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轟隆隆。
轟隆隆!
地面的震動,在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加重。
那不知數量的京城大軍,仿佛萬馬奔騰般,在朝雷霆城不斷接近,讓城內眾人,人心惶惶。
“好恐怖的聲勢!尚未臨近,便已有這等動靜。倘若真是沖著雷霆城而來,豈不是無人能活著離開雷霆城?”
“就是!偏偏愚地府還接著藍血病之由,現在都封鎖全城,不讓任何人離開雷霆城,這是要拉著我們全城人一起陪葬不成?”
“慌什么!十大家族都沒動靜呢!如果他們都開始逃離雷霆城,那我們才是真的要擔心雷霆城的存亡了。”
“十大家族是想走都走不了吧!他們走了,這通天柱可搬不走!別人我不知道,但前些日子生辰宴被大鬧一場的黃老爺,已經讓他家的大公子帶著人離開雷霆城了!”
“什么?!”
酒樓里,有人聽到這消息,紛紛露出錯愕之色。
“黃府的大公子跑了?愚地府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人離開雷霆城?”有人立刻質疑道。
“你以為別人黃老爺和我們這種普通百姓一樣嗎?他老人家在雷霆城有的是人脈,出個城,還是不難的。”
“就算大公子走,那黃老爺子沒走,還留在雷霆城呢,說明黃老爺子是對雷霆城有信心的,那臨近的大軍,可不一定會對雷霆城如何呢。”
“你懂什么,這叫做兩手準備!小的逃出城,老的守在城里,無論最終結果如何,都留下了希望。這就是盤踞雷霆城多年的老東西的底蘊啊,我們這種普通百姓,可比不了這等大人物。”
消息傳播的速度,遠比堂主他們想的更快。
因為瞞不住。
整個雷霆城都在震動,宋振榮現在手中端著的酒杯,都在不斷的震蕩著波動。
如此動靜,沒有預先進行封鎖,必然會有消息泄露出來。
宋振榮煩躁的將杯中之酒飲盡,周圍同樣換了身尋常衣服的隊員們,則將請示的眼神投遞過來。
堂主們,神龍不見首尾,只留下了這種抓人封鎖謠言,進行維穩的爛攤子任務,交給了他們這些隊長來執行。
但正如之前所言,現在堵嘴,已經晚了。
消息已經傳出去,指向了京城大軍,無法用妖魔之類的謠言進行掩蓋。
而不斷地抓人維穩,更是坐視了消息的真實性。
看著手下們投遞過來的眼神,宋振榮只是拿起酒壺,繼續滿上,一杯接上一杯!
妹妹宋溪的病情,惡化了。
全身流膿,散發腐肉般的腥臭,本來有所塑形的軀體,又開始朝著扭曲方向一往無前,肉眼可見的感受到生命氣息的逐漸流失。
然而丁神醫,已經變成了義軍反賊,哪怕看到,他也只能是抓人。更別提…現在連丁神醫人在哪,都兩眼一抹黑。
留在妹妹身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妹走向死亡。唯有主動出擊,不停地尋找任何有關義軍的線索,才有可能找到丁神醫,才有可能…挽救妹妹的性命!
比起所謂的大軍壓境,所謂雷霆城生死存亡之事,宋振榮現在更在乎的,反倒是妹妹的生命安危。
“你們不會以為只有黃老爺家的公子逃出成了吧?那只是他露了馬腳被人發現了,其他更多的人,更多有權有勢的人,都在偷偷把人運出去城,送往其他城鎮暫避風頭,觀望情況。咱們這些出不去城,才是棄子!”
“憑什么…憑什么只有他們的孩子能離開雷霆城?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上面何時正眼看過我們這些普通人?依我看,大軍臨近之時,與其相信那些權貴,還不如義軍呢!至少他們是真的關心過我們的死活!”
那邊的討論,逐漸激烈。
底層百姓大部分是愚昧而從眾的。
有人帶頭,便紛紛起哄。
而這,也是宋振榮會在此地蹲伏的原因之一。
一拍桌子,宋振榮拍案而起。
“聚眾議論加入義軍反賊之事,全都不要命了是吧。愚地府辦案,給我全部拿下!”
