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吉列斯是沉默著若有所思地走出吞世者休息室的,而當大天使剛剛回到圣血天使當中時,便收到了帝皇緊急召集所有人的會議通知。
走廊燭光搖曳,步履匆匆的原體們走過嚴陣以待的巡邏禁軍衛隊,福根試圖小聲跟大天使交流,換來的卻是天使苦笑著搖了搖頭。
多恩一臉嚴肅,眉間皺起溝壑,而他身旁,隱匿的陰影潛行者正相伴跟隨。
人們零零散散地進入正廳,原本座無虛席的正廳早已變得空空蕩蕩,除了先前處于更高密位的火星鑄造將軍等人,其余凡人皆不被允許進場。
圣吉列斯看向臺上,先前下跪的千子軍隊早已消失,仿佛從不存在那般。
最初劃給千子們的坐席也空無一人,千子的軍團標識也已消失不見。
事實已定,再多言論也難以改變現實。
剛好與講臺呈左右對位的太空野狼和死亡守衛則座無虛席,死亡之主和寒冬之主站立著,手中握著自己的武器。
天使側目,寂靜修會之主的座位是空的,兩名賢者和幾名無魂者正站在主座周圍。
人們稀疏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卻并不坐,只是彷徨地站著,除了死亡守衛和太空野狼,其他的原體都未帶隨行衛隊,空曠的正廳頓現寥落之感。
死亡之主兜帽下的眼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圈,天使面露悲戚憐哀,福根則難以置信,多恩嚴肅地仿佛下一秒就會大聲斥責馬格努斯,科拉科斯的臉隱入陰影,安格隆則平靜地仿佛看客。
不管怎樣,他勝利了,莫塔里安輕挑了挑眉,他自在地想到。
雖然令死亡之主感到不解的是,在剛剛跟狼王交談的時候,雖然黎曼魯斯用他的粗魯和殘暴掩飾地很好,但莫塔里安依舊從他身上覺察到了淡淡的悲戚。
莫塔里安不理解這有什么好難過的,但他試著將這個對象換成荷魯斯——他想他可能也會為荷魯斯感到悲傷。
沉重的叩擊聲回響,馬卡多擊杖,示意人們肅靜。
端坐在王座上的人類之主緩步站起,似乎從蒙塵的陰影中走出,他的每一步仿佛都踏在人們的靈魂之上,令人們難以喘息。
烈焰之光在他的金甲上閃耀,仿佛萬年不滅。
“現在,聆聽我的裁決。”
他的聲音清晰宏偉,君王不輕言,言便震徹四野,傾覆銀河,星河顫抖,恒日黯淡。
圣吉列斯屏住了呼吸,他知道他的其他兄弟也是這么做的。
死寂一般的沉默籠罩了劇院,只余帝皇平靜而難以察覺的呼吸。
“要讓正義之光照耀大地。”
他開口,漢謨拉比之劍懸于諸人頭頂,
“你們本可暢所欲言,要罪與惡消失,再細小的聲音都需被聆聽,再晦澀的文字都需被斟酌,我絕不罔顧任何合理公正之訴求,這是你們作為帝國公民生而既得之權,你們的嘴可言出你想言,你們的手可寫下你所訴。”
君王站在那里,他的聲音威嚴莊重,帶著叩擊靈魂之萬鈞之重。
“然言語并非兒戲,不可訴說謊言,不可編造是非,曲意欺瞞者將在第一個聽眾聆聽其言論時分被裁定罪行,于言語結束時分施以極刑。”
帝皇停頓了片刻,他那閃耀金光,非人般的目光灼過每個人的靈魂,
“你們當中有人撒了謊,逾越了碑界。”
大天使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一滯,不,他想…帝皇只是在敲打他們…想想魯斯和安格隆的話,圣吉列斯…帝皇遠比他所想的寬容。
馬格努斯的凄慘在前,圣吉列斯發誓他將永不越界。
“我很失望。”
帝皇說,
“編造謊言,玩弄是非,逾越雷池,窺視黑暗,牽諸從屬,隱患早已埋下,矜傲者仍沾沾自喜,難視其早已立于冰淵之上,搖搖欲墜。”
“目盲自大者之言,不可輕信;罪孽深重者之語,謹加分辨,我聆聽著赤紅罪者馬格努斯的辯言,他已深陷虛妄之力的深淵,輕踐帝國所容忍之界限,將己身與軍團賣于自身欲望。”
“罪責滔天。”
帝皇下定了他的裁決,自赤紅罪者之名訴出于口,原體們便已知最終結局,
“匹夫之罪,尚可割其首,以死滌罪;然頭羊之罪,非一死可抵,萬人泯于其愚念,億人誤于其謬教,同態相報,億死也難汋其罪。”
福根感覺自己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他在目睹一場遠比死刑更加殘酷的刑罰,父親揮刀向子嗣,不,不不——這時刻提醒著福根帝皇應先為人君,后為人父的事實。
他的余光瞥見其他幾位原體,人們的神態各異,但無不例外都不好受,即使是莫塔里安,福根也看見了他兜帽之下喘息的神態。
帝皇之怒,非常人可承,福根難以想象馬格努斯究竟經歷了什么…早在一個月前,這位高傲的兄弟還在跟他夸夸其談典籍經文…為什么馬格努斯會…?
