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緩緩把車子開進廠房,一位滿身油污的中年人見到,擦了擦手,向他走來。
“于師傅,后面被人碰了一下,麻煩你幫我看一下,另外再幫我檢查一下車況。”
宋詞打開車門下來,主動打了聲招呼。
宋詞不是第一次來,兩人比較熟。
于師傅點了點頭,查看了一下車尾,然后道:“追尾了啊,賠了多少?”
“四百。”
“那還行,我收你三百五。”于師傅道。
“那我還真謝謝您,給我留個油錢——兩百。”宋詞很是無語道。
熟歸熟,錢是能賺多少賺多少。
“兩百修不了,你看著擋板都已經開裂…”
于是吧啦吧啦地說了一大堆專業名詞,宋詞也不打斷他,就是負手靜靜看著他。
于師傅被他給看得,越說越不得勁,最后說不下去了,甚至變得有點結結巴巴。
于是有些惱怒地道:“伱看著我干啥?你什么個意思嘛?”
“兩百。”宋詞微笑堅持道。
“兩百真的干不了…我還要幫你檢查一下車況…耽誤一上午的時間…”于師傅有些急了。
急了就好。
“兩百五。”宋詞主動加了五十。
“兩百五,那得多難聽啊。”于師傅大聲嚷嚷著,實際上語氣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堅持。
“那就兩百六,再高,我現在就走。”宋詞笑著道。
“行吧,行吧,怕了你了,誰讓你是老顧客,兩百六,這活我幫你干了。”
于師傅裝作一副無奈的模樣,但是宋詞知道,兩百六其實已經超出他的心理底線,不過超出也不多,宋詞也不想再多費口舌,浪費時間。
“大概要多久?”宋詞問道。
“兩個小時左右吧,你在旁邊坐坐,或者去附近轉轉也成。”
“你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有什么好轉的,我還是在旁邊坐會。”
說著從車上拿下自己的水壺,走向旁邊的招待間,招待間里一位身穿藍色防護服的年輕人,正和一位三十來歲的男人說著什么。
宋詞走進去,兩人齊齊向他看來。
“宋哥。”年輕人看到宋詞,笑著招呼一聲。
他是于師傅的徒弟小吳,宋詞有次來修車,閑著無聊,就跟他多聊了幾句,算是認識。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宋詞笑著說道。
然后在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下,順手拿起一本雜志翻看起來。
一本沒幾個男人,都是女人的男性雜志,挺有意思的。
不過宋詞的注意力卻不是在雜志上,而是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當然不是因為他對這男人感興趣。
而是因為這男人,應該是和修理廠外那位來回踱步的女詭一起來的,屬于夫妻倆。
宋詞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開車從女詭身邊經過之時,注意到她手上戴著一枚婚戒。
前文說過,詭的形象,來自人的生前形象,死后手上還戴著一枚戒指,說明她生前戴有戒指,死后潛意識之中被“映射”出來。
而看她年紀和氣質,不可能是于師傅的老婆,于師傅做她爸估計都行。
小吳的老婆可能性更不大,小吳今年才只有二十出頭,女朋友都還沒有呢。
所以只可能是這位看起來三十來歲男人的老婆。
不過宋詞進門的時候打量了一眼,發現對方手上并無戒指,應該是老婆死后被其取下。
男人面容精瘦,頭發濃密,一雙手顴骨凸出,寬大有力,指甲縫里隱隱還有一些黑色污漬,一看就是一個干體力活的人。
但是他身上的衣著,卻有些不符,他全身雖說不是什么名牌,但也價格不菲。
上身一件黑色夾克外套,做工精細,無絲毫褶皺,下身是件白色西裝褲,線條筆直,褲口邊緣貼服,腳上是一雙一塵不染的白皮鞋。
“小吳,我那輛車,才買了兩年,車況都很好,你給的價格也太低了點,你再加點?”
原來對方是過來賣二手車的,于師傅這里雖然做維修生意,但是也會收一些車況較好的二手車,只要沒太大問題,一般修一修之后,會轉手賣給市里那些專業做二手車生意的老板。
“齊老板,這事你還要跟我師傅說,我做不得主。”
“怎么會,你跟你師傅這么多年,你師傅還是很重視你的,你幫我說兩句好話,等事成了,我給你點好處。”
很顯然,這位姓齊的老板,在逗小吳玩。
小吳要是真的能在他師傅那里說上話,也不至于每個月就拿那點錢。
作為學徒,他的工資低得可憐,每個月拿的多是最低生活保障。
不過小吳還是太過年輕了,被姓齊的老板捧了兩句,有點飄飄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拍著胸口保證,等會一定會和他師傅說說。
宋詞也沒出言幫腔,這是人生走向成熟的必然經歷,雖然很多事情都已經寫在書上了,但是很多人都是吃一塹才會長一智。
何況于師傅也不是什么大方人。
果然,等于師傅進來叫小吳干活的時候,他剛一張嘴,就被于師傅給一頓數落,當著這么多外人,小吳的臉色有些難看。
特別是齊老板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并不幫腔,更是讓他覺得自己一片好心錯付渣男的憋屈感。
見于師傅越說越難聽,宋詞實在是聽不下去,忍不住打斷他道:“于師傅,說兩句就得了,像小吳這樣聽話又能吃苦的學徒可不好找,你要是把他給罵跑了,以后辛苦的可是你自己。”
于師傅聞言神色一愣,但嘴上并未停,還在喋喋不休,不過卻已經不再繼續數落小吳。
“小吳,你去幫我看看車況怎么樣。”
宋詞見小吳還站在旁邊發愣,心中有些無奈,這小伙子怎么沒一點眼力見兒呢,于是只能再次出聲把他給支了出去。
“于師傅,考慮得怎么樣,我這車子車況還是不錯的,大家都是干這一行的,你把車內飾重新弄一弄,轉手賺個萬兒八千的完全不成問題的。”見小吳出去,齊老板笑嘻嘻地向于師傅說道。
“不可能,最多五萬八,多一分我都不要,而且你這車…,算了,你要是不賣,現在就開走。”于師傅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真是的,于師傅,我們倆認識這么多年,一點感情都不講。”
“講感情傷錢啊,講不起,我要干活了,你到底怎么說?”于是催促道。
齊老板深嘆了口氣道:“算了,都是老朋友,我就不跟你計較這么多,五萬八就五萬八。”
他臉上極力表現出的一絲心痛模樣,但一直留意著他的宋詞,卻注意到他臉上閃過的那一絲輕松,還有喜色?
“行,一周后你再過來拿錢。”于師傅道。
“走了。”齊老板聞言二話沒說,轉身就走出了休息室。
看他離開,宋詞有些好奇地向于師傅道:“二手車嗎?什么車?車況怎么樣?我還準備換輛車呢。”
“都是熟人,我也不坑你,那是一輛事故車,你最好還是別考慮。”于師傅還算有些良心。
“事故車?”
宋詞心中隱隱有些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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