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北邊,是綿延數千拉米的落雪山脈。
高地東面,就是一系列偏僻至極的小山村。
因為實在太偏僻,幾乎被世人遺忘,唯一一個有點名氣的,就是白馬鎮了。
高地南邊就是黃金之地兩大河之一,寒水河。
其北岸是北境,南岸就是東境,往南去不遠就有一個城市,叫碎葉城,也是羅森東境貿易的必經之城。
高地西邊,卻是一個叫暖風盆地的侯爵領,領主是葛羅德爾神賜侯爵,領地下面有十六個男爵領。
而這段時間,高地周邊各個城鎮和村莊,都在傳著一個聽起來有些夢幻的消息。
“高地北方新月鎮招募自由領民,去了就給房給地給工作,還給5克朗安家費。”
沒人知道消息真假,但大街小巷都這么傳。
各個領地里的底層領民的心被撩撥得一蕩一蕩的,簡直就和發春的貓兒一般興奮。
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白馬鎮。
白馬鎮北方,重建的貓頭鷹崗哨,高階戰士安格魯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他坐在貓頭鷹崗哨中間磨坊的頂臺上,嘴里無聊地嚼著一片蘆葦,一雙棕黑色的眼眸眺望著遠處的農田,其中盛滿了憂郁。
“這鬼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他現在已經晉升了高階戰士,但就因為是南方人,就因為之前指正過莫雷男爵的罪行,這時就遭了各種明里暗里的排擠。
一個高階武士,就天天窩在這鳥不拉屎的崗哨里給人看磨坊。
真是憋氣!
眼看太陽已經落下地平線,天色已經擦黑,磨坊里傳來副隊長的聲音。
“我說安格魯,晚餐好了,快下來吃吧,別像個少爺似的,天天要人喊!”
聲音很不客氣,雖然是副隊長,但對身為隊長的自己卻基本沒什么尊敬,就因為他是白馬鎮本地人。
如果是以前,無處可去的安格魯也就忍了,但現在,他不打算在這破地方浪費生命了。
稍一用力,從十幾米高的磨坊頂跳了下來,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隨便收拾了幾下,拿上不多的行李,再拿上一把普通鐵劍,轉身就出了門。
副隊長眼睛一瞪:“天快黑了,你還要出門?”
安格魯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副隊長臉上,發出‘啪’地一聲脆響。
副隊長捂著臉駭然看著安格魯,大聲怒吼:“你個叛徒竟敢打我?”
安格魯抬手又抽了他一巴掌,又是‘啪’一聲脆響。
副隊長立即鬼叫起來。
“叛徒打人啦南方來的叛徒打人啦快來人幫忙啊”
安格魯深吸口氣,強壓住一劍抽爛這家伙嘴巴的想法,一個箭步沖出貓頭鷹崗哨,隨后發足狂奔,一路直朝西邊奔去。
羅森.菲蘭德,少年神恩法師,曾經以一己之力覆滅了邪惡法師達姆西斯的死靈軍團,又輕易俘虜坎雷托,成功審判了邪惡男爵。
如今,那少年竟被冊封成了新月鎮男爵,還滿世界招募領民。
對此消息,安格魯毫不驚訝,只是滿心的感慨。
“人和人果然不一樣啊。”
他出生在東境白沙城的商人之家,家境還算富裕,從小練武,原本以為這輩子會一直呆在白沙城。
可世事難料,年輕時仗著自己有點本事,狠揍了一個欺負路邊年輕姑娘的無賴,卻沒想到那無賴還是個貴族。
貴族無賴不甘被揍,找來人報復他不說,還把他父親的店鋪給燒成了灰燼,連帶著父母也被燒死在了大火之中。
他殺了那貴族報了血仇,但家鄉也就呆不下去,只能遠遁北境,結果又遇上了個惡魔男爵。
在野地中狂奔時,安格魯又想起了那個少年法師。
“聽說他也是出生平民,甚至就是白馬鎮人,結果短短時間就成了領主,關于他的事跡到處都有人在傳頌。”
“或許,他是神留在底層的私生子吧,如今已經掙脫了污泥,重回到了天上。”
“不知道我去投靠他,他會不會收留我?”
跑著跑著,肚子就餓了,心中忍不住后悔。
“剛才太沖動了,應該先填飽肚子再跑路的。”
但既然已經跑出來了,自然沒有回去的道理。
隨便在田間抓了幾只小動物,撥了皮,去了雜碎,直接就放嘴里用力嚼著吃。
他對這種生活毫不陌生,當年逃離白沙城時,為了躲避追兵,就足足吃了半個月的生肉。
之后時日,安格魯就一路全速朝高地新月鎮趕。
他是高階武士,腳程比普通人快了好幾倍,甚至比馬都快。
四天后的夜里,他站在一處山崖上,遠遠看到了新月鎮。
鎮中燈火通明,鎮外田野上,東一座西一座分布著農夫的石質小屋,也都點著燈,遠遠看著,就好像是圍繞著月亮的漫天星辰。
安格魯就有一種從蠻荒野地回到文明世界的溫暖感,一直緊繃的心神頓時放松了許多,多日趕路的疲憊也消散大半。
從山崖上下來,他繼續前奔。
跑了會兒,忽然發現前方有一群黑影也在趕向新月鎮。
他對這種情況一點都不陌生,因為這些天經常碰到這種情況,他們也都是外地千里迢迢趕來新月鎮的自由民。
現在是黑夜,本著結伴的想法,他追上去打招呼。
“嗨伙計們,你們也去新月鎮?”
