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下意識的覺得,葦澤關大捷,很有可能是突厥人內部出現了什么問題。
李世民并沒有回應屈突通等人的話,而是又詳細的看了一遍信。
看完以后,臉色那叫一個精彩。
有疑惑、有震驚、有欣慰、也有…憤怒。
“殿下…”
其他人見李世民不愿意開口,也沒敢再問,但是屈突通卻不在乎,他帶著試探的叫了一聲。
李世民沒有言語,將信遞給了屈突通,讓屈突通自己看。
屈突通接過信,快速的閱覽了起來,秦瓊等人也伸長了脖子往屈突通身邊湊。
“王續何在?”
李世民在屈突通等人看信的時候,面無表情的開口。
王續有點不太明白李世民為何突然會找他。
他自從在洛陽城外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以后,就被李世民打入了‘冷宮’。
隨后李世民再也沒有搭理過他。
即便是需要他去做什么,也是讓長孫無忌傳話。
現在李世民突然開始‘寵幸’他了,他有點兒‘受寵若驚’。
王續心里忐忑不安的騎著馬湊上前,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世民瞥了王續一眼,冷澹的道:“帶上你的人,盡快趕往葦澤關,確認葦澤關是否真的大捷。”
“臣…”
王續有些猶豫。
李世民眉頭一橫,“嗯?!”
王續趕忙道:“臣遵命。”
李世民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王續趕忙退下去,點齊了自己的人以后,匆匆的趕往了葦澤關。
“好家伙,這蘇定方真有這么厲害?”
樊世興湊在人堆里,透過縫隙,看到了那么一兩行字以后,夸張的喊。
郭子和嚷嚷著道:“秦兄,你跟那蘇定方似乎交過手,你應該知道那蘇定方有多少能耐,那蘇定方真的如同捷報里面說的這么厲害?”
秦瓊一邊看著信,一邊道:“不好說…”
李壽急了,“不好說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厲害還是不厲害?”
秦瓊遲疑了一下,道:“我跟他雖然短暫的交過一次手,但是并沒有試出他的深淺。不過此人應該是一位重情重義之人。”
郭子和、李壽等一眾人翻了個白眼。
秦瓊說了等于沒說。
至于說蘇定方是重情重義之人,那也不可信。
畢竟,秦瓊只跟蘇定方交過一次手,并沒有深入的了解,怎么就能肯定蘇定方是重情重義之人。
秦瓊目光從信上收回來,瞥了眾人一眼,并沒有多做解釋。
他又不是程咬金那個話癆,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說兩句。
跟人產生了分歧,還非得跟人掰扯明白。
“這謝叔方又是何許人也?”
在人堆里一直沒啥存在感,但又十分顯眼的李君羨,冷不丁的開口。
黃君漢哈哈笑著說,“還有你五娘子不認識的人?”
李君羨白了黃君漢一眼。
李君羨人長得俊美,身形也不錯,在一眾五大三粗的漢子們中間,就顯得格外的扎眼。
一些長得丑的,嫉妒人家帥的,就惡趣味的給人家起了個五娘子的別號。
“謝叔方以前是齊王殿下帳下的執仗親事,在從征的路上,獻上了元衣,被圣人封為了平遙縣侯。”
屈突通了解謝叔方的底細,所以聽到了有人不了解謝叔方,就隨口解釋了一句。
“吆喝,還是一位侯啊,那更了不得。”
黃君漢夸張的叫著。
屈突通等人齊齊停下了看信,白了黃君漢一眼。
黃君漢可不是在夸贊謝叔方,而是在奚落謝叔方。
畢竟,在場的眾人,人均是公。
即便不是最高的國公,那也是郡公或者縣公。
一個侯還不值得他們高看一眼。
“人家在葦澤關一戰中可是孤身闖入了突厥人大營,攪亂了突厥人大營,斬了突厥突利可汗的狼頭纛,班師回朝以后,說不定會受封為公,跟你并駕齊驅。
以后上朝的時候,少不了要碰面,你還是留點口德吧。”
殷嶠是厚道人,看不得黃君漢看扁謝叔方,也不希望黃君漢和謝叔方因為這種事情結仇,所以沒好氣的批評了黃君漢幾句。
一眾人繼續往下看,越往下看,越震驚、越震撼,臉色變得也越快。
“這…”
當一眾人看完了信以后,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突厥人內部確實出現了問題,齊王也確實是借著突厥人內部出現了問題,逼退了突厥人。
可突厥人內部的問題,并不是突發的,而是齊王謀劃出來的。
齊王居然真的憑借著葦澤關內不到兩萬的兵馬,以及那個叫宇文寶的帶過去的一萬多壯丁,守住了葦澤關。
要僅僅是如此的話,他們倒也不會無話可說。
他們會質疑捷報里面所述的那些消息的真實性,也會討論一下蘇定方、謝叔方等人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做到捷報中所說的那般。
甚至還會從頭到尾的復盤一遍葦澤關的戰事,推演一下捷報里面沒提到的東西。
真正讓他們無話可說的是捷報里面寫著的兩句話。
其一是蘇定方陣斬了劉黑闥,奪取了此次大唐出征河北的首功。
其二是捷報上明晃晃的寫著‘齊王府左二統軍府統軍羅士信’率軍云云。
蘇定方一個降將,陣斬了劉黑闥,讓他們這些出征河北的將校臉色無光。
羅士信被冠以齊王府左二統軍府統軍的名頭,讓他們意識到,羅士信很有可能脫離了秦王府,去了齊王府效力。
羅士信脫離了秦王府,跑去了齊王府,這背后代表的意義,可就大了。
也難怪李世民在看完了捷報以后,對葦澤關一戰不做任何評論。
他手底下的勐將跟人跑了,還是一位身份地位皆不俗的勐將,他心里能痛快。
屈突通、秦瓊等人的目光幾乎是齊齊看向了李世民。
唯有王君廓一臉的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看著我做什么?葦澤關大捷,難道不是一樁好事嗎?你們為何看著不太高興?”
