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二劫紀之時的滅佛斬帝之上的流光,許久后方才徐徐散開。
原本的古樸琴身之上,出現了玄妙的紋路,這琴對于小蓬草有一種親昵的感覺,允許了她的觸碰,但是除此之外,倒是和往日沒有什么大的區別,齊無惑在這一日的時候,取此琴去見東岳大帝詢問。
東岳大帝手撫此琴,頗有訝異,道:“這是…滅佛斬帝。”
“你是遇到媧族的人了嗎?”
見到齊無惑疑惑,東岳大帝笑而言道:“此物會保護伏羲氏,以及風氏媧族的血脈。”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它才會被捉拿住,否則的話,不知道還要有多少的殺孽呢。”
“它以天地人神鬼五方氣運為弦。”
“而媧族,其實是創造了人的神靈一脈,當然,現在那孩子肯定是偏向于人更多,醒來的話,琴弦是可以變更的…”東岳大帝伸出手撫摸這蘇醒的滅佛斬帝,而五根琴弦次第亮起,最終,在天地人神鬼五根琴弦之中,代表著大地的琴弦微微亮起。
神兵的琴韻猛地強化,自有一股沉厚之感。
東岳大帝手撫此琴,將其遞給齊無惑,道:“我的力量已經不夠,只是短暫讓這琴的琴弦擁有了地的力量,往后你若是有機緣,尋到真正代表著天地人神鬼五方要素,可以讓這琴恢復原本的層次,若是能將這五方之力聚集于一人之身,可以讓這琴超越曾經。”
“或許會比起在上一代天皇上帝的手中,更為強橫。”
“無惑,勉之。”
少年道人雙手接過此琴。
東岳大帝道:“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開始吧,孩子。”
齊無惑點頭:“嗯。”
陣法的推進已漸漸進入到了最后,而掌握了佛門胎藏界封印,道門劍陣,以及妖族的陣法之后,齊無惑在東岳大帝的輔助之下,對于青獅萬年積累化作的大陣進行破解,而在破解之后,還要替換成為其余的陣法。
齊無惑的陣法造詣在不知不覺之中逐漸提升。
而伴隨著其陣法造詣的提升,對于陣法的推進破解速度,也在逐漸地提升。
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而小孔雀似乎有時候還會出去,去和那個什么大叔學習運用神通的方法,還因為嫌棄青獅族之中的點心不好吃,遠遠不如琴音閣之中的大姐姐們做出來的香甜,還經常飛出去,前去琴音閣之中,去尋找那大和尚報了一個平安,讓僧人不要擔心。
第一次見到小孔雀回來時,蘇幽松了口氣。
而僧人雙目平和,他最近抄寫佛經,將那些在錦州之事上死去的人的名字寫下來,體內的那種磅礴魔念,已經被極大的壓制住,伸出手掌,掌心上有點心,小孔雀歡呼一聲,站在他的手腕上,大口吃這些點心。
僧人有些訝異于小孔雀體內之炁的突飛猛進。
而且這些炁的提升不是靠著外物,是將自身原本的根基煉化而成,故而如臂使指。
約莫已有了兩百年左右的道行。
僧人有些訝異,卻只溫和微笑,詢問道:“去青獅族圣地的道路,云吞還記得嗎?”
小孔雀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道:“當然記得啊!”
“你也要去嗎?!”
僧人溫和頷首:“我想要去看看,儀軌就是在明日了吧。”
蘇幽看著這個面龐消瘦,眸光溫和的僧人,后者身上的氣息明明已經極為平和下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反而越發覺得有些心驚膽戰的感覺,有時候見到那僧人在屋子里面安靜寫著一個個名字,寫著佛經時候,看到那僧人垂淚,和現在這個平靜的和尚截然不同。
但是她卻覺得,那個因為死去之人而悲愴落淚的和尚才是真正的他。
現在這個,卻有些似是而非。
僧人注意到蘇幽的目光,微微笑著合十一禮。
儀軌就在明日。
秦王在前幾日就得到了‘先生’的傳音,他將自己這一個月里面換回來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處,聚集在青獅族圣地的東南方位,絕對不要靠近儀軌,那些妖怪都是身份很高的那種,秦王散盡了財物,甚至于拋棄了自己的尊嚴,換得人族百姓,一十七萬三千六百人。
已經是烏泱泱的一大片。
人族隨著他來的戰將們都對這位秦王心悅而誠服。
此刻,他們都猜到了秦王的決意,心中也已拋棄了生死,要護著這些百姓,重新回到故土之上,只是,青獅族的圣地被層層復雜的陣法所籠罩,根本無法走出去,就算是聚集在那里,又能夠怎么樣呢?
