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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臨行之時

熊貓書庫    天衍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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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楚帝國昭武三十年,正月初六。

  昨天徐林歸家后,得知父兄雙雙升官的消息,同樣是又驚又喜。

  雖然父子三人都帶著不少疑惑與顧慮,但在王氏的張羅下,徐家人還是好好地慶祝了一番。

  夜間,徐堅與兩個兒子則細細地研究探討了當前的局勢,彼此都認為,此次徐堅與徐清的驟然升遷,定然不像表面那么簡單。

  歸根究底,徐家際遇的變化,還是源自徐林。自從他作為“天碑學院唯一幸存者”回來,又走到了姜太傅身邊后,就仿佛把徐家也帶進了朝堂權力爭斗的漩渦。

  聊到最后,面對紛繁復雜的京都局勢,徐家父子決定泰然處之。

  與其去擔心那些無法探明的未來,還不如好好珍惜可以把握的當下。

  畢竟,九州如棋盤,有幾人不是棋子,又有幾人能徹底掌握自己的命運呢?

  想太多亦是枉然,日子需要一天一天過。

  于是,今天一早,徐林便按照自己的原定計劃,先去尋找李櫟的家人。

  根據他向兄長徐清打聽的信息,京都武官當中,李姓且家中有子弟在天碑學院就讀的,一共有三戶。

  徐林循著地址一家家找去,終于是在最后一戶的府邸找到了李櫟的家人。

  傳遞好友罹難的噩耗,確實沒那么容易。

  雖然他們家人對于失蹤兒子的結局,多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真相來臨的那一刻,還是不能夠坦然面對。

  從李府出來,李櫟家人的慟哭之聲猶在耳邊,徐林回憶起在學院的點點滴滴,也不禁眼眶泛紅。

  斯人已逝,再多斷腸愁泣,也換不回同窗好友的音容笑貌。

  徐林揉了揉自己的臉,收斂情緒,快步回了徐宅。

  第一件心事,算是了結。

  回到徐府,已經不是太師府幕僚的徐堅還在家中,坐在書房內不知道寫些什么。

  “父親,您在寫什么啊?”

  徐林好奇地湊近看看。

  “哦,這不是眼看你要啟程去青州老家了嗎?你的母親,讓我今日帶著老黃去采購一些物資,給你帶在路上用。另外,也要再買一些好菜,晚上給你補補身子。”

  “母親想的真是周到。所以您這是在列清單嗎?”

  “嗯,正是。昨夜終究是沒有睡好,今晨腦袋昏昏沉沉的,我怕一會遺漏你母親的囑咐,便拿出紙筆記錄下來。”

  徐林拿起徐堅寫的內容,看了幾行,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父親,您在寫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啊?您自己看看,笑死我了。”

  徐堅接過自己剛寫的清單,一行一行看著。

  “…帶老母雞去買兩只老黃,晚上回來燉湯…裁十尺披風,回來替棉布做成叢安…”

  一張小小的清單不過百余字,竟有五、六處前后顛倒的錯亂內容。徐堅一臉尷尬,原來恍惚之間,自己竟然寫錯了這么多,卻毫無察覺。

  徐林抹了一把自己笑出的眼淚,拿起桌上的筆,開始替父親圈圈改改。

  “這邊,把‘老母雞’跟‘老黃’換一下…這邊把‘披風’、‘棉布’和我換一下…這邊,把——”

  改著改著,突然,徐林像被什么詭異的力量定住了,全身僵直。

  他如遭雷擊,微微發抖,愣在了原地。

  他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這張紙,目光仿佛要把它射穿。

  他執筆的手開始抖動,越抖越厲害,直到握不住筆。沾墨的毛筆從他手中跌落到紙上,砸出了一大片墨跡。

  在徐堅疑惑的目光中,徐林猛地動了起來,他發了瘋似地在書房里翻箱倒柜,尋找著什么東西。

  “叢安?叢安!你怎么了?”

