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天真無邪的邀請,讓大道君一時怔住,旋即便禁不住噗呲一聲笑出聲來,笑聲漸大,逐漸化作了大笑,笑著擺了擺手,道:“隨你出去嗎?聽起來似乎是不錯啊。”
“可惜,還是算了。”
大道君雙眸幽深平和。
云琴倒是也不覺得有什么遺憾,只是道:“可惜了啊大叔。”
“那我去了!”
黑衣大道君無奈,笑著喚一聲,道:“回來,回來。”已經走了幾步的云琴疑惑,轉過身來,就看到那大道君屈指一彈,一道流光落在自己的眉心,而后散開來,云琴疑惑地撫了撫自己的眉心,卻是什么都沒有發現,瞪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看著那位黑衣大道君。
黑衣大道君撫掌笑道:“送你個小禮物。”
“至于那小子…”
大道君之前都懶得算的,到這個時候,才勉為其難地算了算,這稍微一算,眸子微有亮起,而后禁不住笑起來,語氣之中,頗為贊譽,笑著對那小姑娘說道:“能夠以一己之力破了那大圣儀軌,算是不錯了;之后以一敵三,以弱勝強,總算是有些鋒芒,但是還不夠。”
“之后拒絕了北帝,才叫我覺得痛快,讓人喜歡!”
“才有我門下三分凌厲!”
“說實話,這樣狂的性子,我實在是中意的很啊,好!”
少女不大明白,但是道君在說什么,什么儀軌,什么拒絕了北帝,還是大概的意思,還是猜得到的,于是微微仰起頭,得意洋洋地道:
“無惑自然厲害!”
“哈哈哈哈,厲害,厲害。”
大道君笑著贊同,他素來喜歡這樣的弟子晚輩,有大本事,有大手段,兼具瀟灑,性格狂傲。
喜歡嗎?當然喜歡。
喜歡得不得了!
大道君又回想齊無惑拒絕北帝之邀的模樣,禁不住撫掌而笑,大笑道:
“有此狂傲,卻又瀟灑如此。”
“此子類我!”
“類我啊,哈哈哈!”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個無惑道君拎著去玉清那張死木頭臉前面去炫耀去。
瞅瞅!瞅瞅我選擇的!
太乙那種,完全就屬于是突變款式。
這樣兒的,才該是我家弟子的模樣!
咳咳,現在雖然不是我上清門下。
可五百年后,啊不,四百九十九年后打完那一架,遲早是我的弟子。
怎么,不是我的,還能成了玉清那家伙的?
我看這小子分明是有七分的傲骨,三分的凌厲,像我!一點都不像是那個冷著臉的玉清。
大道君此心甚慰。
弟子歷劫,他不會插手,可自家弟子完成了他可不吝于獎勵。
當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既如此,做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可以說是給我大大的掙到了面子,又在道途之上有所提升,這樣的話,就不能夠不獎勵一番了。”
“要不然我把那個混元金斗借給你算了?”
“砸人腦殼人上三朵金花賊順手!”
“還是說,伱把這個九曲落魂陣的陣旗帶著?”
大道君掏出了個金斗,沉沉昏昏,散發一股殺氣,又從袖口里面取出了一卷圖紙,暗沉幽深,散發出一股幽幽之氣,可是最后他還是控制住自己想要把這些法寶都塞給這小家伙的沖動,告誡自己要忍耐。
弟子歷劫是必要的,長輩不可拔苗助長。
許久后才壓下這個沖動,但是上清一脈,只要弟子做出了讓大道君滿意且贊嘆的事情,大道君素來是不會吝嗇于傳法的,于是沉吟著思索,考量了下少年道人的根基,自語道:
“他遲早是我的弟子,但是卻只是學了劍法。”
“這樣就去歷劫的話,給玉清逮到了一定會過來和我說三個時辰的根基不足,基礎不足,婆婆媽媽煩死個人。”
大道君想到那一幕的可能性,臉都黑了,太乙已讓他頭皮發麻,何況是那元始?
當即做出決斷。
“不行,不行,既然完成了常人不能完成之事,自該給他三分好處。”
“至少得給他把基礎和根基補一補。”
“他會敕字…我想一想啊,敕,敕…”
“哈,有了!!”
大道君思索片刻,忽而撫掌一笑,遍即伸手招呼云琴,道:
“來,小家伙你過來。”
“我給你寫下三個字的寫法,你來記住,而后把這三個字給他。”
大道君教給云琴三個字,少女對這個不感興趣,可這個時候,也只好苦著臉死記硬背的背下來,詢問道:
“大叔大叔,這什么字啊?”