那群人影大概有五六個人,聽到聲音后就都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安格魯。
借著月光,安格魯發現對方是一家人,中年夫妻帶著四個大大小小的孩子。
他們身上衣服比一般農夫要體面些,但風塵仆仆,滿臉疲憊,顯然也和安格魯一樣趕路多日。
男人看到安格魯,有些警惕:“伙計,你也投奔新月領主?”
安格魯點頭:“不然呢?”
這里距離新月鎮大概還有五六里路,等趕到地頭,估計已經夜里九點了,他就建議:“要不就找塊地方歇一下?明天再趕路?”
這一家人卻搖頭:“要歇也要到城墻底歇,這荒郊野嶺太危險了。”
安格魯覺得也對:“那就一起吧?”
“好。”
于是兩撥人結伴而行。
沒想到,跑了一里路后,又碰上一對夫妻,于是繼續結伴。
等最后跑到城墻底下,隊伍竟已經壯大到了二三十人,而城門附近,就發現城門附近蓋了一棟長長的大房子,房子門口寫著休憩旅店幾個字。
旅店門口還有個奇特的小房子,房子里燈火通明,并冒出食物的香氣,而房子正面有個小窗,窗后排著一條不長不短的隊伍。
安格魯肚子早就餓了,下意識就排到了隊伍后面。
他問前面的排隊者:“嗨伙計,這里什么情況?”
前面那男人來得早些,知道些情況。
“是男爵提供的臨時救濟站,免費給五個鹽水土豆,一片肉和一碗水,吃完了就去后面長屋。里面有地鋪可以睡覺。”
安格魯很高興:“喔男爵真是仁慈啊”
深秋寒夜里的一頓暖食,還有肉,真是暖人肺腑啊。
而他這么一說,旁人不少人也跟著道:“贊美神贊美領主”
很快輪到了安格魯。
小窗后的發食物的人是個身材肥壯的中年大嬸,她見安格魯身體高大強壯,腰間還別一把鐵劍,便問:“你是武士嗎?”
“對。”
“那你是打算應招加入領主軍隊嗎?”
安格魯想了下,自己除了一身武技,其他也沒什么本事,恐怕也只能去軍隊謀生活,于是就點頭。
“是的。”
窗后的大嬸就給了他一大片肥厚熏肉和10個鹽水土豆。
“領主有命,前來應招的武士給雙倍食物,這是都是你的了。”
“噢,感謝領主。”
說實話,五個土豆還真不夠他吃的,雙份就正好。
安格魯接過熏肉,用力咬了一口,嘴里就爆開了一片濃濃的肉香,再用力啃一口鹽水土豆,再喝上一口清水,心中頓時浮現出一股滿滿的幸福感。
“肉可真香啊”
那胖大嬸催促:“好了,別擋著后面的人,去屋子里吃吧。吃完了,把木碗扔門口水槽里去。”
安格魯立即轉身去了一旁的長屋。
一進屋,就感到一股融融暖意,一下將深秋夜里的寒意驅散在外。
這屋子是真的很長,得有50多米長,十多米寬,屋頂掛著幾盞昏暗的防風油燈,屋子中央則挖了一條火塘,里面添著很多炭火。
還可以看到,地面鋪著許多切割整齊的干燥枯草墊,墊子很厚實,許多墊子上都已經坐了人,但還有不少空著。
安格魯就找了個空墊子坐下,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食物。
暖食入肚,心神頓時充實許多,不由閃過一個念頭。
“真不愧是受神眷顧的法師領主啊”
“仁慈、慷慨、智慧”
“若是能接受我的效忠,我必定用我的生命守護新月鎮!”
二十歲出逃家鄉,十年流浪見識人世艱險,他真正明白一個好領主的難得。
正狼吞虎咽吃著,忽然邊上傳來其他投奔者的說話聲。
“新月鎮的確有個好領主,新月鎮也的確是個好地方,但我擔心好日子持續不了多久啊。”
“為什么呢?”旁邊一人問。
安格魯也豎起耳朵聽。
那人用憂慮的聲音說出自己的看法。
“領主是法師,領主夫人卻是女法師,女法師不會生孩子呀。”
“這沒有孩子,等領主年紀大了,爵位傳給誰?”
就有人道:“我說,你就是瞎操心,領主還可以找情人生孩子呀,找上十七八個的,總能生出來,怕啥?”
“那就是私生子了,領主是高興了,領主夫人能愿意嗎?”
又有第三人加入話局。
“要我說,繼承人不算大問題。真正可怕的,還是北面的落雪山脈。”
這么一說,大家都拿眼看他,安格魯心中也是一驚。
的確,北邊就是落雪山脈,聽說兩年前還發生了冰矮人入侵的情況,出現了滅鎮的慘案。
但一驚之后,他卻沒有害怕,反而隱隱有些火熱。
他是高階武士,別人怕打仗,他不怕!
他還想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呢。
耳邊又傳來一個不屑的聲音。
“你們這些人的話,我聽著就可笑。”
“你們知道這點事,名傳大陸的流數大師會不知道?!”
“看看這高大堅固的城墻,冰矮人能攻破?!”
這話的確沒錯。
氣氛有些僵,就有人出來打圓場:“嗨大家就胡亂閑聊嘛,你怎么還當真了呢?”
這時,安格魯吃完了熏肉和土豆,喝光了清水。
如胖大嬸提醒的那般,將水碗放進屋外的水槽,他便躺回到厚厚的干草墊上,懶洋洋的伸展四肢,多日的疲憊一齊涌了上來。
睡著之前,他腦海中又浮現那少年法師平靜的面孔。
“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
“大概是不記得了,領主這么忙,哪有心思記一個偏僻山村的小人物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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