  徐堅驚訝地問道,但徐林根本不理會,只是自顧自地翻找著東西。

  很快,徐林從書架的隔層中找出了兩封信。

  他激動地沖回到書桌前,把其中一封的信紙從信封里抽出來,然后展開,一行一行地仔細閱讀,前后對照。

  終于,他似乎發現了什么關鍵的內容,他快速拿起筆,在紙上某個地方小心地畫了個圈,做了個標記。

  很快,他又在另外一個地方畫了個圈,做了個相同的標記。

  徐林繼續仔細地閱讀著信件,心中默念,有時情緒激動起來,還會念出聲。

  這個過程中,他時不時在信紙上畫著圈圈,做著各種各樣的記號。

  終于,他完成了整封信的標注。

  他舉起這封信,又從頭開始讀了一遍。

  “對了…對了…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徐林激動地跳了起來,他興奮異常,開心得手舞足蹈,嘴里不停地念著“對了、對了”。

  徐堅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看著眼前這個仿佛失心瘋發作般的兒子,他只能一步一步后退,離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可惜怕什么來什么,徐林突然轉過身,眼中閃著精光,死死盯著徐堅。

  徐堅心中咯噔一下,剛準備問“伱要干什么”,徐林便嗷一聲撲了過來。

  “誒!誒!叢安你——”

  “謝謝!父親,謝謝您!”

  “啊?啊…謝謝我?”

  徐林緊緊抱住徐堅,眼中甚至有了激動的淚水。

  但這可苦了徐堅,以徐林現在的力氣,他被勒的氣都喘不上來。

  “多虧了您,我終于明白汝陽伯這封信里的問題所在了!太好了!我這就去找太傅!”

  說完,不等徐堅反應,徐林便一把將滿臉懵的徐堅摁回到座位上。然后他拿起那封批注過的信,一路狂奔出了徐宅。

  直到徐林跑沒了人影,徐堅仍然沒有緩過神來,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搖了搖頭,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書桌,以及那灑落在一旁的毛筆與紙張。

  他又拿起那張滿是錯亂文字的清單,看著自己寫下的“胡言亂語”,微微笑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繼續寫了起來。

  太傅府,姜太傅的書房。

  徐林一路狂奔至此,此刻還在喘著粗氣。

  姜太傅看著徐林批注修改過后的信件,雙眼泛紅,持信的手仍在微微顫抖。

  “所以…叢安你的意思,信的確是仲基所寫,而幕后之人根本不需要仿冒他的筆跡…”

  姜太傅剛剛聽完徐林的推論,心情還沒有平復下來,他斷斷續續地整理著思緒。

  “他們只要截獲仲基寫給秦王的信…然后拓印下來,重新調整某些關鍵字句的位置…就可以把一封正常要求協助調查的信件,變成一封反賊們商量謀逆之舉的‘親筆信’…”

  “不僅如此,太傅,您看這里——”

  徐林指著信中幾處圈出的標記,補充道:

  “正常情況下,‘伏殺’、‘滅口’、‘共圖’、‘起事’這些詞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內容的信里。我猜測,汝陽伯當時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恐怕精神狀態已經很糟糕了。以致于自己產生了幻覺,使這封信本身就存在了不少謀逆的字句,讓幕后黑手有機可乘。”

  “幻覺?叢安,你這些奇…思妙想,是從何而來的?”

  “不瞞太傅,我是剛剛在家中受到了我父親的啟發。他就是因為精神狀態差,寫了個顛三倒四的采購清單,自己卻毫無知覺。”

  “你父親?竟然…如此機緣巧合?”

  姜太傅眉頭緊鎖,陷入了深思,他時不時拿起手中的信看一看。

  “叢安,你的猜測,雖然天馬行空…但如今看來,卻完美解答了我所有的疑惑。”

  姜太傅揉了揉自己的百會穴,緩緩說道:

  “那天,我在奉天臺上第一次看到仲基寫給秦王的信時,就覺得其中的有些用詞生硬、語句拗口。但因為這件事情本身對我的打擊過大,一時間竟忽略了這些小細節。現在想來,如果這封信被人篡改過,那一切就說的通了。而且經過你的調整,這封信的內容如今讀起來確實更加順暢,更像是仲基平常寫信的口吻。不過——”

  太傅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我還是不太敢相信,以仲基的沉穩,會在寫這種關鍵信件時產生幻覺。”

  “或許通常情況下確實不會。但,太傅您別忘了,伏擊圣親王殿下的幕后黑手中,除了‘秦王’,還有…”

  “世外四圣閣?”

