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解離山。
山高數千米,形如刀劈,直插云霄。
半山腰險峻的山路上,兩個少年正一前一后的走著。
前方的乃是一瘦削少年,頭帶草帽,面容堅毅。
他后面跟著的少年看上去比他小幾歲,但卻身形魁梧,只是濃眉大眼、神態憨厚。
此時,這魁梧的少年擦了擦額頭的汗,一屁股坐了下來:“二郎,歇會吧,走了大半天了,實在是走不動了。”
瘦弱的少年回身將水壺遞了過去:“此處山間偶有猛虎野獸出沒,在這里休息不安全。我知道前方不遠處有一隱秘洞穴,你若實在累的很,我們就去那休息便是。”
魁梧少年接過水壺,猛地灌了幾口,長舒一口氣后好奇地問道:“二郎,這山里真有什么神仙么?”
“肯定有,我親眼所見。”二郎仰頭看著隱藏在云層中的山巔,篤定道。
魁梧少年聽了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從五年前開始,你就跟中了邪一般,一有空就往這解離山中鉆。前前后后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也沒見你真尋著神仙。要我說,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尋仙問道之事太過虛無縹緲。依我看,你還是跟我一樣好好練武吧…”
魁梧少年話說到一半便被二郎皺著眉頭打斷了:“王玄霸,你怎么變得跟我娘一樣啰嗦了。再說這些廢話,伱就自己一人先下山去吧!”
魁梧少年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識趣的閉嘴了。
二人繼續沿著山路往山頂攀登。
沒走多久,山中忽地刮起一陣陰風。
王玄霸耳朵微動,面色一變,他上前一步按住二郎,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前面有…”他眼睛微瞇,正欲出聲提醒,但卻霎時僵住。
額頭一滴冷汗低落。
前方山道上,隨著沙沙的聲音,一條巨大的白蟒順著山體游動下來。
白蟒身軀龐大,只露出頭部的一截,便足足有七八米。
剩余的部分藏匿于山間的草木之中,不知道究竟還有多長。
白蟒臉盆粗細,巨大的赤色眼眸泛著令人膽寒的紅光。
吐出絲絲蛇信,昂首沿著山壁,向懸崖下游去。
見此恐怖異獸,王玄霸和二郎俱是膽寒,一動都不敢動,連呼吸都屏住。
白蟒巨大的身軀在地上拖動了半晌,才慢慢從二人的視野中消失。
王玄霸長舒一口,正欲說話,卻復又聽見一陣急促的聲響。
那巨大蛇首,居然頃刻間又從懸崖下方回探了出來,死死盯著二人!
王玄霸和二郎再次石化。
嘶嘶…
白蟒晃動著腦袋,緩緩游動,靠近二人。
巨大的嘴巴張開,帶起陣陣腥風。
被白蟒陰影籠罩,眼見腦袋都快要被其一口吞下,王玄霸終于再也忍受不住。
他發出一身巨吼,全身肌肉鼓起,整個身體霎時膨脹了一圈。
翻身躍起,掄起拳頭,朝著下方的白蟒蛇頭砸去。
“叮!”
居然發出金鐵相擊之聲!
而這時,二郎也動了。
腳下一踩,山石變得粉碎,而他的身形變的模糊,轉眼間就出現在了白蟒身后。
化拳為指,一連狠狠地扎了數十下。
“叮!叮!叮!…”
碰撞之聲不絕于耳。
然而,二人的這一番攻擊,連白蟒的皮都沒能弄破!
白蟒嘶吼著,身軀一扭,抽打在王玄霸身上。
“砰!”
