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李鴻舉怒發沖冠,悍然投身抗日,以身許國,成為了民族統一戰線的一員。
直到爺爺李鴻舉參加了臺兒莊戰役,在臺兒莊戰役中身負重傷,同行的朋友全部戰死,最后被濟世堂所救。
然后爺爺回到了四九城,討了老婆,重新打理了戲園子,過上了安生日子。
而一直到建國后,爺爺才得知高老爺子幸存的消息,這才又見了一面,只是這時兩人都已經組建了家庭,有了妻子和孩子,生活也忙了起來,見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
倒是讓人唏噓。
高老爺子還在講著,似乎一點兒細節都不想落下,講到激動處,幾乎手舞足蹈。
不知不覺,外面已經日落西山黑了天,王老奶奶從外面推門進來,啪的一下把燈拍開。
“老高,得了吧,一絮叨起來沒完沒了的,你不煩我都煩了,”王老太太撇撇嘴,“我剛領著大壯宰了頭大鵝,你去庫房里把那鐵鍋搬出來,讓承真嘗嘗咱們的東北特色——鐵鍋燉大鵝!”
高老爺子和李承真這才如夢初醒,剛剛兩人一個講一個聽,有些過于投入,連王老太太和高鈺婷不知不覺的走了,都沒有察覺到。
“怨我怨我,唉,人老了,就是喜歡絮叨,好像多念叨兩遍,我就還年輕似的,”高老爺子嘆了口氣,下了炕,“一不小心就說多了,承真,辛苦你了,聽我這么個糟老頭子在這絮叨。”
“害,您說的哪門子話,我這不也樂在其中嗎,”李承真笑了笑,打趣道,“您沒怨我耽誤了您老的時間就不錯了。”
“這孩子,真跟鴻舉一樣,能說會道的,討人喜歡。”王老太太也跟著笑了。
屋內頓時充滿了愉悅的氣氛。
一小時后,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東北這塊兒本就黑天早,尤其再過兩天,到了冬至前后,下午三四點那陣,沒準天色就暗了起來。
所以才會有了夜幕下的哈爾濱這種說法。
屋內,李承真和高家的祖孫四人圍著炕盤坐了一圈,炕桌上擺滿了各種大魚大肉,最顯眼的是當中那一盆鐵鍋燉大鵝,沒別的分量,全是東北人的實誠勁兒。
“承真,還沒給你介紹呢,”高老爺子笑了兩聲,指了指自家的兩個孩子,“你們也已經見過面了,這丫頭叫高鈺婷,小名叫大壯,應該趕你大一些,是我家二小子高廉的大女兒,另外一個叫高國麟,小名叫二胖,現在還在上中學,是我大兒子高清的娃。”
“鈺婷姐,國麟,這下我們算認識了,還請多多指教,”李承真很有眼色的選擇了叫原名。
大壯,二胖,乖乖,誰家年輕人樂意叫這種倒霉名字。
“恩,承真,既然我們兩家有如此淵源,那我們兩個也算是半個了堂姐弟,以后也請多多指教,”高鈺婷和之前見面那會兒說話的狀態完全不一樣,溫婉而標準的普通話,一顰一笑,總算有了一些大家閨秀的樣子。
“姐,這不像你呀…”一旁正忙著往嘴里塞飯的高小胖子差點嗆了一下,幽幽的抬起了頭。
“恩?”一桌人都看向了高二胖。
“照你一貫的風格,你剛剛完全會這樣說,”高小胖子頭一梗,開始拿腔做調,學起他姐姐的語氣,“老弟兒啊,擱東北這旮瘩,你碰啥事兒就提提姐的名號,保管好使昂!…哎呦!”
高二胖還沒整完活兒,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已然慘遭毒手 高鈺婷羞惱的掐著高二胖,大有把他生吞活剝的架勢。還時不時的抬頭打量李承真一眼,腳趾差點在炕上摳出一個洞來,幾乎要找條地縫鉆進去。
眾人都笑了起來,尤其是王老太太,扶著老腰,笑的那叫一個開懷。
最終,高二胖以腚鉤子上被狠狠踹了兩腳的代價,結束了這場鬧劇,只是臉拉的老長,默默的,離他姐遠了點兒。
眾人這才又開始吃飯,鐵鍋燉大鵝不愧是東北名菜,配上鍋上的貼面餅子,那叫一個美。
高老爺子還取出了珍藏的自釀酒,說什么也要給李承真倒上,盛情難卻,李承真也和老爺子喝了起來。
“承真啊,你這次來東北,是不是還有事兒要做?”高老爺子這會兒倒是琢磨過來了,問了一句。
“昂,您老慧眼如炬,確實有點事兒,”李承真點了點頭,“倒也不是啥大事兒,我這不是尋思過去拜見一趟關老奶奶,有幾個問題,我還得跟人家老人家打聽打聽。”
“關石花兒?那彪老娘們兒,喔,鴻舉跟她是有交情昂,”高老爺子沉吟片刻,“得,那你今兒就給擱爺爺家睡,大壯啊。”
“啊?”高鈺婷答應一聲,看向兩人。
“趕明兒個,你領上承真,去找鄧家,找有福,有才那倆兄弟去,讓他們領著承真去找關石花那老娘們,省得到處亂竄,”高老爺子吩咐道。
“好嘞,這簡單,”高鈺婷點了點頭,“我月前還在沈陽見過他們呢,尤其是有福那家伙,擱國外回來,啥也沒學上,凈學裝逼了,嘿嘿。”
這一頓飯下來,李承真吃得很香,他本身就性命強大,對于食物的美味更能深刻的體會,再加上這高家有說有笑的煙火氣,更讓他倍感親切。
“欸?大壯,這碗里給你夾的菜怎么不吃啊?”王老太太眼尖,看著高鈺婷一頓飯都不怎么動筷子,問了一句。
“呃…我下午擱外邊吃了點東西,現在不餓,”高鈺婷眼神閃爍了兩下,似乎有些窘迫。
“吃東西?你吃啥了?”王老太太打破砂鍋問到底。
“沒啥,就是吃了點兒…焦,焦糖布丁,對,還配了咖啡,那玩意兒甜,老占肚子了,”高鈺婷解釋道。
“奶,你凈聽我姐胡扯,”一旁的高二胖默默的往李承真旁邊挪了挪屁股,又開始狠命的拆老姐的臺,“你就聽她裝唄,還焦糖布丁,我眼瞅著她蹲在廚房里,炫了一盤兒那大豬皮凍子沾那了老蒜醬。哎呦,那場面,甭提了!”
高二胖越說越自信,滿臉都是對姐姐行為價值觀的批判,活像是慷慨謳歌的斗士。
完全沒有注意到,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高鈺婷的臉色正在變得越來越黑。
高二胖生前是個體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