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芙蘭卡來說,盔甲幽影陳荼現在翻譯的這句話可以說非常普通,是她穿越前經常能看見的,她無法理解大阿卡那牌們為什么認為這樣的話語有可能帶來污染。
難道是文字本身?
就像“我”這個單詞,用因蒂斯語和用古赫密斯語說出來會有截然不同的變化一樣!
“不過,有句話是不是不太對啊?陰陽合而萬事起…不應該是陰陽合而萬物生嗎?”芙蘭卡穿越前是高強度上網娛樂的年輕人,和動漫都是她的愛好之一,可她只見過陰陽合萬物生,沒聽說過陰陽合萬事起。
當然,她仔細思考后覺得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陰陽交合,孕育萬物,萬物生發,交織成事!
“這樣的話,邏輯還是挺順暢的,只是省略了‘萬物’這個中間橋梁…”芙蘭卡分心思考的同時,依舊認真聽著盔甲幽影翻譯后面的句子。
她并未拿紙筆記錄下對應的內容,于擅長占卜的“魔女”而言,之后可以輕松在夢中回想起完整的內容。
后面那些句子和第一句差不多,都是在講陰陽的對立、矛盾、沖突、映照、調和與統一,而且全部屬于大道理,沒有深入的詮釋,也沒有實踐的細節,芙蘭卡聽得都有點想打哈欠。
她覺得唯一可以琢磨下的是這份資料的最后半句話:
“以近天道。”
以芙蘭卡對這句話的理解,她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了恩賜會讓受賜者逐漸向賜予者靠近的知識,而“冥道人”給予阿芒迪娜力量的方式確實是恩賜。
“以近天道…這份資料其實是在講怎么善用身心,調和陰陽,讓自己和所謂的天道同頻,從而獲取到力量?這是祈求恩賜的一種方式?”芙蘭卡見盔甲幽影陳荼已完成了翻譯,讓資料飛了回來,連忙收斂住心思,預備起將要提出的問題。
接住資料后,她立刻用真正的母語問道:
“第一個問題,您聽說過從您和‘冥道人’所在的世界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嗎?”
芙蘭卡沒把這個問題翻譯成因蒂斯語,讓盧米安去問,是怕阿芒迪娜知曉穿越這件事情——雖然之后可以請安東尼催眠阿芒迪娜,“幫”她忘記,但有更省事的辦法為什么不用?
盔甲幽影陳荼將目光投向了說著相近語言的芙蘭卡。
隔了幾秒,它回望向盧米安,傳遞出“要回答嗎”的意念。
——當前儀式的主持者是盧米安,必須經由他同意,芙蘭卡和盔甲幽影才能完成交流,要不然,盔甲幽影就算未履行約定,除非采用暴力,否則無法攝取走祭壇上的黃金。
盧米安點了點頭:
“這是第一個問題。”
盔甲幽影低沉嘶啞地做出了回答:
“不知。”
它用的依然是和芙蘭卡母語相近的那種語言。
阿芒迪娜越聽越是糊涂。
這完全聽不懂啊!
整個過程中,她只能聽懂盧米安說的那部分!
阿芒迪娜望了眼身旁的簡娜,壓著嗓音,自來熟地問道:
“他們在說什么?用的什么語言?”
簡娜低笑了一聲:
“你別看我很認真,很專注,其實我也聽不懂。”
阿芒迪娜忍不住“哎”了一聲。
“悄悄告訴你,盧米安其實也聽不懂。”簡娜笑著望了密切關注盔甲幽影動向的盧米安一眼,很小聲地對阿芒迪娜說道。
阿芒迪娜看了看簡娜,又看了看盧米安,回味了下剛才那句話的表情、語氣和口吻,在心里“哇哦”了一聲。
有的事情是會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
她好奇問道:
“你們為什么不向芙蘭卡女士學習那種語言?”
“這兩天剛開始,在努力,很難。”簡娜不自覺皺了皺臉龐。
那是真的很難!
這時,聽見盔甲幽影回答的芙蘭卡雖然不可避免地感到失望,但還是保持著正常的狀態,用母語說道:
“第二個問題,能將之前從蓬萊漂到河上的那具尸體用幻術或類似的方式展現出來嗎?”
這個問題是芙蘭卡最近兩天才想出來的,直接原因就是阿芒迪娜聽見“冥道人”說“小心蓬萊”,而盔甲幽影陳荼之前提過,神秘消失多年的蓬萊再次出現,有源于那里的尸體漂到了河上。
芙蘭卡由此覺得蓬萊相關的事情可能很重要,也許關系到自己等人回家的希望。
剛問出這個問題,芙蘭卡忽然醒悟了過來,想要抽自己一巴掌。
不是說不該問這個問題,而是設計的問法有問題!
根據現在的問法,盔甲幽影即使同意,也只需要回答“可以”,不用做展現那具尸體具體模樣的事情,問題里根本沒有相應的強制性要求!