  經過徐林的提醒,太傅似乎終于是想明白了。

  “的確。既然這幫歹人為了拖我們姜家下水,可以殺人滅口,那用些特殊手段讓仲基產生幻覺也不奇怪了。他們應該是早就潛入了京都,盯上了我們姜家。”

  姜太傅一臉凝重,口中沉吟著,反復念叨幾個名字。

  “秦王…四圣閣…陛下…”

  “現在,至少可以確定,秦王和四圣閣的確有陰謀,然后有人順水推舟,加上了我們姜家…”

  良久,太傅突然看了徐林一眼,他把手中的信輕輕放到案幾上,幽幽地問了一句。

  “叢安,我忘了問你,這封信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徐林微微一愣,這封拓印下來的信,其原件作為姜家謀反的重要物證,應該是存在都尉司的案牘庫中的,所以徐林不可能擁有。

  徐林面色緊張,他撓了撓頭,只好把那天臨淵閣閣主陸銘跟自己說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太傅,就是如此,并非學生有意隱瞞,只是…”

  “我明白,叢安,不必介懷。我也沒有懷疑你的意思。”

  看著徐林一臉委屈的樣子,姜太傅把徐林喚到近前,輕輕抓住他的手。

  “叢安,從一開始,其實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不必蹚我姜家這灘渾水。你能為了我們姜家的事做到這一步,我的心中唯有感激。剛剛我問你這信的來歷,只是擔心你在無意中遭人利用。你心性單純,我卻不得不讓你置身于種種兇險境地里,這也是我常常憂慮和自責的地方。如今看來,無論臨淵閣在這中間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們既承諾不傷害你,總是好的,我也可以放心一些。”

  聽著姜太傅的話,徐林微微動容。

  面對這個晚景凄涼的老者,徐林也不知道為什么,就發自內心地想幫助他,仿佛這是自己與生俱來的使命。

  “太傅,您折煞學生了,這一切都是學生自愿的。姜家人世世代代為天下蒼生嘔心瀝血,如今卻蒙受如此冤屈,我相信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對姜家的遭遇坐視不理!太傅,如今我們已經有了證據,可以去跟陛下對質,還姜家一個清白了!”

  姜太傅聽罷,苦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徐林的手。

  “哎…叢安,有的時候我真羨慕你有如此單純的心性。但你真的以為,有了這種‘證據’,姜家就能平反冤屈了嗎?”

  徐林一愣,他突然回想起了,臨淵閣閣主陸銘對自己說過的話——

  不是我告訴了陛下,姜家謀反…

  看到姜太傅凄苦的表情,徐林熱血上頭,心中的憤懣突然爆發了出來。

  “難道,就只能吞下這不明不白的冤屈,忍受陛下對姜家的迫害嗎!?”

  徐林此言一出,姜太傅立刻下意識地看向了四周,然后趕緊對徐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壓低聲音說道:

  “當然不是。姜家的冤屈,一定要平反;姜家的血債,一定要償還!只是,時機還遠不成熟。既然幕后之人算計我們姜家如此‘煞費苦心’,那我們要反擊,也斷不能草率行事。”

  姜太傅一邊安撫著徐林的情緒,一邊把桌上的信件收好。

  “叢安,今日你先回去。無論如何,你能替我解開這些關鍵的疑惑,都是一份大恩情。你且先去青州辦你的事,把你心中的牽絆都了結,我們再一心一意來對付敵人。你盡管放心,雖然我已是一具風中殘軀,但從來不會坐以待斃。我早說過‘姜家的血不能白流’,我姜家扎根九州近百代人,可不是隨便任人拿捏、輕易能被人鏟除的。”

