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看上去消失的部分,卻并未完全消散。
而是不斷有來自道網的力量對其進行補充,如血肉再生。但這萬星墳中的消化血肉之力,卻附骨之疽,糾纏不散。
故而在眾人面前便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巨柱其中一部分,于「存在」、「不存在」兩種狀態間極速轉換。看上去是一種泛著陰影的透明模樣。
錢若常小心翼翼地將柱子,從萬星墳場中取回。
同時對一眾看戲的新晉仙狩們下達了指令:「制造出一片跟道網隔絕的局域道元陣列,用來充當培養界歿之力的溫床。」
眾人聞言,集體愣住。
顯然這等程度的道元指令,并非他們所能做到的。畢竟他們自從加入仙狩之后,就一直在執行任務、亦或者被迫度假。還沒接受過正式的培訓。
好在并不是錢弱常糊涂了。
話音未畢,虛空中、萬星墳場之外傳來了陣陣波動。
一道七彩光圈,借助道網,從朔星海急速穿梭而來。大放光明,將眾人集體籠罩在內。
光圈之內,完全是道元符號所組成的海洋。仿佛跟錢弱常之前的話相應和,其中數千萬枚符號,如洶涌之潮水,朝著中央眾人橫撲而來。
至于其他道元符號,則是忽的透明褪去。就像從頭到尾都不存在一般。
猝不及防間,眾人被這「潮水」,淋了滿身。
每個人雨露均沾。
與此同時,眾人腦海中,俱是浮現出了道外化道之術的施展方法。
道外化道:于道網邊界,開辟出另一新生道網界域。此界域好似道網的縮小版本,除了覆蓋范圍、威能有所削減外,其他皆如道網。道網中所有現存指令,于其中皆適用。
此新生界域,若用來開疆拓土。能大大降低道網開辟新籠罩區域的成本。
亦或者進行某些具有極其危險性質的實驗。實現在不威脅到道網本身的前提下,達到跟在道網中完全一致的試驗條件。
為了保證道網的絕對安全。新開辟的道外化道區域,只有治事會三位首席聯手,才可接入道網。在此之前,新生界域將會處在絕對的孤立狀態。
跟指令相伴的,還有諸多道外化道區域的有關信息。
即便指令的復雜程度,乃是眾人生平罕見。但在那古怪光圈映照下,眾人皆是一學就會、一會就通。根本沒有學習、記憶、掌握這一套流程。
在錢若常的號令下,眾人合力。隨著一道道指令被構造,一處道網新生界域,就被這樣「創造」出來。
雖然如此簡單,便完成了「小道網」的建造。但這群新晉仙狩,并不能理解這個玄妙無比的過程。
只是覺得跟過往一樣,指令生成、道網所有反饋。
唯有李凡,看到了眾人所不能看見的一幕場景。
道外化道之術施展的那一剎那,整張道網、都仿佛處在了靜止狀態。而后竟好似黯淡下去。
讓來自道網更外側,即是真正天地大道的光線得以穿過。
投影下,屬于道網的影子。
「如果說道網是臨摹、覆蓋之紙的話,那么我們此刻創造的新生界域,就是道網的投影。」
眾人依舊處在古怪光圈的籠罩中。
裹挾著界歿之力的石柱,被投入新生道網內。
隨著小道網源源不斷輸入的大道法則,進行「投喂」。
無形的界歿之力,也被培養的越來越多。
即便身處界外,眾人也莫名感到一陣不安。
就在這時,界域中那被啃食殆盡、只剩 下半根的石柱,卻是忽的化作一只巨手。
將周遭的界歿之力擺弄起來。
雖然巨手不斷被腐蝕、消失,但同樣有著小道網的力量補充。
因而,反復擺弄了許久之后,一支黑色的利箭,被這只巨手鑄造出來。
當第一只界歿黑箭被鍛造完畢后,界域內景象忽的再變。分為了三處截然不同的區域。
其一是培養界歿之力,其二是打造黑箭,其三則是貯藏黑箭。
每一只黑箭上,都有一張人臉浮現。
正對應著場中的新晉仙狩么!
