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抗金冠。
這么大的一件事,他居然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了。
第一次接觸時,憑著簡短的眼神交流,瑪歌判斷出這家伙絕對是個危險分子,但她沒想到,居然危險到了這種程度。與王室對抗,就意味著要與七大王國的所有地方對立。而放出豪言壯語的人,也不過是個剛從金冠倉皇出逃,沒有任何政治資本的騎士。
不過…
“所有人都能吃飽飯的…鸕鶿…”瑪歌很少見地嘆了口氣,有些無力地搖搖頭,“這種事情,在過去的幾百年里都沒發生過。”
“對我有點信心嘛,完全能做到的。”諸葛炳別有深意地說到,“當然了,得是在達徹·落雨的統治時代,徹底結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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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非諸葛炳臨時起意,早在金果家中,那位深不可測的公爵,就已經暗示過他了。
這種事兒沒有明說的,但,當時金果的眼神,已經很明白地闡述了不便出口的那部分觀點:北境遲早會被金冠擊潰,到那個時候,胡桃就是墨理修斯家族最后火種。只有保住她,才有可能東山再起。地方我給你選好了,一定得把落雨家房本兒給撬過來,要不然沒法玩。
不過,鸕鶿實在是太封閉了,這里的消息想傳出去,難度不是一般的高。金果并沒有提起阿諾奇·落雨的死訊,可能是這消息還沒傳到他耳朵里。反過來說,現在大權在握的是他兒子,還是一個行事風格相當混賬,時不時整花活的兒子,面對這么一號人,諸葛炳撬房本時的心理障礙就小很多了。
他加入影之團的目的,正是在此。
“嗯,嗯…是這么回事啊…”
聽瑪歌說完她這些天的遭遇,諸葛炳停下手頭的活計,分析道,“已經開始讓你接觸本地的大家族了?”
“靠倒賣奴隸來的大家族。”瑪歌恨恨道,“我真想一劍剁了他的腦袋。”
“他們這會兒,應該正在協商日后利益的劃分呢,這可是頭等大事…也難怪你跑到死亡沼澤都沒人管。”沉吟片刻,諸葛炳心中有了主意,“那個諾德林家族,還是殺掉比較好。”
“殺掉?”瑪歌的柳葉眉微微一跳,不滿道,“怎么和你之前說的又不一樣了?你不是讓我別那么草率就得罪貴族嗎?”
“你居然這么愿意聽我的建議嗎?”諸葛炳側過身看著她,用略顯揶揄的語氣說了一句,“真讓我意外。”
“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瑪歌白了他一眼。
“那天我確實說過,你可以爭取一部分貴族的力量,比如那兩個靠挖礦和養馬發家的。他們肯定也不干凈,但至少,在表面上,做的都是合法營生。尋求一下合作,未必不可以。”諸葛炳解釋道,“但,以奴隸貿易為本的諾德林家族,持有的每一個貨幣,都浸透著骯臟的鮮血。”
“在他們眼里,人已經被完全‘物化’了,成為和口袋里錢幣差不多的東西。他們根本不會考慮要怎么建設、怎么發展這座城市,只會想著要如何擴張市場。現在他們邀請你入伙,只是因為達徹動了他們的蛋糕,他們想要反抗,但又不愿意損傷家族的力量,拿你當刀子使罷了。”
“沒必要跟他們合作。簽合約的時候,黑水金庫一定還會讓你們見一面,到時候挑幾個你信得過的人,準備好,一舉把他們全做掉。”
終于,聊了那么久,兩人的電波對上了。
“你放心,這個環節肯定不會出問題的。”瑪歌拍拍胸脯應承下來,“可是,殺了他之后…”
“別急,這一來一回還需要時間呢。等你做掉他,我的后勤系統基本上也該造好了。”諸葛炳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只不過,到那時候…”
“你要頭疼的問題,恐怕就會復雜得多了。”
“我討厭謎語。”瑪歌有些不滿,但也沒再抱怨,趁著夜色,起身返程。
臨行前,諸葛炳給了她幾塊烤好的牛排和幾瓶水,這次她沒有拒絕,默默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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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
女孩把她的小腦袋從碗里抬起,神情很是疑惑。
與其說是吃,不如說她是爸整張臉都埋進碗里,好像某種護食的動物,生怕慢了就被同伴搶光。他們連刀叉都不會用,在朱伯特的允許后,給這些孩子單獨分了一個盤子,里頭的菜就用手抓著吃。
“對啊,你們沒有名字嗎?”希琳看著這幾個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卻已經遍體鱗傷的孩子,心里說不出的滋味,“生下來之后,爸爸媽媽喊你們什么?身邊的人喊你們什么?”
“我們沒有爸爸媽媽的,以前可能有過…但是…進了學士塔之后,這些都被‘忘記’了。”
“忘記?”聽到這平平淡淡的兩個字,希琳后背一冷,只覺得可怕。
“嗯,忘記。會讓我們喝一種糖水,很甜很甜,有蜂蜜的味道…”另一個男生嘴角還沾著飯粒,抬起腦袋,補充道,“喝了之后,過去的所有事情、名字,就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確實,我也聽說過,學士塔研究過這種東西,可以讓人完全喪失之前的記憶,甚至連人格都一并重置。”朱伯特皺起眉頭,補充道,“不過,因為這項技術太過邪惡,金冠已經明令禁止了。沒想到居然會在奴隸身上試驗…”
被他這么一說,在座眾人對西境的印象,也變得極度惡劣了。
“哎…北境在打仗,金冠通緝我們,東境憋著造反,西境又是這副德行,南境是以西結的大本營…”一分析現狀,希琳頓時泄了氣,叉子一丟,嘟起小嘴,“這么一看,七大王國都快沒我們的落腳之地。剩下的就是與西境相鄰,坐落于沙漠里的‘黃金國’;和與東境相鄰,坐落在大海上的‘鹽之島’了。”
“黃金國…”這個如有魔力的單詞墜入耳中,讓摩娜的眼神有些發直。
“這么看來,我們還得在鸕鶿待一段時間啊。”作為這趟逃亡旅程的核心人物,胡桃也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還有余力開開玩笑,“起碼這里風景不錯,要山有山,要水有水的。”
“既然要在這里生活一段時間,就更應該取名字了。”琥珀把話題又轉回了幾個孩子身上,“正好,就用新的名字,來跟過去徹底劃清界限。你們不再是誰的奴隸了,而是自由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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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就是有著無法預知、無法劇透的美感。
誰都不會想到,后世令無數人扼腕、動情,感動深受,被無數文學作品以各種形式改編的幾個名字,就要在這種情況下,一一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