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羅拉的夜晚沒有路燈,純粹依靠高空的緋紅之月提供光照,到處都是深沉的黑暗和濃郁的陰影。
紳士打扮的古辛提著一盞馬燈,帶著盧米安來到了靠近城市邊緣的一個街區。
這里已完全廢棄,因為一座不高的火山拔地而起,吞噬了好幾棟房屋,周圍是一片焦黑的廢墟。
“你說的那個地方不會在火山底下吧?”盧米安左右看了一眼,整理了下袖口,笑著說道。
古辛輕輕頷首道:
“是的,那次火山噴發影響到了墓園的地下部分,讓里面的力量滲透了出來,巖漿很快就退去,只剩下一片空洞。
“你要是能在布滿戰爭迷霧的空洞里找到正確的道路,抵達預定的目的地,就說明你擁有和我們一起攻入墓園地下部分的資格。”
戰爭迷霧…古辛一直在用這個名詞形容地底的霧氣,這確實像是地下陵寢泄露過來的,那邊有代表“紅祭司”的“0—01”…盧米安沒有給自己捏一團熾白的火球照明,跟著手提馬燈的古辛拐入了位于火山區域邊緣的一棟建筑。
堆滿了凝固火山巖的房屋內,兩人沿著搖搖欲墜的樓梯,進入了半坍塌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墻壁已被撕開了一個裂口,外面是一片彌漫著濃郁霧氣的空洞。
“你需要走到靠近墓園地下部分的這里,點亮四尊石制雕像間的那盞油燈,記住,那里有四尊兩兩相對的人形雕像。”古辛將馬燈掛在墻壁裂口凸出的一塊石磚上,拿出一張簡易地圖,指了指目的地的位置。
盧米安仔細看了一兩分鐘,若有所思地將目光投向了裂口外面的濃郁霧氣:
“這霧氣有什么特殊?”
古辛按了按頭頂的半高絲綢禮帽,微笑說道:
“它能顯著降低你的可視范圍,影響你的聽力和嗅覺,壓制你星靈體和靈界的互動,讓你的靈性預警和靈性直覺變得遲鈍。”
“還有呢?”盧米安看似放松地追問道。
古辛想了幾秒道:
“戰爭迷霧將這片區域對應的靈界也籠罩了進來,某些非凡者即使能夠進入靈界,也無法完成定位,脫離迷霧,如果想強行‘傳送’出去,很可能迷失在摩羅拉的某處,再也回不到現實。”
眼睛可以看見的地方就能“傳送”過去?而以“獵人”的視力,我現在也只能看清楚五六米范圍內的情況…盧米安大致了解了戰爭迷霧的作用,笑了一聲道:
“要是我能制造颶風,是不是就可以把它們吹散?”
“我們試過,可以,但風停了,霧氣又會涌過來,而且吹散僅限于現實,影響不到滲入靈界的那部分霧氣。”古辛簡單地描述了之前的實驗結果。
盧米安又問了幾個細節,笑著捏了團熾白的火焰,讓它懸浮于自己的頭頂。
他往前邁步,通過那個裂口,一步步走入了濃郁的霧氣中。
這霧氣不像正常那樣帶著濕冷,反倒有一種被火焰燎過般的灼燒感,盧米安剛呼吸入鼻中,整個氣道就產生了一點火辣辣的疼痛,焦味、血腥味、鐵銹味同時充斥于他的腦海。
凝固般的濃郁霧氣翻騰了起來,大地隨之出現輕微的震顫。
盧米安隨即看見五六米外的霧氣內走出來一道道高大的身影。
這些身影由黑鐵鑄造而成,表面已多有暗紅的銹跡,像是被閑置了多年般的金屬人偶。
它們有的缺了胳膊,有的身體組裝得不協調,有的胸腹間開了一個大洞,皆晃晃悠悠地從四面八方走向盧米安,手里提著一把把閃爍著寒光的巨劍。
盧米安笑了一聲:
“誰把伱們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的?
“廢物利用嗎?”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是消失在原地,出現于其中一個鐵制人偶的背后。
他的眼眸染上了鐵黑,他的右拳燃燒起了熾白的火焰,巨鳥墜地般轟向了鐵制人偶的腰胯連接處。
突然,一根熾白的火焰長槍從墻壁裂口處飛射而來,以極快的速度奔向了剛揮出拳頭的盧米安。
盧米安來不及躲避,來不及使用“靈界穿梭”,只能順著右拳下轟的勢頭往地面倒去。
與此同時,他做好了將影子和本體互換的準備。
他燃燒著熾白火焰的右拳打在了鐵制人偶的腰胯部位,將那里打出了蜘蛛網般的密密麻麻裂痕。
然后,他的拳頭擦著金屬表面,帶動身體倒在了地上,讓他頗為驚險地避開了那根熾白火焰長槍,只是頭發被點燃了一撮。
當的聲音里,熾白的火焰長槍穿透鐵制人偶的身體,落在了兩米開外,顯現出頭戴半高絲綢禮帽的古辛身影。
襲擊盧米安的是這個考驗者!
是這個摩羅拉第二危險的人物!
