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米安聽見心跳聲的同時,黑色古墓敞開的大門處,一只手掌伸了出來。
那手掌既沒有表現出腐爛見骨的狀態,也未纏著發黃的繃帶,它的表面被黃金覆蓋著,在黯淡的緋紅月光下閃爍著神秘的色彩。
一看到那只黃金手掌,盧米安就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無形的力量往內壓縮,瞬間失去了與身體間的聯系。
緊接著,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變成了冰冷堅固的墻壁,讓靈性無法蔓延出去,也不受自身意識的掌控。
這一刻,盧米安的靈魂就像被關進了囚籠,怎么都無法逃離出去,僅能通過眼睛看見有限的畫面,借助耳朵聽到較為響亮的聲音。
在場所有人都變成了雕像,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面對這樣的狀況,盧米安驟然想起了一句話:
身是心的囚籠,世界是身的囚籠。
靜滯場景下,唯一還在動的人是“西索”特瓦納科。
他戴在臉上的黃金面具亮起了濛濛微光,他快速地靠近著黑色古墓,靠近著伸出墓室的那只覆蓋黃金的手掌。
此時的盧米安雖然不能動,無法使用能力,但靈魂只是被“囚禁”,不影響他進行思考。
看到“西索”特瓦納科幾乎不受黃金手掌的影響后,盧米安迅速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西索’在金礦城市德維斯弄走的那批黃金大概率全部用在了黑色古墓內那具冰冷尸體的身上。
“他從諾斯家族那個魔鬼處得到的物品很可能就是他現在戴于臉上的黃金面具。
“前者是為了讓冰冷尸體在某種程度上復活過來,相當于芙蘭卡說的重塑金身,后者能保證‘西索’在冰冷尸體‘復活’后,不受影響地靠近目標,達成某個目的?
“‘西索’曾經準備以此掌控那具冰冷尸體,讓自身擁有半神層次的實力?
“等到現實世界的他被我殺死,夢中的他想以此‘復活’?
“嗯,‘西索’的‘怨魂’力量和那具冰冷尸體同源,說不定真有辦法讓尸體認為他就是自己原本的靈,從而接受他的主導…
“從之前獲得的信息和剛才發生的事情看,接受過黑色古墓和冰冷尸體恩賜的人類是可以打開墓室,不驚醒冰冷尸體的,要想喚醒尸體,必須有一個闖入者被無形的人影賜予‘長生’,羽化成神,進入古墓。
“而闖入者只有在沒‘夢節’受賜者帶路的情況下,才會被無形人影襲擊…
“闖入者最好還要保持著清醒?
“‘西索’怎么知道今年會有外來者參與‘夢節’,并抵達黑色古墓區域?
“他原本沒有這個預案?因為他當時不知道自己會死掉,今年‘夢節’要是不能完成計劃,夢境投影會在之后的幾個月內徹底消散,讓他失去復活的最后一絲希望…
“外來者們的參與對他來說是意外之喜?
“不,這太巧合了,雷亞薩還可以說是發現我在調查‘夢節’,擔心今年過了再沒有機會獲得想要的東西,特意趕了過來,伊維利斯塔為什么剛好在這段時間到這片原始叢林調查某件事情,為什么還有兩個可以在特殊夢境里保持清醒的非凡者剛好在‘夢節’開啟前抵達?
“另外,為什么‘玫瑰學派’剛好在今年最后幾個月內,派人到馬塔尼邦,搜集各種細節性的生活情報?
“‘西索’特瓦納科原本就打算今年‘夢節’完成自己的計劃,故意把一些信息一些線索拋了出去,以此引來感興趣的不同勢力?
“這些勢力收到的情報都不夠詳細,不得不提前派出人員,做相應的調查,或者收買馬塔尼邦的巡查隊隊員…
“這很可能就是真相,不依賴于巧合的真相,‘西索’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在‘夢節’開始前,他就死了。
“現在,‘夢節’成了他復活的最后也是唯一希望了。
“他要是沒能完成預定的計劃,過了今天,他將徹底死去!
“難怪他夢里什么都講,卻對蒂扎莫鎮的事情遮遮掩掩…
“‘西索’還真是一個擅于玩弄人心的狡詐惡魔啊,要不是他一心想殺我,他的身份又能給他很好的機會,讓他選擇了留在派洛斯港,他還真不容易被干掉,嗯,我要是按牌理出牌,又沒有一些高位者的善意,很可能已經死在他手里。
“那諾斯家族的魔鬼同樣在打黑色墓室內那具冰冷尸體的主意,同樣想利用‘夢節’,所以‘西索’在夢里一說出‘夢節’后,立刻就遭遇了‘影子’的襲擊…
“在場這些人里面,誰是那個魔鬼的爪牙?
“或者,諾斯家族那個魔鬼的人還沒有抵達,想等到最后,等到局勢清晰之后再下場,完成收割?
