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
鎮守府。
向天行看著通訊儀器上，傳遞完消息后沉默不語的蘇東風，直感覺渾身上下一陣冰涼。
他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都沒能說出話來。
死寂的氣氛持續了足有半分鐘，向天行才重新開口：“所以…李牝…真的死了！？”
“一位傳奇法師親自出手對付一個剛剛打破武圣之境的武神…”
蘇東風張了張口：“李牝，能拼得與其同歸于盡，這已經堪稱奇跡。”
向天行坐在位置上，久久不語。
最終，無力的嘆息了一聲。
“為什么…會這樣…”
“這是所有人，包括天元高層都不希望看到的事，可偏偏…他確實發生了。”
蘇東風道。
“付青天閣下不是就在那片海域嗎…他真的，就眼睜睜看著李牝身死！？”
向天行道。
“只能說…這是意外…”
蘇東風說著，心中對付青天也有些怨氣。
如果不是因為付青天自忖自己執掌虛空之戒，隨時都能解決蒼生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何以會將事情鬧到這一步？
蒼生道現身的那一刻，直接收拾便是。
自大？
身為至強者的付青天，在這一事件的表現才是真正的狂妄自大。
只可惜…
處于他的位置上，天元，乃至全球任何一個國家，幾乎再沒任何人有資格批評得了他。
向天行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當下悲慟道：“至強者，好一個至強者！”
“發泄一下便罷了，絕對不能將這件事宣揚出去。”
蘇東風慎重囑咐道。
“不能宣揚？怎么，付青天做得，別人就說不得了？”
向天行冷笑道。
“我們必須保證天元內部的和諧穩定。”
蘇東風嘆息道：“至少，大體的輿論方向不能受到影響。”
向天行沉默下來。
“當前國際環境，作為我們第一競爭對手的大商且不說，就連日耀、星盟、帝國、東海三十六國，也不想看到一個如日中天的天元，因此，利用李牝之事打擊、削弱天元的國際影響力已經可以預見，可我們卻不能縱容這種輿論和風向，我們必須得將矛盾轉移到大商身上，引動情緒，同仇敵愾。”
說到這，蘇東風重重道：“這是意識形態層面的競爭！”
向天行很快明白了蘇東風所指之意。
盡管這件事最大的問題出在付青天身上，但在現有的國際環境下，天元卻只能將這件事先壓下去，維護內部穩定，一致將矛頭轉向外界。
真鬧騰下去…
一個不慎，就會造成內外交困的局面，后果不堪設想。
“好好安頓一下李牝的家人。”
蘇東風嘆息了一聲：“武神一道給世界帶來的震撼和沖擊，怕是遠不止如此，最后一刻，李牝以生命為代價演繹出武神的終極形態，縱然傳奇都為之驚懼，更別說那些武圣了…李牝這個名字，很快，將成為真正的傳奇，為世界所有武道修煉者所推崇、所敬仰、所崇拜。”
他頓了頓：“這個時候若有人聯系上李牝的家人，利用李牝的號召力再攪風攪雨…”
向天行冷笑一聲：“這個時候倒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以前不還覺得別人自稱‘武神’都是狂妄自大嗎？”
“以前誰知道，武神的終極之力居然能爆發出這般毀滅性的破壞力？”
蘇東風苦笑一聲。
“李牝不是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所有人，武神的力量上限，就是星辰的力量上限嗎？可結果呢？有人信嗎？”
向天行道。
蘇東風搖了搖頭。
很多時候，很多事，在沒有發生前，單靠言語確實沒有任何說服力。
就像李牝出道以來，每一次面對對手時，都會慎重的讓他們全力以赴，可結果…
等來的卻是一句句“目中無人”的評價。
人們…
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思忖間，他再度道：“天元高層為了紀念李牝為天元的貢獻，打算投入大量資金、資源在江州市成立一家武道勢力——神武門，并大力推廣李牝的武神之道！同時，太白亦會追封李牝為神武公…所有人，都不會忘記他所付出的一切。”
“人都死了，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向天行也不再和蘇東風爭執下去了。
就像他說的，沒意義。
“有總比沒有好。”
蘇東風說著，囑咐道：“你女兒和李牝的家人關系不錯，所以，安撫他家人一事，就靠你了。”
向天行沉默了片刻，終究…
點了點頭。
見狀，蘇東風也沒有再說什么，中止了通訊。
