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這些蛟龍,原本已經絕望的洪尉頓時重燃了生的希望。
“母親——爺爺——快救我,我不想死,母親,我不想死啊——”
“尉兒——”
母龍不顧一切地沖向了剮龍臺,
“大膽!剮龍臺不得擅闖!”
有神人大吼一聲,但周圍天界的天兵神將卻根本沒有動。
直到母龍沖到剮龍臺邊,一名神將暗運法力,一道光芒自剮龍臺上爆發。
“唰”
這光芒就像是一股大浪,將蛟龍直接掀飛,之后母龍再想過去,卻根本無法靠近洪尉,母子兩只能隔著相當一段距離遙望。
“哞,哞”
洪尉哭喊不已,在臺上不停龍鳴。
另一邊的老蛟和其余幾條蛟龍此刻才到了近處,守在剮龍臺邊的司刑天官終于正眼看向龍族,或者說看向那條老蛟。
“天龍洪業,汝孫洪尉,犯下滔天大罪,東海龍君尚且沒有包庇,難道你想要強闖剮龍臺不成?”
別看現在剮龍臺邊好像除了一些看守的天兵神將外沒多少神人在這,但天界諸神可都看著這邊的。
這會神霄寶殿那邊可滿是天神,等候的也不過是天帝一道最終的法旨,隨后就會行刑。
一條老蛟帶著幾條蛟龍就想強闖,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也太不把天庭放在眼里了!
“我孫兒洪尉罪行難恕,老夫自然知曉,難道天庭還不允許至親見洪尉最后一面么?”
老蛟說著已經化為了人形,一步步走向云臺,那邊天神微微皺眉,但也沒有說什么。
凡間犯人被處以極刑,尚且有親人可以見最后一面,送上最后一頓飯,天界雖然沒有這等慣例,但也不至于說不讓看一眼。
“你等現在來看,只怕是一會將會見到那罪龍身首異處,說不定還會被剮鱗剜肉!”
剮龍臺名字帶一個“剮”字,自然是既可斬首,也可剮刑,就看天帝一會的法旨如何下達了。
而聽到這句話,本已經驚嚇過度的洪尉更是恐懼到龍軀發顫,發出陣陣哀鳴。
母蛟更是連聲哭喊。
“爹,爹,他們要凌遲尉兒啊,爹,龍君也不會允許龍族受這等屈辱的!”
母蛟飛到洪業身邊,化為一個婦人,帶著凄涼神色苦苦哀求洪業,后者微微閉上眼睛,任由她晃動身軀卻一言不發。
“帶你來看尉兒最后一面,已經是龍君最大的恩典了,尉兒犯下滔天罪行,實屬.罪有應得”
此時此刻,已經有神人將洪業到來的消息送到了神霄寶殿。
不過這根本帶不起什么波瀾。
神霄寶殿之外,天際的光輝慢慢變化,太陽之力在此時逐漸接近峰值,天帝也伸手拿起了御案上的一塊令牌。
“將,罪龍洪尉,斬首”
天帝的聲音猶如洪鐘,從神霄寶殿一直傳到了剮龍臺,一道白光也隨之落到臺前,化為一個光輝熠熠的大字浮現天空。
一名神將當即落到剮龍臺上,手中浮現一把刀刃甚至比人還長的長柄大刀,一步步拖刀走到花鱗蛟龍面前。
“咚咚咚咚咚”
天鼓再次擂響,天上隱約浮現各部天官的神光,有不少神人紛紛從云頭現身觀看,就連神霄寶殿內的天帝都慢慢站了起來,眼神看向殿外。
大地之上,登州城中,易書元同樣看向天空,那鼓聲急促,氣息動蕩,顯然已經到了行刑的時刻。
“斬——”
周圍天兵神將齊聲低呼,于大地上的人聽來,好似晴空想起一陣陣悠遠的悶雷。
神將舉起大刀,刀身上亮起一陣白芒,隨后向著龍頭與龍身連接之處狠狠斬下。
“啊——”“尉兒——”
刀還沒落下,洪尉已經發出慘叫,而那龍族婦人聲音更是比兒子還凄厲幾分。
“咣”
一聲轟鳴,一道強光,剛剛舉刀落下的神人竟然直接倒飛了出去,手中大刀也已經崩碎,化為漫天神光碎片。
“什么?”
“怎么可能!”
