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天門帶著滾滾的彩焰從天而降,這摩訶神色惶恐,咬牙切齒,身形同時在空中迅速膨脹,那雙金掌赫然向上,不得不迎接!
“鐺!”
謁天門笨重不假,可一旦砸中,極其恐怖的消磨鎮壓之力立刻涌現,讓他的雙手如同融化般微微沉下去,滾滾的火焰立刻在身上升騰。
而他已動彈不得。
金身光彩閃爍,龐大如山,在黑金色的帝岐光中沉頓,危機關頭,駘悉身后復又生出雙手來,在胸前合十,亮出掌中的片片粉光。
這粉光如蓮,全力綻放,露出其中如蕊般的點點銀色。
曠妄再世秘法!
空無道終究是七相之一,縱使因為舊時的法相試圖更進一步、度化我執暴死而驟然崩解,俱舍寺宗上下皆亡,可這么多年的道法秘籍終究在,駘悉成就多年,倒也學了一二手。
如今蓮花綻放,滾滾傳來的推斥之力盡數被君蹈危化解,卻另有一光從中進出,如同滾滾之江河,傾瀉而來。
可昔年的甲衣元峨由定陽子重新打造,已經晉升為靈甲,所費不貲,用時極久,李周巍收在手中,遲遲不曾祭出,就是為了此刻,豈容他施法 那黑金色的甲衣上頃刻綻放出無窮焰彩,洶洶的烏焰順著身軀洶涌,將他的身形憑空襯托得放大數倍,魔光薈萃,皆往戟上去!
烏魄魔羅法身!
滾滾的邃炁之光攜帶著破法之力,頃刻之間就叫蓮花中流淌的色彩弱了三分,緊接著亮起的便是甲衣上的金色玄紋!
‘神妙樞煥’
一時間駘悉身側幻象四起,殘陽明亮,大地蒼茫,殺聲四起,明亮的赤光從無自有,憑空而降,裹挾著金黑色的帝岐光之輝,驟然落在那蓮花之上!
駘悉面色大變,急召空悉降魔缽歸來,可業火的影子浮現了一瞬,金色的殘影已經去而復返,乾陽鐲的光輝墜下,狠狠敲擊在缽上!
沒了駘悉支持,區區空悉降魔缽,又如何是乾陽鐲對手一時間倒飛回去,哀鳴聲大起。
駘悉一邊抵擋帝岐光,一邊以空悉降魔缽抵御,被這樣狠狠一敲,心神勾連,已是悶哼一聲,仍要維持手中法術,猝不及防,再也擋不得那赤光,那絢麗的蓮花頃刻之間轟然炸碎。
“喀嚓!”
一同響起的尚有一道清脆的琉璃聲響,這長戟如同一條兇猛的毒蛇,貫入駘悉金身胸 “轟隆!”
海量的蓮花粉氣伴隨著琉璃之光噴涌而出,卻在滾滾的烏焰面前被燒得灰飛煙滅,駘悉那兩只手立刻合十夾住大昇。
可那把長戟微微晃動,竟然無人握持!
駘悉驟然抬眉,那烏魄魔羅法身已然在空中聚為六臂魔頭,邃炁所分化的玄黃之光充斥上下,六臂合一,緊握一斧。
此斧顏色厚重深沉,呈現出棕金之色,上方的麒麟之紋熠熠生輝,凝聚為亮白色的斧刃上散發著鋒利至極的恐怖氣息正是華陽王鉞!
“鏘!”
太虛中游走而出、遲遲趕來的玉石骷髏頭率先擋在前方,卻只換來一片琉璃聲響,這光凝滯了一瞬,暢通無阻地落下!
謁天門驟然顫抖,整片湖岸的天際光明一瞬,強烈的天光充斥了每一個角落,高處捉對拼殺的修士,一瞬間驟然失明,諸多飛行法器顫抖,紛紛如下餃子般落到地上去。
三世駘悉的龐大法軀驟然破碎,巨大的斧刃從他的左肩砍入,從肋下穿出,徹徹底底斬為兩半,沸騰的白色云氣從地面上升起,龐大的金身從空中墜落,失去控制地墜倒在河邊!
謁天門還在下壓!
那高高居于天際間的明相摩訶微微垂眉,兩手掐訣。
師弟也該滿意了。’
一切雖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明相卻并非毫無阻止之力,可他堂堂蓮花寺善樂道二師兄,何必要救一個空無道的摩訶更何況這個摩訶與自家師弟還一副極有仇怨的模樣。
雖說毫不阻止,可他并非穩穩坐著不動彈,這所有的時機被他掐準,手中的璀璨毫光凝聚到極致,輕輕彈指,即刻飛翔而去!
另一側的滔滔江水也赫然破來,那將軍同樣持斧,一斧頭劈開了擋在面前的葫蘆,駕風殺來,眉宇帶煞,目光久久地凝固在他手中的華陽王鉞上。
一枚繡著璀璨花紋的青玉瓶子驟然墜落,公孫碑兩指抬起,點在眉心,收束法力,照出一片清輝:
乞代夜’
這玉瓶得了光彩照耀,發生了更神妙的變化,趁著李周巍全力攻伐的時機傾倒,滾落下一滴翡翠如玉般的珠子。
“滴答!”
