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方谷鎮，琥珀川碼頭。
莫羅領主率先登上了一艘大船，又在船上對眾人招手：“都上船吧，從這里順流往下，不到2小時就能到河畔鎮碼頭。”
這的確比坐馬車方便很多。
于是，羅森、薇薇安，以及6個銀月游俠，外加20個男爵的精銳護衛就一起登上了這艘排水量大約有300噸的大木船。
出發后沒多久，莫羅夫人抬手捂住額頭，一臉歉意。
“這一段江水比較急，船身晃得厲害，我有點暈船，先進船艙了。”
薇薇安就從隨身皮箱里拿出一瓶藥水給她。
“大嫂，這個給你，我最新改進的弱效寧靜藥水，喝了能舒服很多。”
“謝謝。”
莫羅夫人接過藥水后，毫不猶豫就喝了。
羅森心中微閃:“看來薇薇安的煉藥術得到了廣泛的承認啊。”
莫羅夫人又對羅森歉意一禮，便回船艙休息去了。
甲板上就留下羅森和莫羅領主兄妹兩人。
妻子不在身邊，莫羅領主就輕松多了。
他直接問：“羅森鎮長，我妹妹說要開煉藥工坊，專門給新月鎮供貨，是不是你的主意？”
羅森斜靠著船艙外壁，雙手環胸站著：“準確的說，是薇薇安提出幫忙，而我同意了她的點子，并認為這點子不錯。”
莫羅領主神色一動：“你真覺得煉藥工坊能賺錢？”
在他看來，自己妹妹不靠譜，但羅森做為流數大師，性情十分嚴謹，必定是靠譜的。
而他要是也這么認為，那這工坊就值得認真對待了。
羅森早就仔細想過了。
“我愿意以150克朗一噸的價格購買藥水，而經過我們的計算，如果大規模制造這種藥水，并建立配套的大型種植園種植藥水專用草藥，就有可能將成本壓倒80克朗一噸。”
“我的需求很大，未來預計需要五千噸以上的藥水，但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隨著我的石化建筑術的逐漸推廣，黃金之地對粘土藥水的需求也會不斷增加，您的收入也會不斷提升。”
莫羅領主頓時有些心動。
“聽著很有點意思，但薇薇安說，前期得投入8萬克朗，還從東境購買很多煉藥設備，這投資實在太大了。”
薇薇安就道：“哥哥，我說了，我出三萬，而且我還會再幫你拉兩萬的投資，輪到你只需要出三萬。”
說話間，她將一直背著皮箱放在甲板上仔細固定好，然后很自然走到羅森身邊，倚靠在他身側。
“哥哥，我說實話，我完全有能力靠自己本事找到這筆錢，而之所以找你，是因為我想回報家族。”
莫羅無視自己妹妹和羅森的親密舉動，他雙手撐著船檐，眺望遠處的江景。
“妹妹，你以前說過很多類似的話了。”
一說起這事，薇薇安也十分來氣。
“我是說了很多次，但每次出問題可不全賴我。”
“我的藥水絕對沒有任何問題，我提出的經營方法也沒錯，是你們總拖我后腿。”
莫羅領主頓時也不高興:“你的解決方法就是不斷追加投資，一萬一萬地加，這誰受得了？”
“賺大錢和煉新藥水一樣，哪有一次就成功的？不得摸索下經驗？”
“那這么摸索成本也太高啦！”
薇薇安一臉鄙視:“要我說，你就是太小家子氣，豁不出去！”
莫羅領主怒氣上漲:“妹妹，你說這話可就沒良心了......”