云頭諸多天神驚愕失聲,不可置信地看著剮龍臺,那條罪龍毫發無損,而行刑的神將竟然被震飛?
神霄寶殿之中,天帝心頭一驚,知道出了變數,而下一刻,立即有神人飛來稟報。
“稟天帝,那洪尉身上亮起一道紅光,震飛了行刑天官!”
神霄寶殿之中諸多天神也面露驚色,天帝皺起眉頭,看向雷火二部方向。
“以真雷真火攻之,將那罪龍神形俱滅!”
“領法旨!”
雷部火部各有天神飛向剮龍臺,隨后是真火焚燒,天雷澆灌。
不說洪尉受不受得了天界真火了,縱然是龍也受不了雷部的五行真雷,更何況還被剮龍臺鎖住。
“轟隆隆——”“轟隆隆——”
天空雷鳴陣陣,從大地之上望向天空,那一片云彩更是成了一片紅艷艷火燒云。
雷聲驚得李謙和老大夫都醒了過來,也驚得諸多百姓心頭猛跳,但明明是大太陽的天氣。
“大晴天打雷?”“快看,天上那云彩好紅啊!”
“啊?”“真的啊!”
大街上有百姓驚愕的聲音傳來,隨后城中各處都是議論,很多人放下手頭工作,修房子的匠人都停下了動作,各處都有人看向天空。
李謙和老大夫也走到了醫館門前。
“大人您醒了?”
“發什么事了?不過打雷而已,為何外面的人如此吵嚷?”
“大人快看,西南方的大片白云都變紅了,就像是有火在燒一樣!”
李謙看向天空,果然見到大片火燒云,而且甚至隱約能看到一些猶如火光的變化,實在是極為奇特。
實際上,不只是登州城,登州各縣各地,乃至周圍災區數州都能眺望到天空那一片云彩。
因為那本就不是某一處地界上空的普通云朵,而是天庭云臺在凡人肉眼中的顯化。
楚航偷偷看向一邊的易書元,見到易先生正神色嚴肅的看著天空。
看來行刑并不順利啊!
神霄寶殿內,又有神人來報。
“稟天帝,那洪尉竟然受住了天界真火與五行真雷,該如何處置?”
“什么?”
殿內諸神皆驚。
天帝幾步跨出已經走到了神霄寶殿之外,殿內諸多天神也緊隨其后到了殿外。
前者看向東方,負背的雙手在袖中微微握緊。
“好伱個東海龍君!”
天帝總算知道當日龍君離去之前那句“便等寒露之后再看吧”,是什么意思了。
是認為天庭殺不了洪尉么?
洪尉死肯定是必死無疑了,但若寒露日天庭殺不了,不論是擇日再殺,還是交給龍族帶走處刑,天庭都顏面無光。
“天帝,是那東海龍君施法?”“他遠在東海,竟然能左右剮龍臺行刑?”
“真龍法力竟如此匪夷所思?”
天帝微微搖頭。
“此法絕非輕易可以用出,也絕不可能沒有代價,更不可能無法破之”
“我去殺他!”
武曲星君越眾而出,到了天帝面前主動請纓,見天帝點頭,前者拱手之后立刻化為一道神光飛向剮龍臺。
神光照亮天際,一條鐵鞭亮起璀璨光輝,落向剮龍臺上的花鱗蛟龍。
“孽障受死——”
“轟——”“啊——”
洪尉發出一聲慘叫。
整個剮龍臺都在微微抖動,一陣陣華光忽明忽暗。
武曲星君手持鐵鞭,穩不住身形一步步后退,每一步落下都發出“咚”的一聲,好似是一聲雷鳴,直至退到剮龍臺邊緣才堪堪穩住身形。
那邊的花鱗蛟龍頸部鱗甲破碎,龍血一滴滴往下滴落,但依然好好活在剮龍臺上。
不論是真火焚燒還是真雷澆灌,亦或是武曲星君的鐵鞭,洪尉都能感受到強烈的痛苦,但就是不曾被斬去。
周圍的天神一個個都失神地看向剮龍臺,就連擊鼓神人都停了下來。
另一邊的云頭,老蛟洪業緊繃的神經也漸漸放松下來,嘴角浮現一絲笑容,而他身邊的婦人更是愣愣看著剮龍臺。
身邊其余幾條蛟龍也化為人形,他們臉上也都是驚愕的表情,那雜紋蛟怎么可能有這等道行,竟然讓天神都殺不了他?
