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情況。”萊恩很有禮貌地對盧米安道了聲歉。
盧米安“嘿嘿”笑道:
“這是不是值又一杯‘綠仙女’?”
不等萊恩回答,他轉移了話題:
“外鄉人,你們來科爾杜做什么,收購羊毛、皮革?”
科爾杜有不少居民以牧羊為生。
萊恩無聲松了口氣,抓住這個契機道:
“我們來拜訪你們村‘永恒烈陽’教會的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可他既不在家里,也不在教堂。”
“不用說是哪個教會的,科爾杜只有一家教會。”喝了萊恩免費苦艾酒的皮埃爾好心提醒了一句。
吧臺周圍的其他本地人各自喝著酒,沒誰回答萊恩的問題,似乎那個名字代表著某種禁忌或者權威,不能隨便談論。
盧米安喝了口酒,思索了幾秒道:
“我大概能猜到本堂神甫在哪里,需要我帶你們去嗎?”
“那就麻煩你了。”莉雅沒有客氣。
萊恩跟著點了點頭:
“等你喝完這一杯。”
“好的。”盧米安端起酒杯,咕嚕咕嚕喝完了淡綠色的液體。
他把杯子一放,站了起來:
“走吧。”
“真是太感謝了。”萊恩邊招呼瓦倫泰和莉雅起身,邊向盧米安致意。
盧米安臉上露出了笑容:
“沒關系,你們聽了我的故事,我又喝了伱們的酒,大家算是朋友了,對吧?”
“是的。”萊恩輕輕點頭。
盧米安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伸出雙臂,似乎要給對方一個擁抱。
與此同時,他熱忱說道:
“很高興認識你們,我的卷心菜們。”
本準備迎接擁抱的萊恩一下僵住:
“卷心菜?”
他的表情既茫然又尷尬。
瓦倫泰和莉雅亦是如此。
“這是我們對朋友的愛稱,達列日地區的人都知道,幾百年來都是這樣。”盧米安一臉無辜地解釋,“相信我,我的卷心菜們。”
莉雅忍不住環顧了一圈,帶起叮叮當當的聲音。
皮埃爾等人相繼點了點頭,表示盧米安這次沒有撒謊,可他們臉上的笑意卻似乎在說,他們很高興看到外鄉人吃不消這么親熱的稱呼。
盧米安摸了摸下巴:
“不喜歡嗎?
“那我換別的,也是用來稱呼朋友的。
“我的兔子們,我的小雞們,我的鴨子們,我的小羊羔們,你們喜歡哪個?”
萊恩的表情愈發僵硬,瓦倫泰皺起了眉頭。
莉雅好氣又好笑地回答道:
“還是卷心菜吧,至少它聽起來正常一點。”
呼,萊恩悄然吐了口氣,按了按瓦倫泰的手肘,微微頷首道:
“聽起來都是家里珍貴的東西。”
不等盧米安回應,他側過身體,對酒保道:
“買單。”
“2費爾金。”酒保掃了眼吧臺上的杯子。
萊恩付賬的時候,莉雅轉移了話題:
“盧米安這個名字很少見啊。”
“至少比什么皮埃爾、紀堯姆好。”盧米安笑道,“你要是在這里喊一聲皮埃爾,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會回應你,再喊一聲紀堯姆,又有三分之一的人回應你,而這位…”
他指了指正喝著免費酒的瘦削中年男子:
“他全名是皮埃爾.紀堯姆。”
莉雅應景地笑了笑,算是把卷心菜的話題糊弄了過去。
臨出酒館前,盧米安回頭掃了一圈。
“怎么了?”莉雅好奇問道。
盧米安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今天不止你們三個外鄉人到酒館,之前還來了一個,可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
“什么模樣?”萊恩神情一正。
盧米安回想了下:
“一位女士,很有氣質,一看就是大都市來的,長什么樣子我說不出來,要不給你們畫?”
“你會畫畫嗎?”莉雅對盧米安的秉性已有所了解,警惕反問道。
盧米安笑了起來:
“不會。”
“那還是先去找本堂神甫吧。”萊恩中止了這個話題。
科爾杜村的夜晚沒有路燈,但并非一片漆黑,高空閃爍的群星帶來了靜謐的微光,加上道路兩側部分人家窗口透出的偏黃光芒,一行四人走得平平穩穩。
沒過多久,他們抵達了位于村子廣場旁的“永恒烈陽”教堂。
偏黑的晚上,這座村莊里最宏偉的建筑仿佛融進了夜色里,略顯朦朧。
“我們來過這里,沒有人。”一直冷漠不語的瓦倫泰皺眉說道。
盧米安笑道:
“正門沒有人不表示別的地方沒有。”
說話間,他領著萊恩三人繞過教堂正面,來到靠近墓園的地方。
這里有一扇深棕色的木門。
不等萊恩敲門,盧米安伸手過去,于鎖孔位置搗鼓了幾下。
吱呀一聲,他把側門打開了。
“這,不太禮貌吧?”萊恩皺起了眉頭。
莉雅叮叮當當頷首:
“我們是來拜訪本堂神甫的,不是來對付他的。”
“好吧。”盧米安非常能接受別人的正確意見。
他把那扇木門拉攏,輕輕敲了敲。
“喂,有人在嗎,不回答我就進來了。”他聲音壓得很低,就像在夜里自言自語。
教堂內一陣靜默。
下一秒,盧米安又推開了門,指了指里面:
“進去吧。”
萊恩原本想拒絕,可看著門后深邃的黑暗,沉思了幾秒后,與同伴對視了一眼。
“好。”他往前邁開了步伐,緩慢但堅定。
莉雅和瓦倫泰緊隨其后。
這個時候,莉雅兩只靴子和頭紗兩側系的四個銀色小鈴鐺竟然都沒有發出聲音。
昏沉黯淡的環境下,四人往前行進著。
忽然,萊恩停下了腳步,壓著嗓音道:
“似乎有什么聲音?”