“這三個?”
大道君懶洋洋道:“東,岳,令。”
“連那小子會的敕字,組合起來,叫做東岳敕令。”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得一,我可做的,只有傳道授業,給他這個一加點分量罷了,終其成敗,還是看他自己。”
少女不解,但是還是背下來。
大道君懶洋洋地撐著自己的臉頰,側躺在玉床之上,他剛剛見面的時候一指點在了少女的眉心,這小家伙因為出生時候影響,本來不甚穩定的元神,此刻被他施展了一門手段,也已鎮壓住,不復先前那種隱隱渙散的感覺。
如此就算是離開了天庭,也不會出現元神的逸散危機。
這也是為何北帝不允她進入凡間的原因。
上清大道君挺喜歡這個小家伙的,所以此刻出手幫助她短暫穩定住了心神,而其元神之傷,自有她自己的緣法可以彌補,至于下凡歷劫,無論是有什么的緣由,做出選擇,承擔選擇便是,誰人都不會有不同。
大道君的贊賞,只會讓他出手幫助云琴離開這里而已。
亦或者當弟子完成了讓大道君贊賞的事情,就會得到大道君的教導神通。
也僅止于此了。
卻絕不可能親自踏入其中。
云琴背下這三個字,用力朝著黑衣大道君揮了揮手,笑容燦爛道:“那么,大叔,我下去了,等到了我回來的時候,會給你帶來很好吃的點心的!”
黑衣大道君溫和笑著點頭,雙目平和悠遠。
似乎很親近,卻也似乎很遙遠。
一直看著云琴離開,大道君才垂眸慵懶,淡淡自語道:“這兩個孩子,都是上好的心性啊。”
“但是多有口中說的好聽的,歷練之中,才是真修行時。”
“靜坐冥思,只是話語上功夫,真道行,還須得要自水火中走過。”
“不要死在外面啊,小家伙們。”
大道君打了個哈欠,再度閉著眼睛,混混沌沌,似睡非睡,而云琴第一次溜出了天庭,只見了那云氣如海燦爛霞光,皆是映入眼簾,不由得心神都開朗起來,袖袍翻卷,衣擺微揚,腳下踏著那一朵最初的霞光,若有所思。
因為齊無惑藏匿得極為好。
她現在也只能夠隱隱約約感覺到齊無惑的方位。
至于再用北帝鏡聯系他,云琴考慮到自己貿然聯系的話,可能會讓無惑遇到危險,故而把這個念頭扔下,沉吟許久,索性將這些東西,盡數都拋開在腦后,這天光云海極美,何苦要胡思亂想其余的事情?
能感知到無惑,那就肯定能找到他!
然后把丹藥送過去。
少女心中澄澈,眸光帶著笑,帶著無比的期待和喜悅第一次進入了人世之中。
磅礴的元炁化作了霞光,衍化無邊的霸道法門,在九天之上的高空廝殺和爭斗,就連些微的余波逸散,都已化作了狂風,雷霆,席卷整個妖族的廣袤界域,偶爾是會有些微的漣漪落下的,掃過何處地方,都會讓那一處地方崩出裂隙,大地開裂,山川化作齏粉。
蒼生膽寒,群妖驚懼。
地動山搖。
無盡的星光垂落,帶著燦爛恢弘的絕美,以及在令人驚嘆的絕美之下,潛藏著了無與倫比的恐怖力量,齊無惑看著天穹之上的流光,心中只剩下一種,面對著最強之力的驚嘆和寂靜。
兩股力量似乎是約定好了似的,在同一時間,猛然大盛。
強大,熾盛,乃至于以意識元神無法認知之廣闊浩渺,而后以無邊玄妙之法門碰撞在一起,所有的生靈都感知到了一種,幾乎可比擬于世界隕滅的恐懼感,性靈震顫,渾身的肌肉本能繃緊,汗毛炸開,齊無惑幾乎險些承受不住而自變化之中退出。
所有的生靈都進入了本能的抵抗著什么的狀態。
而后,萬物皆死寂!