宋振榮一聲令下,手下們才紛紛亮出身份,拔刀沖了下去,見人就抓。
眾人嚇得紛紛做鳥獸散,四散而逃。
之前帶起話題的人,更是被宋振榮親自追捕。
眼看著那人逃出酒樓外,跑到大街上了,一直沒動靜的宋振榮,忽然抓起桌上的長劍,從酒樓二樓一躍而下。
在街上行人的驚恐尖叫聲中,穩穩落地,剛好就攔在逃跑之人的面前。
“說!你是不是義軍的人?”
拔劍,架在那人脖子上,那人頓時嚇得面無血色,雙腿發軟,不敢動彈。
“大,大人!冤枉啊!我就是喝多了,說胡話!我和義軍沒有關系的!沒有關系的啊!”
宋振榮維持表面的冷漠的同時,眼神中其實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隊長。”
手下從酒樓里小跑著出來,過來匯報道:“里面抓了十六個人,其他都跑了。要繼續追查嗎?”
“…先把人都關押回愚地府去。”
“是!”
讓手下把煽動‘謠言’的人也帶走,宋振榮,卻是沒和手下們一起回愚地府。
他不想浪費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人身上,他只想追查義軍的下落,繼續尋找丁神醫的下落!
他不想停下來,因為一停下來,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倘若妹妹真的…
或許是因為分心,又或許是因為狀態不對。
宋振榮,和擦肩而過的人,輕輕碰撞了一下。
只是這一下,他立刻愣在了原地。
因為…這一瞬的接觸,讓他的懷中,多了一份書信。
心中咯噔一聲,回頭再看,那人已淹沒在人潮中,根本認不出來了。
換成平時,他絕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哪怕犯了,也會立刻拔劍控制場面,找出那人。
但此刻,他竟是鬼使神差,伸手入懷,摸出了那份書信。
攤開一看,宋振榮頓時瞳孔收縮,心臟跳動的頻率,都猛然加劇了幾分。
只因書信上寫著…
“我是丁惠,醫師丁惠。半個時辰內,帶上宋溪,來奉天門坊的大枯樹下,我等你們。”
丁…神醫!!
一瞬間,宋振榮眼眶都有些濕潤,差點沒忍住流出淚來。
什么叫做神醫,什么叫做醫德!
這般神圣之人,怎么就成了義軍反賊了呢?定是義軍強行控制了丁神醫!
簡短的信中內容,透露了兩個重要信息。
第一,丁神醫是以醫師的身份,要見宋溪…此乃無上醫德!是知道宋溪按照病情變化,處于相當糟糕的狀態。本就被追捕的丁神醫,本是對立立場的丁神醫,卻愿意為了患者,冒著風險聯系自己!這是何等節操!!
說實話,宋振榮被感動到了,甚至激動的有些無法言語。
至于第二個信息,便是丁神醫所在的義軍,應該沒有撤離雷霆城的意思。
宋振榮很不喜歡他這一刻的發散思維,那捕捉信息的敏銳反應。因為丁神醫還在散發著人性的光輝,而他…卻還在本能的進行著算計。
可以說,這一下是…高下立判,讓人自愧不如!
握緊拳頭,宋振榮誰也沒通知,誰也沒聯系,直奔家中而去。
他要帶著妹妹,悄咪咪的與丁神醫完成私下見面。
至于是不是陷阱,或者被人發現后無法在愚地府待下去,這些都不在他當下考慮的范圍之內。
妹妹宋溪,是他僅剩的親人。為了讓宋溪活著,他愿意付出一切。
而在宋振榮剛回到家中,背起妹妹離開府上的時候…
他忽然發現…天,有點暗。
抬頭望天。
只見一團濃密且龐大的雷云,竟在雷霆城頭頂逐漸壯大。
是的!
這漆黑雷云,竟不是從遠處飄過來的,反而像是從雷霆城凝聚出來,漂浮到上空匯聚而成的!
而這些黑云的源頭,赫然就是…十根通天之柱!
轟隆隆!!
比地面的震動更加明顯,比地面震動聲勢更加響亮的雷霆!與黑云中閃爍霹靂!并…
轟隆!!
十道雷霆閃電,幾乎同時劈入城內十柱之中!
霎那間,電流順著十柱,沒入地面之中。
屹立無數個歲月,與雷霆城一同存亡的通天十柱,在這一刻…被激活了。
天空雷云作響,時不時落下的雷霆,紛紛被十柱吸收。
但就算如此,這毀天滅地般的聲勢,依舊讓城內眾人,惶恐不已。就仿佛下一瞬,那天上雷霆,便擊打在城內任何一人身上!
