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之后,芙蘭卡和簡娜回到了奧羅賽街9號702公寓內。
“總算成功了。”芙蘭卡抬起雙手,伸了個懶腰,“接下來是先把帕莉雅這個‘鏡中人’找到,再去‘黑之魔女’那里匯報,還是明天上午就把我已經成為‘痛苦魔女’的事情告訴‘黑之魔女’?她說過,等我晉升了‘痛苦’,就會告訴我魔女教派一些機密。”
對于后者,芙蘭卡想知道,也有點怕知道,同時,她覺得自己消化“歡愉”魔藥的進度比預計得快了很多,可能會引起“黑之魔女”的懷疑,而她并不希望將“深海上將”相關之事匯報上去。
那涉及“卷毛狒狒研究會”這群人穿越的秘密!
到目前為止,芙蘭卡和盧米安只是分別向自己直屬的大阿卡那牌提了提“深海上將”疑似精靈之事,暫時未收到回復。
簡娜想了想道:
“我覺得你就算明天不去找‘黑之魔女’,最近也得做這件事情,越早了解魔女教派那些機密,越能幫助我們規劃和安排后面的行動,避開可能存在的隱患。”
她大概能理解芙蘭卡的顧慮,笑吟吟說道:
“你就告訴‘黑之魔女’,盧米安已經成為‘收割者’,他幫助你消化完了‘歡愉’魔藥。”
“呃…”芙蘭卡愣了一下,“這都是實話,可表達出來的意思感覺不太對啊…”
“需要的就是這樣的誤解。”簡娜淺笑回應。
她隨即望了眼窗外的夜色:
“尋找帕莉雅靠你和安東尼應該就夠了,我想這幾天去勒塞爾港見見朱利安,我們快兩個月沒見面了,而且我想試探下他的態度,看他是不是一定得回特里爾。”
“可以。”芙蘭卡明白簡娜的憂慮。
簡娜點了點頭道:
“那我今晚回家一趟,給他收拾點東西帶過去,爭取明天上午就能出發,早點去早點回。”
到勒塞爾港的蒸汽列車和內河船只非常多,她不用擔心現場買不到票。
聊了幾句,簡娜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提著箱子,出了公寓。
——她并未按照朱利安的吩咐,在他去勒塞爾港交流學習期間,退掉巴斯德街那間出租屋,以節省金錢,她時不時還會回去住幾天,仿佛從未離開那里。
目送簡娜出門,芙蘭卡忽然有些失望,咕噥著說道:
“我還想今晚慶祝一下呢…”
她緩慢走回自己的臥室,看見原本擺放在這里的一些屬于簡娜的衣裙和物品都在剛才被收走了。
看著干凈清爽了幾分的臥室,芙蘭卡突地好像明白了點什么。
她一下默然。
她感覺自己的“痛苦”魔藥好像消化了一些。
嗚,咣當,咣當,咣當。
一列噴涂著黃銅色花紋的米白色蒸汽列車奔馳于軌道上,向著位于群山之間的倫堡首都艾薩拉駛去。
盧米安坐在二等座車廂內,狀似悠閑地左顧右盼。
他沒有艾薩拉的坐標,也懶得再來一次召喚信使之事,選擇“傳送”回萊斯頓省,乘坐蒸汽列車抵達邊境,然后翻越山嶺,偷渡了過來。
靠著提前兌換好的倫堡法定貨幣薩森金和對黑市商人、掮客中介的熟悉,盧米安輕松獲得了新的身份證明,買到了通往艾薩拉的車票。
倫堡屬于中小型國家,不是太大,他今天傍晚前就能抵達目的地。
目光掃動間,盧米安發現倫堡人喜愛淺色衣物和黃銅飾品,并且人手拿著一本書,于列車行駛的過程中安靜地翻看著,偶有交談者,也會注意控制音量。
途中停靠站點時,要是遇到了老人,或者學者打扮的人,乘客們都會非常熱情地提供幫助,表現出發自內心的尊重。
“不愧是‘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的國度。”盧米安無聲感慨了一句。
倫堡是單一信仰的國家,又沒有王室,知識教會對國家的控制和對民眾的影響力非常強。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的打量,坐在他身旁、拿著一本書的年輕男子側頭看了他手中的《倫堡旅游指南》一眼,低聲笑道:
“你是外國人?”
他用的是倫堡語,接著換成高原語、魯恩語、因蒂斯語和弗薩克語又分別問了一遍。
盧米安有點驚到:
作為二等車廂的、普普通通的一個倫堡人,竟然懂這么多國家的語言?