「這是,給我們用的武器?」道淵頗有些震驚的問道。
錢若常笑了笑:「現在還不是。等你們真正布置好陷阱,無仙入網,它才將真正屬于你們。」
「界歿之力,與其接觸,必時刻處在被其侵蝕的狀態。若是沒有道網力量支持,即便是我,也會頃刻被抽干成齏粉。故而,你們一定要在連接道網的情況下才能使用。」
「走吧!」
錢若常又回頭看了眼無邊無際、滿是死寂的萬星墳場,帶著眾人,呼嘯而反。
「此處新生界域,在此次捕仙過程中,會一直伴隨著我們。無論任務成功或者失敗,我們都必須將此界域消散。不能讓界歿之力,在真正的道網中肆虐。」
遠離黑暗的墳場,重新回到朔星海的生機之地。錢若常指著眾人身邊的光圈,如此說道。
「這光圈,就是用來防止意外發生的。若是我們全軍覆沒,光圈則會負責回收我們留下的一切遺產。」
眾人聞之,神情皆是有些微妙。
「有錢老大你帶隊,還有界歿黑箭如此利器。再加上我們身處道網之中,本土作戰。就算敗了,還能全軍覆沒?」姜玉明皺眉問道,有些不信。
錢若常臉上一直掛著的淡淡笑容,頓時收斂:「獵人與獵物,身份互換、從來都在瞬息之間。」
「雖說我們勝算較大,但畢竟對手是仙。」
「還是一位能在上古災劫、跟仙狩的獵殺中,一直存活至今的真仙…」
錢若常冷冷地看了姜玉明一眼。
姜玉明不由低下頭去,連聲說道:「晚輩受教了。」
「你們對仙的了解,還是太少。接下來,我要帶你們去真正認識一下真仙。」
「順便,尋找合適的誘餌。」
眾人周圍光影,急速變幻。
按照此速度,已經能橫渡數次朔星海了。但卻不知為何,始終向前,一直沒有盡頭。
原本的生機光明,再度變得晦暗。
只是并沒有消失,而是似乎慢慢飄在眾人頭頂。如同星辰般,圍繞、懸掛頭頂。
他們正在朝著未知之境,不斷深入。
「我們所去之處,乃是深網所在。朔星海關押眾仙之處,亦在那里。」
「所謂深網,就是道網核心深處。」錢若常對于深網,只是這么簡單的一句介紹。似乎并不愿說太多。
「深網乃是絕密,常人不知其存在,更別提有幸進入了。」
「就算是我,若沒有這次捕獵真仙的職責在身,也不能隨意進出。」
向下穿梭過程中,錢若常以及一眾新晉仙狩身上,不停有無數細小的光點閃爍。
似乎在驗證著眾人的身份。
當頭頂的生機星辰,完全消失之際。
眾人的行徑才終于停止。
仿佛來到了一處黑暗的大空洞之中,周圍盡是虛無。
錢若常面前,似有無數符號同時涌動。
一道絲線,驟 然照亮黑暗。
絲線左右,分布著一個又一個的方框。
似囚籠,又似一個世界。
方框的邊界,異常的粗。誓要其內囚禁之物,跟外界徹底隔絕。
而在這些方框之內…
被關押著的,赫然是一個個人!
或者說,仙!
