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米賽亞是金冠城王室護衛隊的隊長,但,在這次行動中,他并沒有調動這支可觀的戰斗力,而是選擇用了烏克薩斯家招募的私兵。他的理由是,金冠護衛隊畢竟不全是自己人,人多嘴雜,像這種大事,事前必須做到絕對保密。萬一被喬治聽到風聲,在動手之前溜回北境,等于放虎歸山,那就全完蛋了。
今天在場的所有貴族,都是在上午,也就是授勛儀式開始前,接到的通知。即便他們和烏克薩斯家有著利益捆綁關系,米賽亞也只敢提前半天把消息透出去。
況且,門外那支浩浩蕩蕩的軍隊,已經超出了米賽亞可以征調的能力。看這體量,除了護衛隊之外,金冠的常駐守城軍肯定也跟著來了。
此時此刻,能夠調動王室護衛隊的人,便只剩下一個。
“宴廳里的所有人,法斯女王政令在此。”大門外,男人低沉的聲音如此宣告著,“除確定有叛國之罪的喬治·墨理修斯外,不得傷害其余人。此次行動,僅僅針對叛臣,在事情真相調查清楚前,不再牽連旁人。請剩下抵抗者放下武器,接下來將由金冠守城軍全權接手,我們將保證貴方的安全。”
洪亮的聲音穿透墻壁,讓宴會廳中再一次人心浮動。
女王都下場了,這事兒能簡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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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吧。”
米賽亞暗暗松了口氣,雖然很不情愿,但女王那邊的介入,確實讓事情能順利收場了。現在,作為整起事件的策劃者,他只需要說些無聊的體面話,“事情弄到這一步…真令我遺憾,太多士兵流了沒必要流的血。”
他略顯無辜地聳了聳肩,轉頭,看向邀請來的賓客們,“你們都聽到啦,那是金冠城守備軍的統領者,阿爾文將軍。他帶來了法斯女王的政令,墨理修斯公謀反確有其事,我不過是秉公執守,嚴格貫徹了女王的意志。我想,也是時候為這場鬧劇,畫上一個句號了。”
對他來說,這場本該是斬首行動的作戰,因為突然出現諸葛炳這個要命變數,被拖得太長,死亡量已經大大超出預估。
尤其是金獅俄里翁的陣亡,是對米賽亞對外名譽的一次重創:這都是跟了你爹幾十年的老保鏢了,戰場上出生入死都不帶慫的,怎么到你手上,就這么一個小小的斬首行動,把命給丟了呢?你這個接班人,到底是有多不靠譜?
因此,米賽亞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了,他必須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里,讓這場鬧劇趕緊收尾。
“不過呢,我也能理解你們的負隅頑抗,烏克薩斯家,向來是有恩怨分明的。我愿意在女王冕下座前擔保,甚至能讓你們無需下獄,例行公事的審訊,也可以在溫暖平和的茶室里,一邊品茶,一邊詢問,如何?”
“一邊品茶,一邊曬太陽,一邊詢問嘛…聽著很和平呢。”
聽到諸葛炳的前半句話,米賽亞忍不住勾起嘴角,還沒等他點頭呢,后半句話就接上來了。
“就像,今天的宴會一樣嗎?”
這個比喻有點老,但這一刻,米賽亞真的感覺到了“扎心”是什么意思。
所有你做過的事,都像一把把丟出去的回旋鏢,指不定什么時候就繞一圈,扎在你心口,你還沒法兒反駁。
“諸葛炳…”胡桃偷偷湊到他身后,小聲提醒道,“那可是金冠的守備軍啊,和護衛隊不同,是正式編制的軍隊。我聽爸爸說過,光是在崗的常備軍力,就有8000多人呢,而且,全都是黃金一脈神術的使用者!”
“而且…女王冕下也保證了我們的安全,這樣的話,現在是不是應該…”
“…”
米賽亞松了口氣。
他還擔心胡桃那傻白甜的小腦袋能不能理解到這一層,這么看來,還不算太笨,對局勢還是有一個大致判斷的。
那么,總算…要結束了。
結束之后,該怎么向父親交代呢?私募兵倒不是重點,俄里翁的死,還需要好好斟酌一下。就說他是因為太過大意,小覷了對手,才被找到破綻,一擊斃命?問題是,現場這么多人看著呢,人多眼雜,里頭肯定有父親的眼線,想要瞞過他,應該是不可能的。
就只能照實說,承認自己的能力不足嗎?
思前想后,諸葛炳卻完全沒有要放下武器的意思,雙目中的眼神,冷酷到遠遠超出了他的外表年齡。
“你…在干什么?沒聽到你領主的話嗎?”米賽亞忽然升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聲音也不自覺地大起來,“金冠守城軍來了,懂嗎?就在外頭,好幾千人!你們不可能反抗的!”
“女王冕下許諾了你們的生命安全,只要不再抵抗,乖乖服從王室的安排,就能…”
“如你所言,這場宴會,也是王室的安排,不是嗎?”諸葛炳冷笑道,“你以為這是在干什么?小孩子過家家鬧別扭?說不和你玩了,隔天就能和好的嗎?”
“別傻了!”
像是在和米賽亞說,但,諸葛炳驟然加重的聲音,至少也有一半是說給胡桃聽的,“從撕破臉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你死我活的斗爭了。難道要上趕著讓人家殺我嗎?”
“你瘋了嗎?”米賽亞終于露出了驚慌的神色,這大概是他生下來后第一次,無法將局勢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那可是王室!是七大王國的共住!難道你要同事得罪尤里卡王朝和烏克薩斯家族這兩個龐然大物嗎?只有瘋子才會這么做!”
“胡桃小姐,你的眷屬瘋了…但我知道,你一直是清醒的,對不對?很遺憾,你的父親已經是定局了,但你沒必要步他的后臣!放下武器,不要抵抗,只是你們唯一向王室證明,你和你的背叛者父親毫無關聯的機會!”
他又扭過頭來,對胡桃據理力爭道,“和王室作對,不會有任何好處的!”
短暫的沉默后,她沒有說話,轉向諸葛炳,微微點頭。
“…好,接下來,所有人,集中注意力…”諸葛炳將宴會廳內的所謂位置掃視一周,沉聲道,“這座宴會廳建在高處,只有正門和兩個側門,沒有后門。守城軍人數再多,也不可能在‘后方’等著我們,那里地形差勢太大,沒有修建平臺。”
“我們用‘老辦法’迫降,摩娜,你要確保他們兩個能跟上我。”
“什…什么老辦法啊?”
兩個姑娘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琥珀還在一臉懵圈,“阿炳,你倒是說清楚點兒,過會兒要干嘛?應該不是正面突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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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么,這兩人的性命,我就權且寄下好了。”
諸葛炳看向不遠處的米賽亞,臉上的血漬還沒有拭去,帶著春風和煦的笑容,視線一一掃過人群。
劍身抬起。
不等米賽亞將一口氣坦出,劍尖倒轉,一劍刺破了蒙卡的肺部,將鎖喉的瑟恩推開,又是一劍,砍斷了他的整條右臂。
“啊————!!”
鮮血如注,一片混亂。
混亂中,他朝米賽亞的方向擲出一枚末影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