而且,他感覺對方有點炫耀的意味。
“是的,我是因蒂斯人,我懂倫堡語。”盧米安很配合地回答道,“你叫什么?你竟然掌握了北大陸所有國家的語言。”
那年輕男子推了下鼻梁上架著的淺色邊框眼鏡,微笑說道:
“我叫薩連特,一個公司的小職員。
“其實,北大陸諸國的語言,只要學會了一門,再學其他都會很輕松,如果一開始掌握的是古弗薩克語,就更簡單了,而我們倫堡人,從義務教育階段開始就在同步學習古弗薩克語。”
薩連特的語氣里隱含著一點自得,仿佛有些瞧不上其他國家竟然還有那么大的文盲群體,還有那么多人不懂外語。
理論上是這樣,要不然我的高原語不會掌握得這么快,相比較而言,我的都坦語就只能說勉強能用…盧米安沒有在意薩連特暗藏的那點自大。
今天上午,他接觸的那些倫堡人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的毛病。
盧米安控制著音量,笑著說道:
“你們真文明啊,非常尊重老人和學者,而且坐列車的時候,不是閑聊和玩樂為主,大部分時候都在看書。”
薩連特矜持笑道:
“在我們倫堡人心中,知識是最珍貴的,而學者是掌握了更多知識的人,老人在他們的一生中,也積累了很多的經驗型知識。”
說到這里,薩連特自嘲一笑:
“看書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也是現實的需求,伱不知道,我們的生活里充滿了考試和考核,在學校里是這樣,在公司里也是這樣,甚至去教堂,也得在大彌撒時做神學相關的題目,以展現我們的虔誠和對神靈對知識的尊崇。”
盧米安突然覺得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難怪路德維希死也不回知識教會…
不過,奧蘿爾應該會喜歡這里,她自己是不會來住,但肯定希望把我送到這里留學…
發現坐在旁邊的外國人沉默了下去,薩連特嘆了口氣道:
“所以我畢業后沒留在艾薩拉,那里壓力大到可怕,職業資格考試,職業能力年度審查,公司每月考核,工作崗位培訓考試,等等,等等。”
盧米安聽得暗自“嘶”了一聲:
這就是倫堡人,尤其是艾薩拉人的日常生活狀態嗎?
路德維希腦子不夠,描述得不清不楚的,我還以為單純只是學生們比較苦…
還好當初收留我的是奧蘿爾,不是哪個倫堡人…
聊到這件事情,薩連特被勾起了強烈的惆悵情緒,由此產生了緊迫感,低下腦袋,繼續看起手中的書籍。
盧米安從時間上判斷倫堡首都艾薩拉已是不遠,轉而思考起“流放之城”摩羅拉的問題。
他斟酌了一下,詢問起身旁的薩連特:
“你聽說過一座叫摩羅拉的城市嗎?”
薩連特仔細回想了一陣道:
“沒有,不管是現實中,還是各地傳說里,都沒有。”
盧米安“嗯”了一聲,重新將目光投向了窗外正飛快后退的斑駁山嶺,仿佛剛才只是隨口的閑聊。
“‘魔術師’女士都沒找到,我正常應該也不行,除非能綁架知識教會哪位半神…
“既然知識教會把‘膿腫斷手’另外兩部分身體放到了摩羅拉,我是不是可以依靠‘膿腫斷手’身體各部位間的感應尋找那座城市?
“知識教會是期待也允許我去摩羅拉的,甚至可以說盼望著我來,他們會不會直接給點提示?
想著想著,盧米安逐漸變得篤定。
天色開始變暗,蒸汽列車停靠在了由灰白色石板鋪成的站臺旁。
盧米安提著沒裝什么東西的小型行李箱,和薩連特一邊閑聊,一邊穿過以書籍雕塑和黃銅花紋為裝飾的車站,往外面走去。
群山之間的風嗚嗚吹著,帶來了冷意,也帶來了清爽。
快到艾薩拉蒸汽列車車站的門口時,盧米安看見多名身穿鑲黃銅絲線素白長袍的知識教會神職人員堵在那里,手拿資料,挨個檢查出站的旅客。
“這是做什么?”盧米安開口問道。
薩連特瞄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日常出站檢查,教會的人和政府的人輪流來做。”
“我還以為是隨機攔截路人,讓他們做卷子,考核他們的知識儲備水平。”盧米安開起了玩笑。
薩連特霍然側頭望向他,眸光里寫滿了恐懼,仿佛在說:
“你是惡魔嗎?連教會的主教們都想不出這種事情!”
盧米安聳了下肩膀,率先走向出站口,接受起知識教會神職人員的檢查。
為首那位老者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又看了看手中的資料,忽然對其余神職人員使了個眼色。
盧米安迅速被這些神職人員圍了起來,他們全是蓄勢待發的姿態。
為首老者望著他,沉聲說道:
“找到一個通緝犯。
“帶走!”
呃…盧米安挑了下眉毛。
念頭百轉間,他放棄了反抗,伸出雙手,任由知識教會的神職人員將一副銀白色的手銬拷在了自己的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