李世民看著屈突通等人,面無表情的疑問。
屈突通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哭笑不得。
你都不高興,我們敢高興嗎?
“吩咐下去,就地扎營。將士們隨著我們奔波了這么久了,也該好好歇息歇息了。”
李世民見眾人不說話,澹澹的吩咐了一句,騎著馬離開了。
屈突通等人對視了一番,屈突通和韓良策馬追了上去。
李世民現在,應該需要幾個心腹陪他說說話。
屈突通和韓良一路追著李世民跑了兩里地,在一處小溪邊停下了腳步。
韓良沒敢急著上前,唯有屈突通先一步走到了李世民的身邊。
看著李世民望著小溪,望的出神。
屈突通猶豫著道:“殿下,齊王殿下應該是情急之下,無人可用,才將士信征調入府的。您也知道,掌兵之人,必須要名正言順。
葦澤關內又只有公主殿下和齊王殿下的人。
公主殿下的人,齊王殿下不方便插手。
所以齊王殿下要用士信,只能將士信調到他府上。”
李世民沉默了許久,澹澹的道:“我知道…”
屈突通苦笑道:“但殿下似乎無法釋懷?”
李世民看了屈突通一眼,澹然的道:“我有心理準備。”
屈突通愕然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長嘆了一聲,繼續道:“自從士信被困于洺水城,我在你和元吉的提醒下,依然沒有及時出手相救以后,我就知道,士信恐怕會離我而去。”
羅士信被困于洺水城,突然下了大雪,屈突通在李元吉的要求下,派人提醒過李世民。
可李世民堅持己見,并沒有第一時間派遣出兵馬去馳援洺水城。
若不是李元吉不管不顧的帶著人去了洺水城,羅士信很有可能就死了。
這是李世民決策上出現了失誤,所以他必須承擔失誤以后所要付出的代價。
“我只是沒料到,士信會以這樣的方式離我而去。也沒想過,元吉會不加任何掩飾的將士信納入府中。”
李世民一臉的不痛快。
屈突通苦笑著道:“事急從權的道理,殿下應該懂的。”
李世民瞪起眼,“那他就不能掩飾一下?不能給我留一些顏面?他在左二統軍府統軍前面加上暫代二字,很困難嗎?”
屈突通苦笑著沒有再開口。
李世民要是這么說的話,那確實是李元吉做的不對,沒給李世民留顏面。
挖了人家的人,不掩飾一二,還明晃晃的寫出來,跟打臉沒區別。
“你派個人去告訴他,士信可以跟著他,但他留在洛陽城的糧食得歸我。往后平調官爵的事情,他也得接著干。”
李世民蠻橫的說。
李世民如今也知道了,李元吉焚燒洛陽糧倉,就是在嚇唬人,那些糧食還在,所以蠻橫的開起了條件。
雖然李元吉挖走了羅士信,就像是從他心口上挖去了一塊肉一樣。
但是他還不至于為一個羅士信,賭上太子之位,去跟李元吉一斗。
眼下河北的戰事已了,劉黑闥的腦袋已經砍了,徐圓朗也被他率領的大軍碾壓了,突厥人也退了。
可以說此次他出征河北,取得了全面的勝利。
依照李淵給他的承諾,此次回京以后,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屬。
這個時候要是鬧出一些兄弟不和的丑聞,李淵說不定會借此毀諾,所以他不能跟李元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