本該發出超越雷霆,仿佛一萬道天雷齊齊炸開的聲音并沒有出現,只能看到宏大的力量沖擊在了一起,而后,無聲,死寂,湮滅,首先是雙目之中的萬物失去了顏色,只剩下了輪廓,而后輪廓被湮滅,雙耳是和這種宏大變化截然不同的死寂,因而更添恐怖。
齊無惑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轟轟轟的跳動著。
這是他唯一可以感覺到的聲音。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或許只有短短的一剎那,也或許,那是一段極為漫長的歲月。
感知當中,絕對死寂的空白逐漸地消散,萬物萬理重新匯聚了形體,周圍傳來倒下的,大口喘息的,甚至于因為被震懾而昏厥,而后就像是一塊沉重的頑石一般重重砸在地面上的動靜,齊無惑都甚至于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睜開眼睛,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齊無惑看到天空失去了原本的藍天之色,失去了白云萬里只剩下一片如同裂痕般的空洞,緩緩崩碎,緩緩朝著周圍逸散,而萬物蒼生,萬法萬理,皆在妖皇一人之軀身邊環繞,化作大地,水流,狂風,烈焰四種力量。
地水風火,在我一身之下!
妖皇五指微握,朝著上面牽引著,地水風火,匯聚于五指,重新構建一個世界。
而后以此世界的破碎之力為攻。
齊無惑只在瞬間就判斷出了妖皇的目的,他是要創造一個世界,而后再粉碎這個小世界,借助創生和毀滅之時迸發出的,無邊可怖的力量作為神通。
這真的是神通嗎…
齊無惑覺得心中震動不已。
這就是,凌駕于大圣之上的妖皇。
天穹之上,北帝垂眸,而后,那無限的群星猛地皆亮起。
一顆又是一顆,剎那之間占據了整個空洞幽深的天空。
而后其中一顆忽而光芒熾烈大亮。
只是一瞬間,那一顆星辰就變化做了比起整個天空都似乎巨大。
熾烈,強大,霸道無匹的威能不斷散發出來。
這一刻星辰,就在北帝的背后緩緩旋轉。
齊無惑感覺到身體有一種不受控制的牽扯力道,像是要被拉扯著飛向不知道在多么高的天空之中的星辰,少年道人雙腳猛地往下用力,踩踏地面,穩住心神,氣機猛地騰起,對抗這自然而然的吸引力。
但是道袍衣擺也在被牽扯向上。
齊無惑環顧周圍,看到一個個妖怪面色慘白,必須要抱住大樹,屋子,才能夠勉強克制住自己的身軀,讓自己不被拉扯往上,但是即便如此,他們的身軀還是控制不住地向著扇面升騰,大地在這種可怖的拉扯力道之下粉碎化作齏粉,朝著星辰沖天而起。
這卻只是余波而已。
而后,星辰瞬間在北帝的念頭之下朝著內部收縮,內斂,坍塌,伴隨著恐怖至極,超越雷霆的聲音,原本看去無邊巨大的星辰,竟然只化作了一枚彈丸般的存在,落在了北帝掌中,而后隨手拋下。
齊無惑看著這星辰出現,星辰之力匯聚,而后收斂化作一道光。
瞬間洞穿前方。
也在少年道人的眼中倒影了無邊燦爛明凈的痕跡。
看到世界崩碎,看到萬物湮滅,看到最極致的殺。
這就是…
轟!!!!
地水風火重聚化作的世界被直接湮滅。
北帝第二次開口了。
北帝公允,即便是對敵。
他語氣平淡,微微頷首,對于妖皇的戰意,手段,和那凝聚破碎地水風火,構筑世界為兵器的手段,做出了自己的評價,淡淡道:
“尚可。”
做的,還不錯。
這北帝的一招,成為了今日之戰的最后,那燦爛無比,凝聚而璀璨的光芒震懾住了所有的生靈,令他們久久不能夠言語,也無人談論今日之勝究竟是誰勝誰負,忽而伴隨著一陣陣轟鳴聲,天穹之上有磅礴的妖力轟然砸下,其中一大片正正是朝著這一處城池砸下。
于是群妖震怖,都發出驚聲尖叫,齊齊地飛速避開,哭喊嚎叫。
他們可沒有想到,觀戰的時候,竟然還會遇到這么倒霉的事情!
為什么看頂級高手廝殺還會出現被誤傷的情況啊!
為什么這么倒霉!!!
這力量的砸落之快無與倫比,齊無惑身子一動,縱地金光就要避開,只是他的腦海之中,似乎還殘留著北帝那一招的痕跡,總有一種明悟感,“不是借助星辰的力量,而是駕馭群星萬象…”
“借力和駕馭。”
“兩者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嗎?”