“爹,您施法救了尉兒?”
婦人一下子激動起來。
“我哪有這等法力,是龍君所為!”
“龍君原諒尉兒了?他不用死了?”
婦人臉上露出驚喜,但老蛟卻并不理會。
哪怕洪尉今天死不了,哪怕他真的能被帶回東海,等著的也是死路一條,只是換個地方死罷了。
東海龍宮,大牢深處,已經化為蛟龍之身的洪浚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而他身邊竟然站著化為人身的東海龍君。
“洪浚,可還撐得住?”
蛟龍嘴角淌血,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龍君。
“回,回龍君,還撐得住,請龍君屆時定要保全尉兒全尸,饒過龍魂”
“哼,我可以準許他散靈走水,至于龍魂轉世就不用想了!”
“多謝,多謝龍君恩典”
散靈走水幾乎不可能成,但總歸是有個希望。
這個牢房十分巨大,下方已經刻畫成一片陣法,像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符咒構成了一片片鎖鏈,其樣式和洪尉在剮龍臺被鎖的樣子幾乎一般無二。
剮龍臺上,武曲星君剛剛穩住身形,就立刻揚起鐵鞭再度沖向洪尉。
“我不信殺不了你——”
同時刻的龍宮大牢,洪浚頭頂浮現一道模糊的鞭影,龍君幾乎立刻伸去。
“轟——”
剮龍臺和龍宮大牢內的兩龍同時發出慘嚎。
但武曲星君兒再度被震飛,這一次直接倒飛出了剮龍臺,在天空踏云拖行一陣才穩住,身上神光都忽明忽暗,顯然十分不好受。
龍宮大牢內,龍君抬頭看向西方,好似透過大海看向遙遠的天空。
“想在剮龍臺殺洪尉也行,天帝,你親自動手吧!”
神霄寶殿之外,又有神人飛向這邊,半跪在大殿之外說明情況,包括天帝在內的一眾天神心都沉了下去。
“稟告天帝,武曲星君屢次落鞭下去,依然不能將那妖孽誅殺”
剮龍臺上,洪尉氣喘吁吁痛苦不堪,一雙原本琥珀色的眼睛已經變得通紅。
“嗬,嗬,嗬”
洪尉看向遠方的母親和爺爺,再看向周圍的天神,忽然爆發出大笑。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你們殺不了我——殺不了我——”
“昂——”
本該沒有力氣了的花鱗蛟龍漸染在此刻爆發出嘹亮的龍吟,渾身更是浮現一陣陣黑氣。
“母親,爺爺——今日孩兒若是死在哪位天神之下,還請龍族蕩平他在人間的一切廟宇,毀去他的一切神像,我要讓他沒有香火可享,讓他沒有神位可坐.”
“昂——”
“掀起洪水又如何?淹死數十萬凡人又如何?毀去嶺東又如何?誰能殺我,誰敢殺我——哈哈哈哈哈——”
整個天際都回蕩著洪尉猙獰的吼聲,這聲音甚至傳到下界,已經不是簡單的雷聲。
因為洪尉已經徹底瘋狂了,他就是想讓所有人聽到,就是想讓所有人恨又無法奈何他。
常人其實也有靈覺,只是往往被掩蓋,此刻的情況極為特殊,因為嶺東所有百姓皆因洪業而受災,更有數不清的人有至親死于洪水。
氣機糾纏之下,嶺東萬千百姓都隱約能聽到天際雷聲之中,那種瘋狂可怖的呼嘯聲,好似聽到一條妖龍在天際張牙舞爪,那是掀起滔天大水之龍,那是害死千千萬萬人的妖孽 有的人聽清了,有的人模糊但也能感受到那種感覺,說不清是恐懼還是憤怒,或者也有些不可置信。
亦或者也有些不確定,那是雷聲回蕩的幻聽,還是真的有那個聲音.
千千萬萬百姓此刻除了祈求上蒼保佑,似乎做不了什么。
就連登州等地的地上鬼神也都看向天空,個個都露出憤恨的表情,他們可比凡人清楚多了!
李謙、楚航、老大夫程羅,以及小學徒和侍衛,此刻也帶著驚恐看向天空。
“你們聽到了么?”“好像,好像真的有妖怪在喊.”