王玄霸頓時被擊飛,砸在山崖壁上,激起碎石亂飛。
而白蟒沒有去追擊王玄霸,而是扭過頭來,張大巨口,咬向二郎。
二郎躲閃不急,只得伸出雙手,死死撐住白蟒的嘴巴。
白蟒發出一聲怪異的吼叫,猛地用力。
二郎的身軀幾乎消失在白蟒巨大的嘴里,但他一聲悶哼,居然硬是死死撐住。
僵持許久,白蟒見遲遲不能吞下這個小小的人類,也是出離憤怒了。
它不斷甩動著身軀,不停地將二郎砸在山道上、山體上,試圖將其甩開。
二郎每挨一下,手指就越如利劍一般,扎進白蟒的血肉里。
如此過了許久,這片山道上全是二郎與山石碰撞的痕跡,白蟒眼中赤芒一閃,一道黑褐色的液體從嘴里噴射而出。
二郎堪堪躲過腦袋,卻還是被這毒液淋了一身。
“滋…”
毒液腐蝕下,露出二郎泛著暗暗金色光芒的血肉。
他悶哼一聲,卻是再難以為繼,被白蟒甩到一邊,和昏迷的王玄霸摔在了一起。
吐出一口鮮血,他勉強支起身子,看著越來越近的白蟒,眼中露出一絲不甘。
自從那天傍晚,在這解離山中,親眼看到了一位仙人御空而行的絕世身姿后,他就對尋仙問道一事念念不忘。
無數次深入山中,就是想要找到這位仙人,拜他為師。
為此,甚至和母親都產生了矛盾。
誰曾想,仙人沒有找到,反而命喪這畜生之口。
想他孫家二郎,天生神力、諸武皆通,卻要落得個這個下場,如何能甘心?
但被白蟒的陰影籠罩,全身也再沒有了反抗的力氣,二郎也只能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二郎認命等死的時候,遠處的山中,忽然傳來了一聲嘹亮的鶴鳴。
白蟒聽見這鳴叫聲,仿佛遇見了天敵一般,豁然昂起頭,吐出蛇信,緊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二郎見到事情有轉機,也是睜開了眼。
只見一只白鶴不知從山中何處飛來,與這白蟒戰作一團。
白鶴不斷翻飛,靈巧地躲避著蟒蛇的襲擊,同時用尖喙不斷啄在蛇身上,帶起絲絲血肉。
蟒蛇雖然不如白鶴靈活,但是皮糙肉厚,白鶴擊中它數十次都沒有傷什么元氣。
而白蟒只要一次反擊咬中白鶴,就足以讓白鶴重傷。
漸漸地,白鶴落入了下風。
二郎見這兩頭異獸打的難解難分,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連忙艱難地起身,想要拉著王玄霸趁機逃跑。
就在這時,山中仿佛傳來了潮水般的聲音。
二郎愣住了,他抬頭望去,見到了一副奇景。
天空中,無數飛鳥成群結隊的從山中各處,宛如密布陰云,朝著這邊飛來。
山上,山鼠、爬蟲,乃至于猿猴、虎豹,以及無數二郎沒有見過的動物,也是突然從各個地方冒了出來,形成一股獸潮,朝著一鶴一蛇纏斗的地方奔襲。
二郎這時候反應過來,面色有些發白。
這獸潮中,他們二人絕無幸存之理!
那赤眸白蟒也察覺到了危機,不再和白鶴爭斗,想要離開此處。
誰知白鶴不依不饒,仿佛與蟒蛇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哪怕自己被咬得鮮血淋漓、支離破碎,也不愿放其離開。
須臾之間,飛鳥與獸潮已至。
它們無視白鶴與二郎,眼中的目標只有那條巨大的蟒蛇!
白蟒發出驚恐的叫聲,奈何已經被無數的野獸給包圍了,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這些野獸發了瘋似的,互相踐踏著,爭奪啃食著白蟒的軀體。
哪怕自身牙齒蹦碎、鮮血直流,也絕不放口。
有不少野獸就這么活活將自己啃死,但很快就被其他野獸補上。
這白蟒仿佛犯下了什么不可饒恕的罪過一般。
所有的飛鳥走獸,前赴后繼,誓要將白蟒啃食殆盡。
不死不休!
白蟒被獸潮淹沒,掙扎的動靜越來越小。
不知過了多久,徹底沒了聲響。
這之后,野獸們才逐漸散去。
而那條巨大的赤眸白蟒,卻是連塊骨頭都沒留下。
目睹如此詭異的一幕,二郎愣在原地,半晌沒有敢出聲。
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忽的,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朝著左右望去,高聲大喊:“仙師,是你嘛?”
“一定是你做的,對不對?”