難道要準備下一個10萬費爾金黃金了嗎?我都快破產了,只剩兩千多費爾金了…芙蘭卡后悔得痛徹心扉。
幸運的是,盔甲幽影陳荼比較實誠,等問題得到了盧米安的認可,立刻讓鱗片上那無數張透明臉孔拼命往外凸顯。
這讓周圍一下變得陰綠,冷風陣陣。
祭壇表面飛快凝結出了水滴,水滴匯聚成水面,映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漂浮于無法呈現出具體形貌像是被挖空了一塊的深沉幽暗里,黑袍與身體皆已高度腐爛,流著膿液。
它的臉龐相對完整,透過深可見骨的那些潰爛痕跡,還能看見蒼白黯淡的皮膚、線條柔和的輪廓、只剩淺淺一層的黑發…
芙蘭卡一下怔住:
這,這不是那個復活島來客哈里森嗎?
他早就死去,變成腐爛的尸體漂浮于疑似“冥河”的河流之上,為什么還能在特里爾活躍?
而且,這具尸體出現在河上應該是幾年前的事情,之后才是“魔鬼巫師”遇到哈里森!
盧米安雖然聽不懂芙蘭卡問的是什么,但還是從“漂浮狀態”、“尸體”和“哈里森的模樣”這三個關鍵細節大致猜到了芙蘭卡為什么會如此震驚。
他側過腦袋,望向芙蘭卡,從那雙湖水藍色的眼睛里看見了驚訝、愕然和迷茫。
盧米安點了下頭,以示安撫,然后對盔甲幽影陳荼道:
“感謝您的解答。”
擺在祭壇上的黃金隨之瓦解,化作澄凈的光芒,流水般涌到了盔甲幽影的表面。
看見那魚鱗盔甲已大半變得金光閃閃,神圣厚重,盧米安略微皺了下眉頭,結束了儀式。
等到熄滅了燭火,他立刻對芙蘭卡道:
“再有兩次,盔甲幽影應該就能重塑好金身,我們頂多再能召喚一次。”
“嗯。”芙蘭卡終于從看見哈里森過去尸體的震撼里掙脫了出來。
盧米安收拾祭壇的同時,她笑著對阿芒迪娜道:
“我們可以離開了。”
“啊?”阿芒迪娜很茫然,“不是讓我提供幫助嗎?我什么都還沒有做啊…”
“你已經提供了幫助。”芙蘭卡笑吟吟說道。
阿芒迪娜更迷茫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
簡娜幫忙解釋道:
“你有沒有覺得芙蘭卡和那個盔甲幽影說的語言很像那道人影在你耳畔講的?”
阿芒迪娜認真回想了一下:
“是有點像。”
收拾好祭壇的盧米安走了回來,隨口說道:
“剛才那個幽影應該是被你的老師,嗯,就是那道人影封印的,你在這里可以誤導它,讓它以為這代表那道人影的態度,降低我們和它溝通的難度,不至于遭受它的襲擊。
“這就是伱提供的幫助,站著旁觀就行了。”
阿芒迪娜頓時想起了盔甲幽影剛出現時對自己的注視和應激般的反應,恍然大悟道:
“這樣啊…
“這個,那個,我,我的老師叫什么?”
雖然我們都知道這個問題問得很正常,可聽起來還是怪怪的…哪有自己不知道老師叫什么,需要問外人的…簡娜在心里咕噥了兩句。
芙蘭卡笑著用因蒂斯語回答道:
“冥道人。
“還有,你得叫師父,而不是老師。”
“冥道人…”阿芒迪娜小聲重復起這個由因蒂斯語描述出來的稱呼。
過了幾秒,她心滿意足地問道:
“師父和老師有什么區別?”
“師父比老師多了‘具備父親地位’這個意思。”芙蘭卡解釋得很累。
阿芒迪娜沒再多問,眼眸晶瑩地說道:
“之后我也還可以提供幫助!
“你們可以,可以幫我搜集‘黑夜’途徑的中低序列魔藥配方和非凡特性嗎?”
“沒問題。”芙蘭卡沒有告訴阿芒迪娜那些很快就會有。
盧米安則笑道:
“我還以為你會說再帶你去一次‘撒瑪利亞婦人泉’。”
阿芒迪娜笑得有點勉強:
“我再適應一段時間,等本身的序列也達到了恩賜層次后再去。”
說完,她無聲嘟囔了一句:
“我可不想變成白胡子老爺爺…”
送走阿芒迪娜后,盧米安、簡娜和安東尼坐在奧羅賽街9號702公寓的客廳內,聽著芙蘭卡講起盔甲幽影翻譯出來的那幾句話。
“它們是什么意思?”簡娜覺得自己好像聽懂了一點又好像一點也沒聽懂。
芙蘭卡只好用自己的語言和自己的理解瞎翻起什么叫“孤陰不長,獨陽不生…”
簡娜聽著聽著,身體漸漸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擺姿勢,視線也不敢胡亂移動了。
盧米安戰術性喝了口水,安東尼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我覺得這些句子都太普通了,不值得那么高規格對待啊。”芙蘭卡做起總結陳詞。
盧米安琢磨了幾秒,語速緩慢地說道:
“不,它們可能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