  姜太傅看向徐林,他的目光堅毅,仿佛那個曾經運籌天下于掌中的姜太傅,又回來了。

  從太傅府回到家中,徐林的步伐輕快,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等他回到家里時,徐堅已經帶著老黃出門采買了。

  吃過午飯,閑來無事,徐林才想起自己回京都這些天來,都沒有出門逛過。

  趁著有點難得的閑暇,徐林向自己的妹妹提議,打算結伴出去逛逛京都的坊市。

  “好啊!薇兒也很久沒有跟叢安兄長一起出門逛過了呢。”

  徐薇朝他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欣然同意。

  初春的午后,陽光和煦,微風不燥,兄妹二人心情愉悅,結伴同游。

  徐薇輕盈的步履穿梭于京都繁華熱鬧的坊市街巷中,猶如花叢中的一只彩蝶,她時不時拿起一些漂亮的小物件或是心儀的胭脂水粉觀賞,而徐林則會大方地替妹妹買下。

  對于自己這個貼心可人的妹妹,徐林是從來不吝嗇自己的疼愛。

  過去,在患病的徐林生命里,妹妹徐薇也是為數不多可以驅散心中陰霾的光亮。

  “叢安兄長,你平常在天碑學院時,是不是每日寒窗苦讀,都沒有機會出來玩啊?”

  心情美麗的徐薇,面若桃花,她突然轉身看向徐林,笑著發問道。

  “呃…”

  徐林回憶起了自己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從來不上早課,經常流連于梅蘭鎮青樓酒肆的“學院生涯”,一時語塞。

  “叢安兄長?”

  “咳咳,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學院課業繁重,你二哥我可是品學兼優的學子,一直恪守學院的規矩,每年都會得到教授們的特殊關照。”

  確實每年都被“特殊關照”,至少這一點徐林問心無愧。

  “真的啊?兄長你太厲害了!以前我就常跟臨風大哥說,叢安兄長你為人勤勉,聰穎好學,有君子之風,將來一定會成為名留青史的濟世大才。”

  聽著徐薇的夸贊,徐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他一臉享受的表情,笑著擺擺手。

  “哪里哪里。妹妹謬贊了,勤學苦讀是讀書人的本分,也不光是我,我那些同窗都是嚴于律己的。”

  “對了,我曾聽大哥說,天碑學院的山腳下,有一個梅蘭鎮,遍地花紅柳綠,不是個什么好地方。兄長…你應該沒有去過那里吧?”

  說到此處,徐薇的小臉上略帶擔心地看著徐林。

  聽到這個問題,徐林感覺自己冷汗都下來了。

  “沒…沒有啊,你也知道的,你二哥我身體弱,行動不便,我怎么會輕易下山。更何況,我一向潔身自好,那里我從來沒有去過。”

  徐林隨口編著胡話,心里想著,幸好現在應該沒人能拆穿自己,趕緊把這個話題過去了吧。

  “不說這個了,薇兒,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徐林隨手指了個方向,那邊是一條掛著許多彩色布幔的街巷,徐林覺得,可能是布料坊市,這應該能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吧。

  兄妹二人拐進了這條巷子,走著走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迎面而來,漸漸濃郁。

  徐薇走在前面,一臉好奇地看著街道兩旁裝飾華美的樓閣。這時,徐林卻突然察覺到了什么,他瞬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這里…

  糟了!我怎么走到煙花柳巷來了!?

  當他看到那些五彩繽紛的樓閣門口,一個個的妖嬈女子時,徐林心中大駭,他急忙拉起還在東張西望的徐薇,低著頭快步地向前,試圖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就在他急匆匆地向前趕路時,身后突然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呼叫。

  “徐郎!?”

  這個甜糯酥軟的聲音是如此的熟悉,讓徐林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他轉頭一看,那個叫住他的女子,她嬌媚動人的面容,也是如此的熟悉。

  “詩兒?”

  她是梅蘭鎮上,浣花坊的頭牌,柳詩兒。徐林曾經的紅顏知己之一。

  她怎么會在京都?

  不對!