在他看來,剛剛發生的這場反常的獸潮,定然是那位隱居在這解離山中的仙人手筆。
二郎有些激動,有些急切。
可惜的是,他的嗓子都快喊啞了,都沒能見到仙師的蹤影。
于是他陷入了深深的失落之中。
而就在他不遠處,李凡正一臉微笑的看著他。
仙師近在眼前,凡人卻不能得見。
“這孩子不錯,體質似是有點特殊,求道之心也是頗為堅定。”李凡看著二郎,目光中透露出些許贊賞。
“可惜的是,我自己都立足未穩,如何教你?”李凡笑著搖了搖頭。
“還是日后等時機成熟了,再送你一場造化吧!”
他輕輕朝著二郎一指。
孫二郎頓時一陣迷糊,隨后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左右,最后扛起依然癱在地上的王玄霸,下山去了。
目送二人離開這解離山,李凡隨后又觀察了一眼白蟒被吞噬的案發現場,心中有些欣喜。
“不枉我這九年來苦心研究,這無相殺機,果然不凡。”
剛剛這解離山中,飛鳥走獸一齊暴動,將白蟒吞噬,自然是他所為。
這一世,因為他已經是煉氣后期修為,為了避免仙凡瘴對他的影響,索性就來到了這解離山中隱居。
一邊等待還真充能完畢,一邊苦修。
由于仙絕之地中并無靈氣,所以他的絕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感悟上一世觀摩的天地氣機上。
九年來夜以繼日,苦心孤詣,終于所有得,從中領悟出了一式無相殺機。
這無相殺機一旦施展,便能在一定范圍和程度上偽裝成天道殺機。
天發殺機,自然有種種殺劫演化。
被無相殺機鎖定為目標,無需李凡親自動手,就會自己隕落在殺劫之中。
就比如剛剛這頭赤眸白蟒,被李凡的無相殺機鎖定后,便在這解離山范圍內,成為了天道殺機的目標。
天地生養萬物,天地的意志,支配著世上絕大多數生靈。
于是無數動物受到驅使,對這白蟒也產生了無盡的殺機。
這股殺機,直到白蟒徹底死亡才會消失。
假天命而用之,這就是無相殺機厲害的地方了。
不僅威力不俗、方式詭譎,無相殺機的隱蔽性也極高。
無相殺機本身就如同天地殺機一般,類似于一種純粹的意志和規則。
尋常修士根本無法察覺。
集如此多優點于一身,實在是殺人越貨的必備良品。
無怪李凡會如此滿意。
當然,無相殺機初次實驗的對象乃是山間普通的走獸,所以聲勢頗為浩大。
而具體作用在和李凡同等修為乃至更高修為的修仙者身上,又會是什么效果,還要日后李凡親自嘗試一番才知道。
神通試驗完畢,李凡回到了解離山頂隱居的茅草屋中。
簡單收拾一番后,李凡看了看化虛的充能進度。
已經99%了。
“是時候再次踏足修仙界了。”
當下李凡喚出太衍舟,飛臨到了玄京城。
以仙人之威,如上一世那般,搜刮了大批的珍寶和糧食。
裝滿太衍舟后,李凡來到了錢宏墓外。
如今以他的修為,止步殘碑的禁制已經不能再對他造成傷害了。
進入到錢宏墓中,李凡取出了還真空間中的那塊綁定的止步殘碑。
兩塊止步殘碑相互融合,形成了一塊全新的止步殘碑。
不似之前那么老舊,僅僅是碑身上有些許裂紋而已。
但離質變,似乎依然差那么一絲。
李凡也不以為意。
體驗過滄海珠那強大的威能之后,這止步殘碑他已經有些看不上了。
反正也是賣給天玄鏡換取貢獻度而已。
將錢宏墓中的兩門功法以及那艘損壞的太衍舟也帶上,李凡就要駕舟離開。
飛出一段距離后,他又重新返回,將錢宏的尸骨收好,準備帶回修仙界,完成他臨終時的夙愿。
這時候李凡再無牽掛,一路順利的通過了仙絕大陣,回到了修仙界。
再次見到碧藍的叢云海,李凡心中不禁產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將錢宏的尸骨拿出,化作骨灰,灑落在大海之中。
天空之上,異像陡生。
一片花瓣,自枝頭飄落,隨風漂泊,無休無止。
“筑基修士錢宏,凡修道兩百六十五載,以奇物飄零梅成就道基。”
“流落在外三千六百七十載,如今魂歸故里,還道于天!”
異像持續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消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