“單純只有夢境投影,沒有了本體的配合,‘西索’的計劃應該會出現很大的漏洞,那個漏洞在哪里?”
被囚禁在自己身體內的盧米安無法阻止“西索”,眼睜睜看著他跑到了黑色古墓敞開的大門前。
“這…
“既然黑色古墓給我‘撒瑪利亞婦人泉’的感覺,那可以試一試那個辦法…”
盧米安想到就做,沒有任何猶豫地將意識集中在了自己靈體的右手位置。
亞利斯塔.圖鐸的殘余氣息可不僅僅只侵蝕了肉體!
而這位“血皇帝”與“撒瑪利亞婦人泉”有密切關系!
戴著黃金面具,身體不受控制般虛化的“西索”正要握住從黑色古墓內伸出來的尸體之手,突然感覺到一股極其恐怖、極為瘋狂、極度暴虐的氣息在自己身后出現,以爆炸般的姿態直沖天空,掃蕩起周圍。
紅月的光芒愈發黯淡了,“西索”特瓦納科的身體本能僵硬,劇烈顫抖。
嘩啦!
黑色古墓里響起了虛幻的水流聲,那覆蓋著黃金的手掌仿佛遭什么東西拖著一樣,硬生生被拽回了墓室內。
在場其他人那種靈魂被身體囚禁的感覺隨之消失,盧米安趕緊中斷了“血皇帝”氣息的外散。
阿芒迪娜、加繆和德瓦霍等人剛才雖然本能地感覺到了恐懼,但因為靈被身體囚禁著,眼睛視角也固定,無從發現那征服一切般的氣息來自哪里,源于何處。
顧不得去尋覓恐怖氣息的來源,眼神兇惡的伊維利斯塔循著最本能的欲望,從衣物暗袋內拿出了一樣物品。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布娃娃,它穿著纏繞陰森藤蔓的黑色哥特式長裙,挽著金色的長發,眼睛猩紅如血。
這布娃娃非常邪異,僅僅只是看到,就讓盧米安有種皮膚底下的血肉開始發癢的感覺。
撲通!撲通!撲通!
黑色古墓內的心跳聲一下變得激烈和響亮。
就在墓門旁邊的“西索”特瓦納科渾身發冷,仿佛被邪惡之物盯上了。
他本能地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多年以前,守墓人們在黑色古墓附近撿到了一顆半枯萎的邪異心臟。
守墓人們認為這是墓室內那具古老尸體因某種異變丟失的,畢竟力量的特質一樣,位格好像也差不多,所以將那顆心臟又放入了墓室內。
就在剛才,那顆早已死去的心臟開始了跳動,而現在,它跳動的更加有力和急切了!
距離伊維利斯塔不遠的地方,雷亞薩也有了動作。
他拿出了一張面具。
那面具同樣由黃金制成,和“西索”臉上戴著的非常像,眼睛周圍和臉龐之上都有或白或黑的油彩!
兩張黃金面具的不同之處是,雷亞薩手里這張顏色更為暗沉,像是經歷過死亡的侵蝕。
然后,雷亞薩又拿出了一個水晶雕成般的人類頭骨。
他將那張暗沉的黃金面具戴在了水晶頭骨臉上。
嗚的陰寒之風刮了起來,纏繞出巨大的漩渦,托著戴上黃金面具的水晶頭骨漂浮了起來,讓它仿佛長出了一具無形的、由風組成的身體。
強烈的冰冷與陰寒向著四周散逸而出,讓地面凝出了一層白霜。
被叫做德瓦霍的那個男人將手探向了腦后,于頭發內抓住了某樣東西。
他猛地一扯,讓皮膚連同深灰色的正裝一起被撕了下來。
德瓦霍變成了另一幅模樣,黑發褐眸,表情冰冷,顴骨高聳,三四十歲,穿著白色的襯衣和黑色的長褲。
他將手中的人皮反了過來,顯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讓人頭暈目眩的鮮血刺繡。
德瓦霍張開了嘴巴,往人皮內吐出了大口大口的血液,散發著濃烈硫磺氣味的血液。
那些鮮血一下將人皮撐起,形成了一個穿深灰色正裝的綠眸男子。
這“男子”帶著玩味的笑容,走向了那座黑色古墓。
盧米安快速掃了一圈,眼皮連續跳了三下。
他忍不住腹誹道:
“你們都有神性層面的力量可以利用啊?雖然看起來都是一次性的…
“就欺負我沒有是不是?”
盧米安腹誹歸腹誹,嘴巴上卻飛快用古赫密斯語誦念起一段尊名。
那是“魔術師”女士的尊名。
然而,這沒能穿透這特殊的、隱秘的夢境。
盧米安也不沮喪,因為他的目的不是那座黑色古墓,也不是那具冰冷的尸體和它跳動的心臟。
弄清楚“西索”那批黃金的下落后,他現在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干掉“西索”的夢境投影,拿走那張黃金面具,讓他徹底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