鳳凰深信沒有一個兄弟會主動殘害帝國偉岸,除非…除非…福根幾乎要捂嘴尖叫,馬格努斯的傲慢害了他自己!
他甚至連累了他的子嗣!
同理心太強的鳳凰耳邊響起嗡鳴,但帝皇的話語依舊殘酷地進入他們每個人的心中。
“在此,我下達對赤紅罪者馬格努斯的審判。”
“馬格努斯,玩弄巫術,牽連軍團,乃至死亡與詛咒的陰影纏繞千子,難以分割。”
“第十五軍團,千子,今日解散。”
福根感覺自己快昏過去了,大天使的臉色極差,連安格隆都睜大了眼,剩下的原體,除了劊子手,誰樂意見這幅場面?!
“千子軍團中,與馬格努斯同謀者押至泰拉地牢,靜候其罰;無辜牽連者,善念阻攔馬格努斯者,帝國將盡力治愈其被詛之靈,另為其謀求生路與榮耀。”
“馬格努斯本人,押入泰拉地牢。”
福根喘息了一口氣——這證明馬格努斯不會死,但等待馬格努斯的會是什么?帝國有著遠比死亡更可怕的刑罰,福根感覺自己頭皮發麻,軍團解散,自己押入地牢…傲慢的馬格努斯真能接受這一切?!
“太空野狼,死亡守衛,與我同去普羅斯佩羅,清理余孽。”
黎曼魯斯向前一步,他砸下巨斧,亦砸下膝蓋,狼王深深地低下頭顱,向著高臺的帝皇獻出脆弱的脖頸,
黎曼魯斯遵命。
莫塔里安晚了狼王一步,死亡之主的身形晃了晃,最終也緩慢地下跪,他握著他枯槁的鐮刀,膝尖輕輕觸碰著地面。
莫塔里安遵命。
帝皇抬手,示意兩位原體起立,死亡之主與寒冬之主起立,刀刃上劃過寒光。
帝皇面無表情,
“罪者伏誅,然其上扭曲褻瀆之痕已讓我意識到你們當中的某些人已然走了太遠,我對你們的信任并非逾界之理,這場會議的目的本是讓你們認清界限,永不觸碰紅線——帷幕之后,你們不該妄加涉足,赤紅罪者將永久警醒著你們。”
帝皇沉默了片刻,人們緊張地等待著他的下幾句,
“我本該撤銷所有智庫單位,不再讓巫術污染星際戰士的隊列,靈能的閃光不應被看見。”
智庫代表們的臉色幾乎差到了極致,其余軍團中保留著智庫單位的原體也目光低沉。
“但寂靜修會之主哈迪斯找到了我,”
帝皇說,他平靜無波的黃金眸中看見底下的原體們皆是一驚,
“他建議每個軍團保有最低警戒線的智庫,以保證在第一時間預警軍團可能的巫術威脅,以及保留有對抗靈能種的實力。”
“我采納。”
帝皇開口,
“軍團被允許保留最低限度,用于警戒的智庫。”
帝皇說完了他的最后一句話,然后他坐回王座,任由馬卡多用權杖敲擊地面,老者嘶啞著喊出散會。
他看見劫后余生的人們顫抖著,茫然無措地看向彼此,仿佛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么。
哎呀,正面描寫帝皇,我真是自己給自己上強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