兩人越說越激動，眼看就要吵起來，羅森急忙打圓場。
“好了好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單說這次的事吧。”
莫羅領主長吐了口氣，面色平靜下來：“好吧，那不提以前，就說這次。”
“這次投資真的很大，萬一賠了，你侄子真得輟學回家了，而我剛花了不少力氣才把他送進拉法雷亞學院。”
薇薇安撇了撇嘴，一臉不以為然。
“學院的那些老舊知識有什么好學的，要我說呀，不如就讓蕭伯納輟學回來，跟羅森法師學流數。”
“以后就算學不會什么厲害法術，光靠教人流數也能賺大錢。”
對這話，莫羅領主倒沒生氣，他呵呵笑。
“我說妹妹，我可從沒見過你這么夸過一個人。所以你是真迷上了羅森鎮長，而不只是找樂子？”
薇薇安不滿瞪了哥哥一眼。
“誰找樂子，我可是來真的。要不是我們各自被婚姻鎖住了，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嫁給羅森法師。”
“可惜啊我晚了一步。”
羅森覺得她這想法很危險，立即發出警告。
“薇薇安，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樣。我現在的婚姻生活非常美滿幸福，你要是膽敢搞破壞，那咱們就是死敵。”
薇薇安連聲保證。
“不會的不會的，我絕不會這么干的。這次要不是你幫我，我都沒命了，所以我欠你一條命。”
“對于救命恩人，我絕不會恩將仇報。”
莫羅領主大驚：“什么沒命？妹妹，你是遇到什么危險了嗎？”
薇薇安立即擺手：“沒事沒事，就煉藥時發生的一個小事故，僥幸羅森法師替我解決了難題。事情已經徹底過去了。”
莫羅領主這才松口氣，認真看向羅森。
“看來我妹妹喜歡你是有原因的，而不是我先前認為的一時興起。”
“既然你救了她的命，那就是我莫羅家族的恩人。”
“你放心，這次，我一定幫你說服杜蒙那老家伙，至少讓他不找你的麻煩。”
得到這句承諾，羅森很是高興。
當然，他也不會將希望寄托在口頭承諾上，在這種涉及家族前途的大事上，他只相信堅定的利益同盟。
另一邊，莫羅領主沉吟了會，開口說回了工坊的事。
“關于煉藥工坊的事，我個人并不反對，因為我妹妹在煉藥術上的確有非凡的才能。”
“但我一個人同意不算數，還要莉娜德琳是我妻子，我得尊重她的想法。”
羅森完全理解，并認為莫羅領主做的沒問題。
但他覺得這很不夠，他需要的是一個明確的，堅定的承諾。
于是，他拿出了自己準備的第二個籌碼。
“男爵，如果你看得上我的學識，我的確可以收您的兒子蕭伯納為學徒。”
“除了一個正式法師必須掌握的知識外，我還會教他流數、引力，以及我和我妻子共用創建的一些施法技巧。”
法師總是要收幾個學徒的，因為學徒不僅能傳承知識，更輕易能培養成導師的絕對心腹。
而羅森愿意收莫羅男爵之子為學徒，一是希望通過師徒關系，徹底地堅固和莫羅領主的同盟關系。
只要莫羅同意自己成為他兒子的術法導師，那雙方同盟輕易就不會出現反復了。
另外一個原因是莫羅人品不錯，他兒子想必也不會差到哪去。
而他這話一出，莫羅領主心中就是一震，急忙出言確認。
“羅森法師，你是打算收親傳學徒，還是普通學徒？”
學徒也分很多種的。
最外圍的就是記名學徒，最多能得到幾句指點，這就沒任何花頭。
再內就是普通學徒，主要靠自學，偶爾能得到導師指點，但平日必須為導師辦各種雜事。
再內才是親傳學徒，能得到導師系統性的教學，并能學到導師一兩樣獨家秘技。
基本上，到了親傳學徒這個層次，親密度就非常高了，甚至不遜色于普通的兒女關系。
親傳學徒再上去，還有傳承學徒。
傳承學徒就和親兒子沒區別了。
很多時候，甚至比親兒子都要親。而學徒視導師，也經常比親生父母要重得多。
因為父母創造了肉身，導師卻重塑靈魂。
羅森笑道：“當然是親傳學徒。”
莫羅領主頓時大為意動。
如今羅森在高地術法界的名聲如日中天，隱隱然已經有高地法師領袖的氣象。
跟他學法術，不僅能學時下最先進的術法知識，出師后，就憑羅森親傳學徒的身份，立馬就能在高地法師界站穩腳跟。
相比之下，拉法雷亞學院或許名氣很大，但遠在上千公里外的凜冬城，學不學的出來另說。
等學成回來，高地的人脈卻一點沒積累，還得從頭開始努力。