向天行看著熄滅下去的通訊光幕，卻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足有半個小時，外面的天色都漸漸黯淡下去時，他這才稍稍回了回神。
“死了啊。”
向天行道了一聲。
他聯想到不久前他和李牝在江州市分開時的交流。
成年人…
面對任何選擇時，都該為自己所選而付出代價。
他打算付出的代價是什么？
李牝的答案…
“一切。”
向天行喃喃自語。
是的，一切！
真的是…
什么都沒有剩下啊。
連具尸體都沒有。
當時的他，就不認可，但他知道，他阻止不了李牝。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祝福。
那番話，似乎還近在耳邊。
可祝福，也只是祝福。
“終究是…死了。”
“最新報道！我天元有史以來最優秀的武道界，天下第一武道會第一人，世紀之王頭銜擁有者，武神之路的開辟者李牝李武神，于三個小時前，突遭大商國傳奇法師蒼生道襲擊，盡管李武神拼命反擊，仍然未能幸免…”
“李武神的悲劇，是我們整個太白的悲劇，是整個天元的悲劇，亦是整個人族的悲劇！在我們人族無數國度陷入水深火熱，并且面臨著大量兇獸魔物威脅的環境下，仍然有人致力于內部爭斗…”
“人類同盟會六大理事國代表為李武神逝世一事發表講話，呼吁人類唯有團結一致，才能戰勝魔物威脅，各國協商后決定統一降半旗，沉重哀悼李武神…”
“現在緊急插播一條新聞，偉大的武道家…”
李牝隕落一事過去三個小時。
經過某些共識、商議后，所有國家權威新聞媒體幾乎同時播報了這則消息。
緊接著，次一級新聞媒體紛紛轉發，消息以不可思議的迅速傳遍世界每一個角落。
世紀之戰此刻本身就擁有著如日中天的熱度。
并且，哪怕大戰結束后，這陣熱度仍然沒有完全消散。
可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所有人公認的世紀之王…
甚至世紀之王都不足以形容其成就的武神之道開辟者——李牝，居然就這么死了！？
消息傳出舉世嘩然。
乍聽之下，不知有多少人以為這是有人在和他們開玩笑。
不過當他們看到一個個官方媒體、權威機構紛紛公布了這一消息后，漸漸意識到…
消息是真的。
尤其是當眾人將殺害李牝的兇手——蒼生道的資料釋放出去，讓他們得知蒼生劫和蒼生道之間的關系后，他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李牝…
怕是真的遇害了。
頓時，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種巨大的震動和悲慟中。
江山一品。
向筱月紅著眼睛看著不久前，還和她一起，在沙發上打鬧，想著要用什么驚喜來迎接李牝歸來的李云瑤，神色中滿是悲慟。
林小鹿、秦柔然兩人也陪在她身邊。
看她們兩人的模樣，明顯在剛才哭過。
“瑤瑤…你不要嚇我們…伱說說話吧…不要不說話啊。”
林小鹿在李云瑤身邊，輕輕的推了推她。
可李云瑤卻仿佛感覺不到外界的響動一樣，雙目無神的坐在沙發上，眼中失去了所有靈動。
“瑤瑤，你不要這樣，如果李牝哥哥尚還在世，知道你這樣，一定會很傷心的。”
向筱月亦是在旁勸導著。
可她們的話，皆盡沒有任何作用。
三人臉上的擔憂之色，亦是越發濃厚。
直到…
“叮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傳來。
是李云瑤的手機。
并且，鈴聲響了很久。
“是阿姨打過來的電話…”
林小鹿看了一眼，小聲道。
她話一說完，李云瑤的眼中頓時有了焦距。
他快速上前將手機拿起，接通。
很快，里面傳來了李母顫顫巍巍的聲音：“瑤瑤，我聽新聞說，你哥他…”
“他們在胡說！”
李云瑤馬上道。
聲音中充滿著言辭鑿鑿。
“我哥沒事，他怎么會有事！？他可是天下第一，世紀之王，武神之路的開辟者！絕對不會有事！”
李云瑤沉聲道：“我哥他…他只是有些事，需要處理…”
“真…真的？”
李母的聲音中帶著擔憂。
“媽，相信我，也相信我哥，他沒事，他一定沒事。”
李云瑤語氣無比堅決。
“瑤瑤…”
“媽，相信我，我會將我哥找回來的，他一定不會有事。”
李云瑤慎重的許諾道。
“嗯，媽相信你…瑤瑤，媽這就去看看你…”
“媽，不用擔心我，我很好，而且…”
李云瑤抬頭。
這一刻，她感覺…
她頭頂上，似乎有一片天，塌了，暴露出了世界最真實的一面。
一如當年李牝所說…
這個世界，沒有人能至強不敗。
沒有誰能永恒無敵。
“我，非常好。”
“瑤瑤…”
“我會找到他。”
李云瑤眼中沒有了迷茫，只剩清澈和堅定：“無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