此珠一落,有沉蒙蒙不見日月之風,顛倒寒燥,推移相火的雨露垂落,整片江岸的氣機驟然變化,充斥遍地的天光受束驟弱,仿佛越過殘夜,化為一片青藍色、靜靜沉積在地上的少陽之光。
整座輝煌不可一世謁天門光輝也驟然減弱,種種鳳鸞之象消失不見,金甲金衣的天兵天將也轟然倒塌,李周巍已然抽戟回身,頂著對方的神通,往前一步欲接,卻如同醉酒般倒退回來,咳出口血。
“咳咳...”
他的眉心竟然陰魂不散的籠罩著璀璨的、蓮花狀的光輝,明相面色漸沉,一手發力,仿佛要束住什么兇猛的野獸,平靜的表情頭一次被打破,面色有些微微紅潤。
公孫碑得以一步向前,手中赤斧高舉,驟然劈下!
哪怕到了這個地步,李周巍仍然不肯抬起謁天門。
駘悉被斬,法軀崩潰,靈識卻憑借著曠妄再世秘法依附殘軀,仍不肯跟著一點真靈回歸釋土——只因心中恨毒到了極致,不肯罷休!
‘要算計我...非要算計我!藏著如此多后手..僅僅一斧!僅僅一斧!’
他的心中滿是驚駭與癲狂:
你毀我法軀,我豈能讓你好過!’
曠妄再世秘法是空無相的保命之法,根據命數牽連,保存靈識與真靈在殘軀之中不出,本是用來度過劫難,事后再從殘軀上重生,大大節約轉世花費的神妙之法..可駘悉明白天上的幾位同門沒有一個想自己好過的,否則怎么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誰還會在事后管自己的殘軀 既然轉世不行,他心中多了更多惡毒:‘我就此將殘骸以圣法引爆,損你神通!”
可此念剛剛在心頭升起,他的真靈之中立刻升起大恐怖來,隱隱約約幻象浮現,發覺天上的星辰冷冷的看著自己,這才醒悟過來:
‘河邊兩方斗法,凡人小修熙熙攘攘,李周巍鎮我正在河邊不是沒有緣故的...就是要等著我自毀殘軀,傷及無數凡人,好讓修武之星伐我!'
心中升起的后怕卻不能抑制胸中的惡毒,駘悉自以為看透了對方的軌跡,反而慶幸起來,冷眼看著:
‘他絕對不知道我有曠妄再世秘法,明相與公孫碑斗法,他一定要收回謁天門的!到時害他或是自救,全在我自決!’
地上的余孽心念百轉,李周巍只強忍著不適在身前結印,眉心處的光彩如洪水般涌出,卻被晞炁神通庇護的赤斧迅速斬開,僅僅拖延了一瞬間!
他不知地上的駘悉在折騰些什么...在仙器,查照之下,一切景象分毫必現,此人仍不肯脫離身軀,興許活得膩了,正在等死。
無論對方抱著什么計謀,他只一言應之!
這一瞬,在兩位釋修圍攻中的司馬元禮耳邊赫然炸響急促又威嚴的聲音:“司馬道友!借淮江圖一用!”
可隨著這一聲響起,這位青衣中年人恍然大悟,面色一凝,一手按上腰間靈寶,將之解下。
這個細微的動作并不明顯,可那神通之下的釋修何其敏銳依附殘軀的駘悉驟然清醒,心中簡直山崩地裂鬼哭狼嚎:
‘哎呀!他奶奶的!’
等還有什么好等的 再等命都沒了!
女咲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駘悉嚇得魂飛魄散,哪還管他三七二十一,這法軀毀也毀不得,再多的仇怨在存亡面前都是浮云,果斷解了曠妄再世秘法,回歸釋土!
可偏偏就是這一瞬,電光火石的瞬間,司馬元禮竟然有了那么倏忽的猶豫!
他微微一頓,腰間的卷軸終于飛起,化作一道綿延天際的龐大城樓,照耀萬千光彩,擋在那青玉瓶前。
可此時駘悉歪曲的身軀已經徹底倒下,那一點真靈在太虛一閃而過,仿佛在鏡中游走,輕飄飄地消失在無窮黑暗之中,另一端公孫碑更是身經百戰,豈容他猶豫向前一步,完全舍棄了天空中的青玉瓶,遲遲不動手的晞光分儀寶臺立刻往前推,讓整片戰場都興起滾滾的晞光!
李周巍面上沉靜,心中沉沉一嘆:
‘司馬元禮!心思太雜了...壞我大事!!’
李周巍這一聲的用意不少,司馬元禮的心思甚至也被他猜得八九不離十——淮江圖是極為重要的東西,可一但落在他李周巍手里,哪怕是借出去的,經過命數感應,主人是誰可就真不好說了!