一加一減，差距就大了去了。
但風險也有。
最大風險是羅森和伏波斯成了死敵。
萬一伏波斯成了伯爵，那羅森日子肯定不好過，自己兒子也得受牽連。
所以，意動之余，就有些猶豫。
一看他這模樣，薇薇安哪里不知道哥哥想法。
她立即出言譏諷:“我說哥哥，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只能看到身前一米的路？”
莫羅領主自然無所謂妹妹的嘲諷，反問道:“怎么說？”
薇薇安就道:“單憑現在的成就，羅森法師就已經足以在黃金之地歷史上留下一個金燦燦的名字了。”
“蕭伯納成他的親傳學徒，別說在小小高地了，走遍整個黃金之地都會被人高看一眼，未來在歷史書上也能跟著留下名字。”
“你倒是好，興盛家族的機會就在眼前，還猶猶豫豫的，難怪連自己領地都經營不好。”
這么一說，莫羅領主心中劇烈一震，就想馬上答應。
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妹妹你說得對，”
“但這事我得和莉娜商量下。”
這是人之常情，也顯出了莫羅男爵的穩重。
這種人要么不答應，答應了就能基本放心。
所以，羅森微笑點頭。
“沒問題，不過還是希望能盡快給我一個回復。”
“因為等我這次回去，就會招收一批學徒，如果你們確認的話，那蕭伯納少爺就是我的首席學徒了。”
首席學徒，通常就是第一個招收的學徒，一般會得到導師的特殊看重，若師徒相宜，就可能升級為傳承學徒了。
他這么一說，莫羅領主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濃濃的緊迫感。
“我馬上去和莉娜商量。在船到達河畔鎮之前，一定會給你一個明確的回復。”
“去吧。”
莫羅領主匆匆返回船艙。
他走后，薇薇安就更加自由了，大半個身子都靠在羅森懷里，腦袋還依偎在他肩膀上。
“羅森，我哥哥人品不錯，但性格卻如溫開水一般軟綿綿的，想讓他辦事，得拿鞭子催著走才行。”
羅森搖頭：“薇薇安，我卻覺得這是性情穩重可靠的表現。要我看，若不是他束縛著你，你早把莫羅家族給拆了。”
莫羅過于守成，薇薇安卻過于奔放，各有優缺點吧。
“嘻嘻”
薇薇安尷尬一笑，又認真問：“你真打算招學徒，還是糊弄我哥？”
羅森認真回答：“真的打算招。”
成為男爵后，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領主了，而一個領主想要辦事，手底沒點親信可不行。
他仔細解釋道：“我是法師，必定有一大部分事務涉及術法，可我手下沒有多少可信任的術法人才。而這方面，親手培養幾個學徒，是最好的辦法了。”
薇薇安明白了：“的確是這樣。”
說完，她伸手懷抱著羅森的腰，嬌聲道：“邪神的事，真的非常感謝你，要不然我可真就完了。”
羅森笑:“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嗎？”
“誰說的？我害怕的東西其實可多了，只不過是因為我的好奇心總能戰勝恐懼而已。”
頓了頓，她說道：“還有段時間才能到領地，咱們也進船艙吧。”
說話間，繞在羅森身后的手卻輕在他的大腿上畫圈。
都是過來人，自然清楚這個小動作的潛意識，但羅森可沒心情在親哥哥的船上和親妹妹辦事。
“薇薇安，收斂點，這是你哥的船，而我們即將到達杜蒙的領地。”
萬一莫羅介意，那羅森的舉動就是在羞辱他。
那好不容易拉近的關系立馬就會崩潰。
他可不會因一時爽快而壞了真正重要的事。
見他神態堅定，薇薇安也只能無奈放棄心中的小想法。
“你放心吧，我有辦法說服杜蒙。”
“靠藥水？”
“沒錯，而且他絕對需要我煉的藥水。”
“具體什么用途呢？”
薇薇安卻神秘一笑：“到地頭就知道了。”
又過了大約半小時，莫羅領主走出了船艙，給出了明確回復。
“羅森法師，我和莉娜商量過了，我們決定讓蕭伯納跟著你學法術。”
那么，方谷鎮這個盟友，就徹底穩了。
需要的時候，莫羅領主將堅定支持夏玻萊成為伯爵，也會堅定支持他羅森成為新月鎮男爵。
羅森也給出明確承諾：“那么，您的兒子蕭伯納少爺，將是我的首席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