  徐林還沒來得及疑惑,他便驚覺自己的失言。

  幾乎同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來自身旁的寒意。

  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然后,他怯生生地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眼前的徐薇嚇得他一哆嗦。

  徐薇正默默地盯著自己,那種冰冷的眼神,陰鷙地像一只要吃人的怪物。

  “叢安兄長。你們,認識?”

  徐薇的聲音十分平靜,但平靜里卻有一種不容置疑、不容回避的壓迫感。

  “怎、怎么可能!不、不認識,我怎么可能認、認識她。”

  徐林的額頭與后背冷汗直冒,他回答的話語因為發抖而出現了結巴。

  “那剛剛,她喊你‘徐郎’,你喊她‘詩兒’?”

  徐薇還是同樣的語氣,平靜地質問道。

  “薇兒,你聽、聽錯了,我、我說的是‘是誰’…好妹妹,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還是速速離去吧。”

  徐林急中生智,試圖蒙混過關,然后他拉起徐薇的手就要跑。

  可惜徐薇只是冷冰冰地把手抽了回來,然后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名女子,說道:

  “兄長,你的手上全是汗,還是不要牽我了,我嫌臟。另外,她好像還有話要跟你說。”

  “薇兒,誤會啊,我真的不認識她啊!”

  徐林慌忙解釋道。

  聽到他的這番話,輪到柳詩兒不干了。

  她一臉不可置信、傷心欲絕的樣子,顫抖著身體向徐林靠近。

  “徐郎!?你說什么,你不認我了嗎?”

  徐林看見對方朝自己過來,柳詩兒婀娜的身姿從來沒這么令人毛骨悚然過,他兩股戰戰,驚目圓睜,一邊連連后退,一邊喊道:

  “姑娘,姑娘!你我素昧平生,男女授受不親,請你自重啊!”

  “什么…你說什么!?徐郎,你為何如此狠心?我原以為,我們在京都重逢,是天意作美,沒想到你這負心之人,居然將我棄之如敝履!你忘了當初在我那過夜時說過的話了嗎!?”

  柳詩兒傷心的淚水說來就來,淚珠滾滾落下,嬌軀顫抖著,仿佛真的一位被始亂終棄的癡心棄婦。

  她這副模樣,讓周邊圍觀的人群都開始對徐林指指點點。

  “呵。過夜?”

  徐薇再也無法忍受,她冷冰冰地甩出這么一句話,轉身就走。

  徐林見狀,急忙追過去拉徐薇的手,大聲解釋道:

  “只是過夜!此外什么也沒干!僅僅是因為過了歸時,回不去學院才留宿過一次!”

  徐林這番情急之下的解釋剛剛說完,他就后悔了。

  這等于變相坐實了自己的“罪行”。

  徐薇的怒氣已經到了極點,她再也不想理睬這個滿嘴謊話的兄長了,她奮力一甩小手。

  “男女授受不親,請兄長自重!”

  丟下這句話,徐薇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只留下徐林啞然地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看著徐薇遠去的背影,徐林感覺自己的三魂也跟著去了,此刻他的腦中還回響著剛剛說過的那些話。

  寒窗苦讀…

  嚴于律己…

  潔身自好…

  音猶在耳,諷刺至極。

  完了,全完了。

  本就是自作自受的徐林,此刻欲哭無淚。

  “噗——哈哈哈!”

  失魂落魄的他,身后卻傳來了一陣暢快甜美的笑聲。

  徐林一臉哀怨地轉頭看向笑得花枝亂顫的柳詩兒,憤憤地責備道:

  “好玩嗎?相識一場,為何如此戲弄于我,為何要置我于死地?”

  “切!徐郎,這會知道跟我念‘舊情’了?”

  柳詩兒反唇相譏,笑意不減。

  徐林抬頭看了一眼柳詩兒身后花樓上的招牌,上面寫著“軟玉軒”。

  “罷了!我要先去追我妹妹,改日再敘,先走了。”

  撂下一句話,徐林急忙朝徐薇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欸?這就走了?”

  柳詩兒看著徐林的背影,欲言又止,想了想,終究是搖了搖頭,抿嘴一笑,慢悠悠地回到了花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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