喀嚓,喀嚓,鐵制人偶慣性往前走了一步,身體從腰胯處開始崩解,轟然倒塌,變成了一堆廢鐵。
倒在地上的盧米安未做翻滾,趁著離開地下室沒多遠,直接“傳送”向已被濃郁霧氣覆蓋的裂口位置,于可視范圍內最大程度地移動,以盡快脫離戰爭迷霧。
到時候,不管是反殺古辛,還是找到機會逃走,都會比現在更加從容。
有選擇的情況下,盡量不要在別人預設的場景內戰斗!
盧米安的身影剛浮現于靠近地下室裂口的濃霧里,眼中突然映出了一根纏繞著熾白火焰的金屬長槍,它像是就等在這里等著盧米安自己撞上來般刺向了盧米安的心臟。
除了古辛,還有一個埋伏者!
而古辛剛才的襲擊似乎就是為了誘導盧米安,讓他往出口方向“傳送”,自己踏入陷阱!
此時,盧米安身在摩羅拉,和芙蘭卡簡娜都隔著很遠的距離,沒法借用她們制造的“鏡子替身”,只能于電光石火之間激發契約印記,讓火光照出的影子翻轉了上來,和本體調換了位置。
那根繚繞著熾白火焰的金屬長槍貫穿了盧米安的胸口,將他整個人都點燃了。
但盧米安的身影卻變薄變黑,影子一樣在火光中消融。
握著金屬長槍的那個人隨即從裂口處走入了戰爭迷霧中。
他頭發仿佛染著一層血色,五官極有攻擊性,身上披著一件黑底紅紋的夾克,儼然便是阿不思.梅迪奇。
本該被古辛尋找的阿不思.梅迪奇竟然出現在了這里!
盧米安的身影飛快勾勒在了另一個方向,但由于戰爭迷霧的限制,他和阿不思、古辛、其余黑鐵人偶的距離都沒超過六米。
他看見古辛的眉心隱隱發紅,像是有什么東西即將鉆出來,看見阿不思的頭發覆蓋著赤紅的火焰,披散了下來,仿佛由短變長了一樣。
“你這個叛徒。”古辛眼睛微微瞇起,宣判罪名般低語了一句。
他旋即制造出一顆又一顆熾白的火球,讓它們以覆蓋每一個角落的姿態轟向盧米安。
他似乎一點也不怕波及自己和阿不思,要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就是五六米,而他現在制造的火球足以犁平“食肉動物”酒吧。
聽到古辛的話語,看見阿不思.梅迪奇的姿態,盧米安霍然明白了自己被襲擊的原因:
他忽略了“鐵血十字會”的存在!
這個以“獵人”為主要途徑的隱秘組織,應該也在尋找“0—01”的下落,多年過去,大概率已經有人混入了摩羅拉。
這些人之一就是古辛!
而以“鐵血十字會”核心成員們與第四紀特里爾的奇怪聯系,他們在摩羅拉能保持一定的自我,借助“0—01”散逸的力量提前感知到執法隊的臨近,完全可以理解,也符合古辛的表現!
現在的情況是,阿不思.梅迪奇似乎還在與“鐵血十字會”合作,還在利用這個隱秘組織,而盧米安想借助古辛他們的力量將阿不思.梅迪奇找出來的嘗試被他們利用,變成了一個陷阱。
看著飛來的那一顆顆熾白火球,看著堵在出口位置不知在準備什么的阿不思.梅迪奇,盧米安沒有任何的猶豫,袖口微光一閃,身影又一次消失不見。
但這次,他所在的位置遺留了一面化妝鏡。
那化妝鏡在濃郁的霧氣里直直下落,喀嚓摔出了多道裂痕。
轟隆隆!
古辛制造的熾白火球群爆開,卻只影響了五六米的范圍,沒能推開濃郁的戰爭迷霧,被限制在了一個很小的區域內。
那面化妝鏡在猛烈的爆炸中變成了無數碎片,部分碎片或粉碎成渣,或融化重凝了。
阿不思看著升騰的熾白火光,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沖擊波浪,表情略顯疑惑地自語道:
“利用鏡中世界?”
幽暗虛無的鏡子后面,又一次使用了“鏡扣”的盧米安快速望向前方,發現那一條條虛幻幽黑的蜘蛛網式隧道并未被戰爭迷霧侵蝕。
果然,在摩羅拉,鏡中世界是特殊的…盧米安正是仗著有“鏡扣”,才敢于“相信”古辛,敢于走入戰爭迷霧,“接受”考驗。
當然,有“勇氣之劍”等神奇物品的他剛才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但在尚未摸清楚阿不思.梅迪奇底牌的情況下,他并不想在對方預設的戰場拼命。
盧米安隨即選擇了一個位于摩羅拉的鏡像印記,使用“靈界穿梭”,離開了這里。
他剛剛消失于此地,虛無幽黑的鏡后區域就跟隨鏡子的徹底破碎無聲崩解了。
盧米安“傳送”的終點是朱莉房間內的那面鏡子。
他剛抵達目的地,就透過玻璃鏡面,打量起外界的情況,發現朱莉這個“魔女”不知所蹤,未在床上睡覺。
盧米安的嘴角一點點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