楚航看向易書元,后者神色同樣不平靜。
“誰能殺我,誰敢殺我——”
天際的聲音傳來,在易書元耳中極為清晰,看向遠方天空的雙眼微微瞇起,原來這就是龍族的后手!
“先生,這太氣人了!”
灰勉的爪子死死抓著易書元的衣領,咬牙切齒恨得不行!
這一刻,易書元嘆了口氣,忽然笑了,或許這也是契機吧。
易書元收回視線,轉身走回了醫館堂內,除了楚航,其余關注著天空的人都沒有注意到。
“易先生,您”“先生,我們不該去天上么?”
“放心,累了而已。”
易書元對著楚航說了一句,也像是在告訴灰勉,隨后便在一把躺椅上躺下,幾乎頃刻間就有神念脫走,只片刻便已經登天而上。
向天之刻,易書元心中存思,恍若能感千千萬萬災民此刻心緒。
而得益于長風府的仙尊像,也讓他對香火之道并不陌生。
回想曾經同黃宏川的話,又感受此刻嶺東萬千百姓心念,此刻神念之軀登天,易書元恍若有種飛升之感,而他主動沉入這種感覺,似真似假,似夢似幻 神念之軀只可遠游,能看卻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但,真的是如此么?
易書元神念之軀越飛越快,越來越靠近天庭云臺,已經能遙遙看見剮龍臺。
而此刻的易書元卻閉上了眼睛,心神之中好似看到曾經爆發的大水,看到水中掙扎的百姓,看到無數浮尸,聽到叫喊,聽到憤恨,聽到哀怨,也聽到之后的希望 同時,易書元也好似能感受到此刻萬民祈愿,感受到他們心中的彷徨和恐懼.
香火本質是人間愿力,神祇本應萬民祈愿而生!
這一刻,易書元身為仙人,卻發散神念主動接納長風府自身神像內積攢的香火,更是發散神念引動天下災民愿力。
今日,便借法萬千百姓之愿力!
所謂天神變,以尋常血肉之軀自然難成,縱然是仙軀也困難重重,但誰說變化的方式本身就一成不變呢?
這一刻,易書元原本好似無形無質的神念之軀上,忽然綻放出一點金光.
隨著這一點金光亮起,無數金光好似從大地之上匯聚,一道金色光輝從登州大地方向直奔天際云臺,令諸多天兵神將以及所來龍族側目。
吟塵也同樣以無形之質出現在易書元手中。
這一刻,登州城方向,天子劍更帶出一點寒芒飛向天際,納入吟塵扇面,其上浮現萬民授劍之像!
在金光之中,易書元運轉的變化也頃刻而成 金光之中有神人顯化而出。
此神腳踏流云縷金靴,身披銀底金鱗甲,頭戴太虛沖天冠,吟塵之氣數更是在手中應香火愿力而變,化為一并三尖兩刃刀。
一點寒芒從下方飛來,融入刀刃,更匯聚萬民之力!
金光飛到天界,已經是一尊神光熠熠大神,長發盤髻黑如墨,冷面凝霜泛神輝,劍眉雙目含靈,額前一點紅痕似火.
這種氣息,這種神光,不要說龍族,就是諸多天神都從未見過。
而神人從始至終都駕光而飛,根本沒有半分停歇!
驚愕之刻,神人已經飛至剮龍臺,同半空中的武曲星君交錯而過,神人手中兵刃已經高高揚起,拖拽出一道神輝.
“吾乃明靈滅厄顯圣真君,應天下萬民之愿力所生,龍族有膽,便蕩去吾廟吧.”
“妖——孽——受——死——”
刀刃落下,明明速度極快,卻給人一種緩慢的錯覺,更好似透過刀光看到天下災民祈愿.
這一刀乃代天下萬民所落。
這一刀,必殺!
“哞”
洪尉驚恐的龍鳴聲響起便戛然而止。
“噗”
刀光劃過剮龍臺,更掃向遠方天際。
“轟隆隆”
整個剮龍臺震動不已,一道血光飆射,花鱗蛟龍的一顆龍頭從剮龍臺上滾落 同一時刻,整個東海龍宮內,海流紊亂,龍宮震動,內部諸多水族都驚愕彷徨,不知發生了何事。
大牢內的洪浚半聲哀嚎還沒吐出,也在這一刻龍頭落地.
周圍水流的震動中,龍君都不由退開幾步,驚愕的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正有一道紅痕,并慢慢滲出殷紅的龍血。
天帝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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