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特里爾,因有公墓而得名的20區,圣諾內斯街35號。
處于不同隱身狀態的芙蘭卡、簡娜和安東尼來到了5樓6號房間外面,確認起這里的環境細節,為之后的行動做著最后的準備。
根據“元素周期表”提供的資料,疑似“鏡中人”的“摩斯苦修會”成員尼基拉現實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為一家谷物公司工作,每天準時出門,按時回家,過著非常規律的生活。
尼基拉表現出來的唯一特殊是三十五六歲還未結婚,理由是有嚴重的間歇性偏頭痛,無法得到女性青睞。
看完資料的那個瞬間,芙蘭卡腦海內冒出來的想法是:
“符合‘窺秘人’們被‘隱匿賢者’這個邪神持續影響的特點…
“‘窺秘人’途徑非凡者的‘鏡中人’也會被‘隱匿賢者’灌輸知識?”
回想了下資料的內容,芙蘭卡脫離隱身狀態,制造出白霜,讓它們涌入鎖孔,凝結成冰。
于是,她得到了一把晶瑩的鑰匙,輕松打開了尼基拉的房門。
趁著這位現實中的小職員還未下班回家,芙蘭卡拿出鏡子,做起占卜,以避開公寓內可能存在的陷阱或預警布置。
“臥室、客廳、次臥都有一面全身鏡,便于攜帶的鏡子更是多達十五六面,你說你不是‘鏡中人’,誰信啊?”芙蘭卡到處檢查了兩圈,咕噥著自語了起來。
她這也是在將搜集到的信息告訴門外的簡娜和安東尼。
當然,房間內鏡子這么多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尼基拉為“魔女”,但很顯然,這位并非魅力出眾的女性,甚至不是女性。
芙蘭卡走到了客廳全身鏡前,看著門外過道上顯露出身影的簡娜和安東尼道:
“我會在這面鏡子后埋伏,你們按照預定的方案,將目標逼入這面鏡子,他要是能利用鏡中世界,就可以確定他是‘鏡中人’格里菲斯了。”
芙蘭卡說話間,房間各處燃燒起黑色的火焰,它們靜靜地消除著之前搜查留下的種種痕跡。
簡娜輕輕頷首,特意叮囑道:
“你要小心這面鏡子后有埋伏,盧米安之前不就遇上了嗎?”
“放心,‘魔鏡占卜’告訴我沒有埋伏,當然,我也不會完全相信和依賴占卜,會注意提防的。”芙蘭卡感受到了簡娜的關心,笑吟吟從“旅者的行囊”內拿出了只剩兩顆鉆石的“七石手鏈”,扔向門外。
她一邊扔,一邊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等到簡娜接住了“七石手鏈”,芙蘭卡再次強調道:
“確定尼基拉進入這面鏡子后,你們就立刻‘傳送’離開,利用那個固定的鏡中世界出入口來幫我。”
“沒有問題。”安東尼戴上手套,把尼基拉所在公寓的門關了起來,并順勢將手掌按在了鎖孔位置,以暖化受寒冰鑰匙影響變得愈發冰涼的金屬。
這是怕尼基拉開門時通過殘余的寒冷察覺到異常。
等到簡娜和安東尼離開,芙蘭卡拿出晶瑩剔透的“冰之護符”,將它佩戴在了脖子上。
然后,她探掌按住了客廳全身鏡的鏡面。
隨著寒光的閃現,她無聲無息穿過了那層玻璃。
鏡子后面一片虛無,蜘蛛網般的深邃幽黑隧道布滿了芙蘭卡的視界。
密切注視著周圍情況的芙蘭卡悄然舒了口氣,無聲自語道:
“沒有埋伏。”
確認好這點,她才將身體靠近鏡面,透過那層玻璃察看起公寓客廳內的情況:
尼基拉還未回來,黃昏的余暉下外面異常寂靜。
芙蘭卡精神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抬起右手,捏了捏額角,嘆息著說道:
“要是盧米安在就好了…”
這次的行動方案是她作為主導提出并完善的,讓她死了不少腦細胞的同時還肩負起了必須達成目標且不讓簡娜和安東尼遭受嚴重傷害的責任,怎么都放松不下來。
而以往,這些事情是盧米安來做來承受的,她只需要質疑和發散想象力,完成屬于自己的那部分任務。
“哎,當團隊的領導者太累了,沒法摸魚…”芙蘭卡定了定神,耐心做起等待。
圣諾內斯街35號斜對面的咖啡館內。
取下兜帽變成黑裙少女的簡娜坐在靠窗的位置,和對面的安東尼閑聊著特里爾的種種趣聞。
忽然,她將左肘支到了咖啡桌上,用手掌按住了由側面傾瀉下來的、變回原本模樣的亞麻色長發,嗓音不由自主變低了一點:
“目標回來了。”
安東尼一邊表演出被對面美麗女性吸引住目光的模樣,一邊用眼角余光望向斜對面那棟公寓。
一輛兩層的公共馬車停在了路邊,走下來一個穿著黑色呢制大衣、戴著半高絲綢禮帽的三十多歲男子。
那男子身高近一米八,腳步沉穩,臉龐偏瘦,棱角分明,有雙較為少見的深黑色眼眸。
確實是尼基拉…安東尼看著簡娜,微笑點了點頭,表示對方沒有認錯目標。
簡娜隨即直起腦袋,收回左手,將目光投向了咖啡館內的布谷鳥壁鐘。
她淺笑著對安東尼道:
“還有三分鐘的時間。”
她的意思是三分鐘后就得正式行動了。
而還得在咖啡館內等三分鐘的理由是避開“窺秘人”回家后的本能探查。
這是芙蘭卡、簡娜和安東尼三人討論出來的細節性問題。
戴著半高絲綢禮帽的尼基拉沿著樓梯一步步走回了5樓,停在了6號房間外面。
他沒立刻開門,而是抬起右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然后,他閉了下眼睛又重新睜開,眸子染上了深沉的紫色,浮動出神秘的韻味。
“窺秘之眼”!