“若是我也可以…”
齊無惑五指微握腦海之中似乎有無數的想法浮現出來。
將星辰的神職剝離,而后純粹的駕馭其力量,將星辰本身的力量徹底爆發出來攻敵,只是可惜,少年道人想著,自己哪怕是想到了,也是無妨重現的,因為他又沒有對于星辰的掌控能力。
那一股磅礴妖力落下。
齊無惑本來能夠避開的,但是卻忽而感覺到,袖袍里面的圣胎忽而本能躁動起來,齊無惑微微一怔,一咬牙,身形一變,面對著那轟然磅礴砸落而下的攻勢,袖袍一震,圣胎猛地展現出一股吸納之力。
齊無惑袖袍一掃。
“起決!”
圣胎吸納。
于是那一股砸落下來,磅礴無比的妖族力量,如同百川歸海一般,猛地被那袖袍一罩,而后齊齊被吸納入袖袍之中,進入到了那圣胎之中,圣胎雖然沒有靈性,但是其本身就是妖族大圣儀軌核心,更是曾經容納過青景威一身根基。
相當于本身的存在,其實可以做為妖力容納和轉圜之物。
此刻只是剎那就把這殘留落下的這一部分妖力給吞了個干凈。
哪怕只是借助此物把這一股磅礴妖力給吞了,少年道人仍舊感覺到一股巨大無比的排斥力,身子朝著后面劃出數丈,袖袍一掃,吸納妖力時候鼓蕩震蕩之力猛地爆發散開,如有氣浪排空,將一側的地面掀出一個數丈大坑,煙塵翻滾,許久方才散開。
以錦州地脈和錦州人的元神之光為核心的圣胎上泛起了一絲絲的流光。
齊無惑感覺到,自己似乎可以調動這圣胎吸納的力量。
調動其中的妖皇之力。
這個時候,他越發明白了這圣胎的強橫,以及其特性。
雖說是只得吸納吞吐妖力根基的特性,但是這個容納和吞吐力量的層次,卻是大圣層次…
也就是說,只要運氣好,膽量大。
甚至于可以吸收妖圣的力量,而后靠著圣胎的轉圜之力,將其打出。
雖然肯定比不上真正大圣之力。
但是至少在力量層次上是抵達了的。
這幾乎可以算是一張殺手锏和底牌,少年道人的心中稍微安穩了些許,神色不變。
九天之上,北極紫微大帝垂眸俯瞰,看到那個拋棄了蕩魔之名的少年道人借助圣胎,化去余波,且順勢趁亂而行,欲要借此亂迅速通過這一座城池之關,更靠近人族,一切反應迅速且收斂了自己的氣機,北帝微微頷首,淡淡道:
“善。”
妖皇負手而立,看著那高渺無比,號稱第一殺伐的北極紫微大帝,平淡道:
“能得北帝一聲善,看來本座這一次出手,倒也不錯。”
北帝收回視線,不答,只是平淡拂袖,也已離開。
妖皇的力量之強橫,讓齊無惑心中微沉,他一路急行,去了妖族的城關——這是通往人族道路的最大的通道口,以此地可以直接通過那布滿了妖族城寨的兇險大山,若是不從此地走的話,就只剩下了兩個選擇。
要不然就騰空御風而行。
要不然,就遁地而走。
現在的話,御風而行那簡直就算是活靶子,太過于顯眼。
遁地的話,不知道是哪位大圣將地脈規則暫且更改,只要遁地就被察覺到,至于殺出去?那就要面對可能出現的妖族攻殺,絕對不是理智的選擇,齊無惑裝作木訥的模樣,靠著有口音的語氣走入了這個陣法,一路有驚無險。
只是進入陣法之后,齊無惑忽而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卻并不是通關陣法的另一個出口,而是一個奇怪的屋子里面,這屋子皆是以一種遮蔽元氣的材料所建造,左右皆有披堅執銳之輩,正有一名大妖檢查勘驗欲要通關之輩。
“來來來,都把手拿出來,取一滴血。”
“只要檢查血脈來歷和部族,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關了。”
一名羚羊妖怪疑惑道:“這,往日可沒有這一關啊。”
那看守的大妖不耐煩道:“這不是為了攔截那個什么方寸山齊無惑?”
“聽說是個人世間的兇徒,殺心大得很,闖出了大事情來,要回人間去,所以敕令要咱們這兒通往人間界的一切關卡全部如此的試一試,這逼出那個道士來,好了,你沒事兒了,過去吧。”
他一把把那個妖怪推搡出去,而后喝了口酒,對著后面的齊無惑喊道:
“來,你,就木著臉那個,婆婆媽媽的,一看就是欠抽的貨,過來!”
齊無惑抬眸,看著周圍披堅執銳的妖族精銳。
感受到了妖仙層次的力量在這關卡之中潛藏著。
又看了看前面通向真正傳送陣發的方向。
一只手握著了兵器。
緩步向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