“是啊。”盧米安深表贊同。
話音剛落,他猛地往旁邊一推,哐當又打開了一扇門。
那似乎是教堂的告解室,黯淡的星光流入,照出了一張簡易矮床和一個赤裸著身體的壯年男子。
那壯年男子正壓在一具白花花的女體上。
有那么一瞬間,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那壯年男子和他身下的女士。
幾秒后,那壯年男子扭過頭來,沖著萊恩等人怒吼道:
“婊子養的,你們破壞了神圣教會的行動!”
回蕩的吼聲里,早挪到萊恩等人身后的盧米安揮了揮手,語速極快地笑道:
“看來找到本堂神甫了,我的卷心菜們,明天見!”
話到一半,他已是轉身奔向側門,后面那些單詞隨風飄揚,越來越低。
這一刻,莉雅、萊恩和瓦倫泰腦海里同時浮現出了一句話。
那個叫做皮埃爾.紀堯姆的中年男子說的話:
“這小子是村里最愛惡作劇的人,你們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高空灑落的星光下,盧米安吹起了口哨。
他雙手插兜,邁著腳步,悠閑地走在鄉間道路上。
“本堂神甫果然在和普阿利斯夫人偷情。
“這幾個外鄉人一看就有些身份,本堂神甫肯定不敢對他們做什么,他必須得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阻止在教堂內偷情的名聲流傳出去吧?
“哼,誰讓他總想打奧蘿爾的主意,我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
內心嘀咕間,盧米安回到了位于村落邊緣的家里。
這是一座半入地式的兩層房屋,一樓是兼職客廳的廚房,有一個烤爐和大的灶爐。
“奧蘿爾!奧蘿爾!”盧米安一邊沿著樓梯往上,一邊喊道。
沒人回應他。
二樓有三個房間加一個盥洗室,此時都敞開著門。
盧米安相繼掃了一眼,沒有看到姐姐的身影。
他想了想,來到走廊盡頭,從架在那里的梯子爬上了屋頂。
橘紅色的屋頂被彌漫的夜色包裹著,中央位置坐著一道身影,正抱著雙膝,靜靜地看著星空。
這是一位異常美貌的女子,留著長而厚的金發,眼眸淺藍,五官明艷。
此時,她目光專注地望著天空,望著那閃爍的一點點璀璨,神情靜謐,如同雕像。
盧米安沒有說話,挪到那女子旁邊,同樣坐了下來。
他微抬腦袋,眺望起遠方的山林,聽到一陣風刮過樹木的聲音。
不知多久過去,那女子抬起雙臂,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
“奧蘿爾,我不明白這樣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經常到屋頂來。”盧米安發出了聲音。
“叫姐姐!”奧蘿爾勾起手指,輕敲了盧米安腦袋一下。
接著,她嘆了口氣,神情轉暗道:
“曾經有位哲人說過,這個世界上值得敬畏的只有兩種東西,一是心中的道德,二是頭頂的星空。”
盧米安看了姐姐略顯憂郁的臉一眼,故意笑道:
“這道題我會答,羅塞爾大帝說的!”
“噗…”奧蘿爾笑出了聲音。
她旋即抽了抽鼻子,好看的金色眉毛一豎:
“又喝酒了!”
“這叫交際。”盧米安順勢說起剛才的事情,“我遇到了三個外鄉人…”
奧蘿爾忍不住笑了一聲:
“我真怕本堂神甫被嚇出什么疾病來。”
下一秒,她臉色變得嚴肅:
“盧米安,不要再招惹本堂神甫了,他不會對我做什么的,換一個新的來反而麻煩。”
“可我看到他就討厭…”盧米安話未說完,奧蘿爾已是站了起來。
她低頭望向弟弟,笑了笑道:
“好啦,該睡覺了,我的酒鬼弟弟。”
說話間,奧蘿爾隨手一拋,灑出了些許銀色的粉塵。
然后她整個人飄了起來,如同一只小鳥,從屋頂緩慢飛下,轉入了二樓的窗戶。
盧米安靜靜看完,急聲喊道:
“我呢?”
“自己爬下來!”房屋內的奧蘿爾毫不留情地回了一聲。
盧米安撇了撇嘴巴,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他望著夜色里飛快熄滅的銀色光點,輕聲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不知道什么時候我才能擁有這樣的超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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