“傳說中的…通天十柱!”
在如此偉力面前,宋振榮第一次感覺到,十大家族,真正的恐怖之處。
那些原本準備逃離雷霆城的人,在如此偉力面前,紛紛匍匐跪地,不敢再有半分逃離之想。
而是一直朝雷霆城瘋狂逼近的京城大軍,那萬馬奔騰的轟隆之聲,也突然削弱了幾分。行軍之勢,緩了不少。
這,就是十大家族的底蘊。
這,就是十大家族主宰雷霆城的根本原因。
而這,還是通天十柱,日漸衰敗,沒能真正修復的結果。
倘若修復完成,這等偉力,還將…更進一步!
轟隆!
天上雷鳴,動靜之大,連義軍的地下據點,都隱隱有所波及。
但,影響不大。畢竟電流,無法深入地下太遠距離,就仿佛義軍建造地下據點時,就隱隱早有準備一般。
但這一切,方羽還暫未知曉,他甚至都沒察覺出來,這轟隆之聲,其實是天上雷霆的動靜,而不是京城大軍的動靜。
“丁惠,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肯走?義軍這么算計我們,我們為什么還要留下來給他們賣力?別和我說什么約定,義軍毀約在前,你之前答應的事自然也就不用作數!”
雖與義軍暫時達成和解,但方羽對于義軍的出賣,仍然心有怨言。
這義軍,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的。
但丁惠,卻決定留下。
如此反常的決定,簡直不符合方羽對丁惠的印象。
“你別急…”
丁惠一直在忙著從奴隸組織帶回來的那些黑血,有沒有進展方羽不清楚,但有些黑血確實被還原成了鮮紅且流動的血液,被分隔出來,存放在一個個容器之中。
而在這過程中,哪怕丁惠聽完了方羽描述的,大廳里與堂主對峙之事,丁惠也只是招過來露巧春,讓她去送一份信出去,就繼續忙手頭的事了。
方羽知道丁惠在忙血液的事,所以一直很有耐心,但架不住心頭的煩躁之感逐漸增強啊。
“京城大軍壓境,你看看你桌上的瓶瓶罐罐都在震動,雷霆城已經不安全了。義軍想做什么,愚地府想做什么,十大家族想做什么,全都和我們無關的!現在,就是我們抽身離開的最佳時機!”
丁惠仍然沒有回頭看他,只是一邊操作手頭之事,一邊頭也不回的道。
“那你猜,我們現在走的了嗎?踏的出這個據點,出的了雷霆城嗎?”
“只要那姓王的不在,誰攔得住我?出了義軍據點,我們直奔城外,十大家族現在肯定也被城外臨近大軍弄的全神戒備,愚地府又群龍無首,我們想逃出城外,有何難的!”
丁惠高舉手中半透明的瓶子,輕輕晃動,凝固的黑色沉淀物,逐漸如軟泥般軟化,化作黑色沙粒,隨著瓶子左右晃動。
“你太小看雷霆城的十大家族了,通天十柱的傳說,我以前就有聽聞。如神明般洞悉整個雷霆城的一花一木,隨時隨地的在城內降下神罰之雷。雖不知這傳聞有幾分真,但也絕非等閑之輩能夠抗衡的。我們現在出頭,就等于是當出頭鳥。若我們真的要離開,最佳時機,絕不是現在,而是…京城大軍與十大家族全面沖突,義軍與愚地府沖突升級,全城混亂,在渾水摸魚之際,才是最佳的全身而退的時機。”
頓了下,丁惠繼續道:“況且…我快成功了。”
又粉末狀的黑粉里投入綠瑩瑩的液體,把握著節奏慢慢晃動,容器里的黑色粉末,逐漸與液體融合,呈現人類特有的血紅之色,變成新鮮的血液!
“快成了?難道你?!”
方羽頓時激動了起來。
丁惠效率如此之快,是他沒有想到的,莫非在那堆黑泥中找出刁瑞年血液之事,分析復原出刁瑞年血液之事,其實難度不高?
就在這時候,外出的露巧春回來。
“大人。”
她帶回來了兩個消息。
第一,城內雷云遍布,十柱…通天!
第二…
“你聯系了宋振榮??都這時候你還要給人看病??”
方羽懵了。
他發現他竟有點看不透丁惠,不明白丁惠在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