李周巍本也不會私吞他的東西,可問題就在場上的局勢極為敗壞,哪怕駘悉撤走,湖上還是處于劣勢,公孫碑手中是晞炁鎮壓之寶,哪怕李周巍最后能走脫,也一定要付出代價,淮江圖這一類的靈寶就是極好的脫身犧牲品…
如果淮江圖控制權在司元禮,他自然毫不吝嗇,大不了控制淮江圖先一步退出,可與明陽奪權的可能一結合,還真讓司馬元禮猶豫了一瞬,最后選擇了以淮江圖抵御靈器,援助李周巍。
這也算勉強符合借淮江圖一用的表述,卻讓無疑戰場上的局面有了進一步的惡化!
‘司馬元禮本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否則也不會不等宋庭詔令,一路歇也不歇地趕來...是豪邁不足,太小家子氣了..!
‘只好在把駘悉嚇走了,不用再提防這一事!’
李周巍忍著強烈的眩暈,心中惋惜,也不去怨他,只勉力后退,架起大昇來抵御,斧戟相交,一時間光明大作,卻又迅速黯淡。
公孫碑并非泛泛之輩,李周巍尚且要抵御明相,失去支援,匆匆舉戟,敵優我劣,終于招架不住,那一柄赤斧掃開大昇,斬在他胸前!
最先亮起的是滔滔的烏焰,這烏魄魔羅法身濃烈邃炁色彩出人意料地起了奇效,將這斧上的大半神通光彩一一抵御,隨后亮起的才是甲衣之光!
這件元峨甲衣如今脫胎換骨,樞煥之后的第二道神妙運轉,令他渾身閃爍起陽極之光來:
元蛻!’
李周巍面色潮紅,吐出口血來,甲衣上的陽極之光隱約浮動,卻大大化解了洶涌而來的神通,身形更是憑借著陽極之光脫身而走,使得晞光分儀寶臺一陣錯亂,竟然鎖不住他的方位!
‘還來’
公孫碑卻已經有了防備,雙指重新點上眉心,乞代夜的清冷光輝驟然照下,頓時將他身上整片整片的陽極之光徹底消解。
可元蛻之能響應的一瞬間,李周巍已經沖殺而起,配合即刻呼應的君蹈危,將身邊所有束縛沖破,直往明相方位殺去!
明相抬起手來,心中卻微微一動,仿佛在傾聽什么,手上的術法很自然地變了印,這和尚眉宇一挑,突然望見遠方的公孫碑面色平靜,從袖中抖落出一符來。
平疆廣夜符!
一股清冷光輝鋪天蓋地澆下,卻并非針對李周巍,而是蜂擁殺入晞光分儀寶臺之中,使之光輝無窮,隔著老遠牢牢鎖住李周巍,緊隨其后落下!
一時間天際光芒大放,淡金高臺籠罩天空,兩道短戟如同雁兒一般翱翔而出,似慢實快,緊趕慢趕,終于在高臺的邊緣架住了那一支長戟!
“鏗鏘!”
李周巍長戟緊握,看著天際上迅速籠罩的晞炁,終于嘆出一口氣來,烏魄魔羅法身迅速膨脹,化為烏焰兇洶洶的漆黑魔頭,頂著天上落下的重重金黃鎖鏈,聲音幽幽:
“真是勞煩北修北釋處心積慮—倒讓本王看看,公孫將軍有多少本事!”
公孫碑目光冷靜,低聲道:
“使命所在,由不得不處心積慮!”
天空中的高臺色彩渾一,淡黃色的光幕籠罩了所有天光,公孫碑與李周巍皆淹沒在光幕之中,明相暗暗嘆氣,也乘著蓮花飛入其中,一切色彩與動靜一同泯滅。
司馬元禮看在眼中疑在心里,暗覺壞事,打法越發激烈,寶物越祭越多,可明慧也好,五目也罷,一個個心不在焉,竟然被他一人壓著打,一時間險象環生!
隨著淮江圖砰然落下,五目這才驟然清醒,死死壓制在手中的玄傘猛然一松,竟然被不知何時穿出來的一條繩索束縛住,狠狠一扯,頓時松手脫去!
司馬元禮一牽一拖,可謂是冷汗滿滿,心中慶幸:
‘只補一補我的疏忽...
誰知這憐愍面上大怒,心中同樣一松,哭爹喊娘起來:
'仙尊在上..…小人不是存心的!’
偏偏正在此時天上白氣穿梭,流光道道,竟然有一白色的金身橫空而來,帶來萬千白光,讓所有人的目光一同注視過去,心中齊齊一駭!
這摩訶駕風而至,面色嚴肅威武,語氣冰冷:
“諸位同道,筵白前來相助!”
可這位大慕法界的摩訶環視一圈,看著五目對著司馬元禮咬牙切齒,明慧垂眉念經,雙拳緊握,一個個全神貫注,好像沒有時間理他,筵白心中突然怪異起來,暗暗思量:
‘奇了怪了,這氛圍怎么古里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