尼基拉平時利用特殊的“巫師”法術,減弱了“窺秘之眼”的效果,以免突然暴斃,但這無法完全封印,他現在則是全力而為,以觀察房間內外、周圍區域的種種情況。
天花板上的臭蟲、過道縫隙內的毛發、正圍在煤炭爐子前做菜的鄰居、房間空氣里飄蕩的塵埃、于樓梯上來來回回跑動的小孩、藏在陰影里的老鼠、正巧經過公寓前后街道的行人們以一種場景混亂重疊的狀態映入了尼基拉的深紫眼眸內。
與此同時,尼基拉還看見周圍籠罩著帷幕般的陰影,看見所有鏡子的表面都浮出了一層幽黑的水光。
陰影帷幕后的注視變得明顯前,尼基拉搶先結束了這次偵察,閉上了眼睛。
再看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遭遇什么,發生什么事情,而現在,他的內心已然充滿恐懼。
“呼…‘窺秘之眼’真是危險啊,‘秘祈人’途徑的‘傾聽者’是聽,我們是看,都同樣容易觸及不該觸及的事物,隨時可能不明原因地慘死…”尼基拉從黑色呢制大衣內側的那排暗袋里抽出了一張用皮革制成的棕色卷軸,低聲誦念出了一個赫密斯語單詞——“近視”。
那張卷軸旋即燃起黑幽幽的火焰,飛快化成了灰燼。
尼基拉眼中的神秘深紫隨之沉入了漆黑的眸子深處。
做完這件事情,尼基拉才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他已經確認過了,整棟公寓和兩側街道都沒有可疑者,更沒有埋伏在陰影內的敵人,也不存在彰顯出異常的痕跡。
進了客廳,反手關上房門后,尼基拉解開呢制大衣和白色襯衣最上面的扣子,放松地坐到了長沙發上,將雙臂擱于兩側。
全身鏡后的芙蘭卡看到這一幕,趁著尼基拉前傾身體去拿茶幾上那瓶啤酒的機會,探出右掌,讓它略微伸出了鏡面一點,緊緊貼著那層玻璃。
等到尼基拉重新坐回沙發,芙蘭卡立刻將右掌收了回來。
咕嚕,咕嚕,尼基拉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看起剛才帶回來的幾份報紙,和最普通的那些小職員沒什么區別。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簡娜和安東尼見三分鐘已然過去,遂離開咖啡館,轉入附近的僻靜小巷,完成了藏入陰影和心理學隱身這兩方面的準備。
他們迅速潛回了目標公寓,分別躲到了預定的位置。
這個時候,尼基拉還在看報紙,尚未考慮晚上是出去找間餐廳吃,還是隨便做點什么。
忽然,尼基拉感覺喉嚨有點發干發癢,像是許久沒有喝水。
他咳嗽了一聲,下意識想道:
“我都喝了半瓶啤酒了,喉嚨怎么會干到發癢?”
剛閃過這么一個念頭,尼基拉忍不住又咳了一聲。
他頓時有了強烈的不安。
這不對勁!
就在尼基拉瞬間警覺時,隔墻聽到目標連續咳嗽了兩聲的簡娜毫不猶豫從陰影里脫離了出來,于戴著兜帽的情況下將“嗜血者之箭”反手插到了自己心臟處。
她的亞麻色長發仿佛變長了少許,她的輪廓線條愈發柔美,五官細節更為驚艷了。
之前的簡娜,美麗是為了凸顯女性魅力,是女性魅力的一種表現,而現在,她的美麗似乎成了一個更為獨立的概念,因美麗而誘人。
她隔著門扉,讓尼基拉腳下的陰影和周圍的黑暗凝聚成了虛幻但堅實的漆黑鎖鏈,根根纏繞向了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