他們有的,處在沉睡狀態。
有的則是保持著清醒。冷漠、充滿殺意的眼神,不斷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在虛無之中飛遁,似是要尋找脫困而出的方法。
而還有些,則是處在徹底的瘋癲狀態。不斷施展著仙術,轟擊著世間的一切。哪怕他們所處的囚籠中,除了他們自己,并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存在。
所有這些被關押的真仙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他們的身上,都插滿了各種顏色的絲線。各色絲線,從他們的身上延伸出來。跟外界相連。
但并沒有觸及囚籠的「邊界」,而是中途直接消失在虛空中。
很顯然,這些被囚真仙,都看不到自己身上這些絲線的存在。唯有李凡他們這群外觀者,才能看的清楚。
「這些…便是仙么?」
最初的震驚過后,眾人心中對仙的敬畏,徹底消散。
畢竟任誰看到,以往只存在于傳說、想象之中的真仙們,現實中卻是眼前這副模樣。
恐怕態度都會劇變。
「隔著仙籠,你們當然體會不到真仙的恐怖。」
「若是把你們放進去,體驗一番。你們就知道什么叫做真仙之威了。」錢若常看出了眾人心中生出的輕視,冷笑著說道。
隨即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似乎真的要挑選人員一樣。
眾人心下駭然,紛紛正色而觀。不敢表露出任何異樣的神情。
轉而十分嚴肅的觀察起來。
「錢老大,這些真仙,應當都被關押很久了吧。為何我看他們,全都依然是十分精神、健康的模樣?」
「絲毫沒有被囚禁許久的頹廢、虛弱?」
一片寂靜無聲中,忽的有人出聲問道。
錢若常朝著提問人「馬天得」看去,不禁點頭贊賞道:「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能看出了問題核心所在。」
「你,很不錯!」
「并非是我們囚禁之后,還為這些真仙們提供能量補給。而是身為真仙,他們自身的能量,本就是無窮無盡的!」錢若常擲地有聲道。
很顯然,真仙力量無限的性質,并非所有人都是知曉的。
錢若常此言一出,眾人十之八九,皆都是大吃一驚。
「無限?這怎么可能?」
很顯然,無限這概念,跟眾人從小到大所學所知,完全相悖。
「真仙無限仙靈之力,來源于名為無限海的莫測區域。」
「甚至游離于大道之外,故而即便是道網核心之力,亦無法切斷真仙跟無限海之間的聯系。」
「能夠肆意調用無限海的力量,這就是真仙真正可怕的地方了。」
錢若常指著其中一個方框中,始終閉目盤坐的男子。
「此仙,是最早被我們捕獲的那一批。已經被關押了將近五萬年了。」
「但是依舊心神堅定,沒有露出絲毫破綻。雖然囚籠都是道絕之所,無法修行、提高境界。但是此仙僅憑內心感悟,這些年來,實力一直在默默提升。如今已然不知,究竟是何等地步了。」錢若常微微嘆道。
語氣中有無奈,也有佩服。
「何不干脆,把他們全都殺了!」絕大多數都保持沉默的靳長月,忽的 開口。毫不掩飾的殺意,以及渴望。
「呵呵…」錢若常沒有回答,只是意義不明的笑了笑。
李凡則是注意到,錢若常在笑的時候,眼睛不經意間、看向了真仙身上插滿的各色絲線上。
聯想到被當做生樁的四尊無名真仙,李凡若有所思:「也許道網的建立跟穩定,跟這些被囚禁真仙,也脫不了干系。」
李凡轉頭看向四周。
很顯然,此刻他眼前所見,絕非道網中囚禁真仙的全部。
在看不見的黑暗中,還有不知道多少「方框」存在。
「殺又不能殺。又不能切斷他們的能量補給…」
「就任由他們這樣修行。該不會他們有一天,能從這囚籠中逃出來吧?」道淵眉頭緊鎖。
其余眾人,眼中也是閃過一絲憂慮與畏懼。
真仙是一位接著一位,先后狩獵、抓捕回來的。
若是這么多被求真仙,同時失控…
那真是難以想象的可怕場景。
「這就不用你們擔心了。」
「哪怕他們再進一步,深網之囚,也不是他們想離開就離開的。」對于囚籠的堅固程度,錢若常倒是十分自信。
「雖不能真的放你們進去,但卻可以讓你們,更加具象的、切身感受到真仙的威勢。」
「選誰好呢…」
錢若常左右挑選了一圈,最終選擇了一位看上去已經變得毫無威脅,終日只是酣睡的被囚真仙。
輕輕一招手,各種五顏六色的絲線,在錢若常面前憑空生出。
似乎連接著囚籠中。
「誰來試一試?」錢若常看向眾人。
「我。」道淵胸有成竹道。
錢若常沒說什么,只是靜止將各色絲線,連接至道淵身上。
下一刻…
這位朔星海天驕,竟是控制不住的、渾身劇烈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