童子到底是男是女現在可還說不準,沒準事實上茨木和酒吞依舊是一對兄弟呢?
神谷川:“等會,如果說酒吞童子是你的哥哥,那么你們都是八岐大蛇的后裔?”
“不然呢?如果不是這樣,我又怎么能和伊吹大明神的神社建立聯系?”茨木反問道,“不過,酒吞的母親同樣是一尊蛇神,可我的母親不是,我身上的蛇神血脈很微弱。所以,我很早以前就離開伊吹山了,來到了羅生門附近。后來酒吞來到了大江山,我就去跟隨兄長。”
“等會,你的母親該不會是一頭白色的野豬吧?”神谷川終于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關于酒吞和茨木之間的關系,還有八岐大蛇與伊吹大明神之間的聯系,神谷總算是整理出了眉目。
那些民間的傳說也好,神社提供的資料也好,因為年代久遠,真真假假完全難以分辨。
要了解真實情況,還是要聽當事人的。
現在了解下來,酒吞和茨木屬于八岐大蛇的孫子一輩。
中間還隔了一個伊吹大明神。
而酒吞童子可以被視作伊吹,但又不完全是。
在酒吞的父親,也就是初代的伊吹大明神被倭建命所斬殺以后,酒吞童子繼承了父親的神骨,成為了伊吹二代目。并且之后還擊殺了倭建命,為父親完成了復仇。
再說茨木童子,是由初代的伊吹大明神同伊吹山脈一位原形為白色野豬的女性山神所生。
神谷川曾經看過滋賀縣的伊夫伎神社和岐阜縣的伊富岐神社兩邊提供的資料。
伊富岐神社那邊有提到,伊吹大神是一頭巨大的白色野豬。這一點和伊夫伎神社提供的,伊吹大明神是巨大蛇神的說法相沖突。
且因為當時神谷川已經見過伊吹大蛇了,于是便以為伊富岐神社的記錄存在謬誤。
可現在看來,伊富岐神社的記錄也并不完全是空穴來風。
伊吹山里真的存在過豬神。
只能說,這些千百年前的神明事跡,因為時間過于久遠,且記錄又不甚詳細,流傳至今難免會出現偏差。但從中又能窺探到一點曾經事實的蛛絲馬跡。
“敢情茨木不是未亡人啊。”
聽完茨木童子的講述,神谷川這樣想道。
而盤踞在茨木左臂上的黑蛇,似乎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古怪變化,正“嘶嘶”吐信,用一種疑惑的眼神打量著他。
“等下,還有一個問題。”現在神谷川還剩最后一個疑惑,“你和酒吞童子到底是兄弟還是兄妹?”
“嗯?”茨木那張精致又嫵媚的臉上,閃過明顯的困惑,似乎是對這個問題非常意外,但隨即她的表情又變成了玩味,“我是男性還是女性,這個問題對你很重要嗎?”
“只是好奇。”
“如果你不想和我發生點什么的話,那我是男是女都無所謂吧?神·谷·川·大·人?”茨木童子似乎完全變回了之前蒺藜姬的模樣,“這樣吧,我讓你親自驗證一下,然后我們之前的約定廢除,怎么樣?”
嬌柔,溫順,又魅惑。
原本跪坐著的茨木童子身體朝著神谷前傾,墊在臀下的雙腳朝后伸了一些,白色踩腳襪前段裸露的腳趾微微屈起。
神谷川抬手,按住了對方持續貼近的肩膀:“咳,提醒一下,你的哥哥朝我們露獠牙了。”
雖然確實也很想給茨木童子做一番身體檢查。
但已經到手的大江山想讓我放掉,那是不可能的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