秦王手撫東南兩個字。
熟讀史書的他很明白,在這個時候的傳信,往往還有隱藏著的含義。
若事有變,則出 變得內斂許多的秦王看著遠方的明月,低聲呢喃:
“事有變…先生,伱打算做什么?”
齊無惑推開窗戶,看著遠方的明月,明月緩緩落下,而大日升起,落在了湖泊之上,風吹而過,泛起了金色的漣漪,少年道人擦去了眉心的朱砂,用木簪束發,身穿道袍,將那一張天河流蘇放在了桌子上,右手搭著滅佛斬帝,一用力,將這柄神兵背負在后。
錚!!!
琴音低沉。
他看向了秦王的方向,微垂眸。
推開門的時候,看到另外一處院子里面,白發白衣的思幽已安靜站著。
少年道人微微頷首,沒有道謝,他最后看著還是習慣于在廳堂鋪一層被褥,席地而睡的小蓬草,他知道小蓬草是在裝睡,少年道人從懷里取出一枚糖果,然后俯下身,輕輕放在了小蓬草的旁邊,為她掖了掖被角,把她亂糟糟的頭發整理了下,而后背著殺琴,微笑道:
“走吧。”
大圣之儀軌,可堪盛況!
有群妖萬象,各有風姿,有僧道列真,來此賀喜,而青獅子一族早早就已經開始準備,將這青獅子一脈的圣地,修飾得仿佛仙家所在,煙霞散彩,日月流光,靈植青松,繁花錦盛,天穹碧色如洗,山間清朗蒼蒼,行走處,有年少者誦讀經文,抬頭時,見真修者騰云駕霧。
玄鳥真仙隨隱見,青獅白象任形藏。
確是那修行之圣地,難見的清凈之所在。
而齊無惑步步而來,所見到的盛況比往日更甚三分,不知道多少有修為的妖族匯聚在這里,不似人間那種規整,而是四處閑散落座,有的乃是騰云駕霧,有的是立足于青山,不知道其何處,但知那妖氣沖天,齊無惑落座于靠近儀軌之處,平靜坐下來。
儀軌開啟,少年道人閉目等待,那青獅大圣仍舊是一身尋常的布衣,于群妖之中踱步而出,氣度非凡,說是儀軌,卻是擺出了無數的美酒,青獅嗓音平靜,卻又自有一股力量,道:“今日諸位來此,并無什么好招待的,唯美酒足夠,諸位,請飲酒。”
青獅大圣舉杯,群妖列真同樣如此,都齊齊地舉杯,面色或者恭敬討好,或者與有榮焉,就在此時,忽而聽到一聲破碎聲音,一側的美酒齊齊地崩碎,酒香四溢,將這種盛況直接打碎裂 忽而有一聲長嘯。
一條蛟龍所化的妖王冷笑道:“區區的青獅子,不過是奴隸出身的卑賤東西!”
“也敢在這里對我等指手畫腳?!”
“哼,大圣之名,可不是你只有些許的修為就能成的,你滾去天庭,搖尾乞憐,去做個所謂的獅子大帝去吧!”
卻是翠峰洞的洞主,獄火蛟龍。
以及那妖族也是赫赫有名的妖族,鐵北蒼山熊。
他們昂然起身的時候其余的族裔也齊齊起身,放肆嘲笑,只是這時候,卻忽然發現,竟然只有自己,以及自己的兩族,而先前的玉蝎子玉之璋竟然未曾站起來,反而安坐,嘴角微微笑著,獄火蛟龍神色驟變,忽而意識到了什么,心底猛地一寒。
剎那之間,青獅子眸子微睜,道:“好!”
“既同為妖族,則以手段爭勝負!”
“我來領教你的手段!”
群妖只聽到了一陣蒼茫雄渾的霸道獅吼,而那蛟龍族翠峰洞的洞主就直接被一拳雜碎,化作血肉,鐵北蒼山熊則是同樣在三招之內橫死當場,魂飛魄散,就連他們的族裔也死在了青獅子的拳鋒之下,袖袍一掃,森森然殺氣爆發。
玉之璋起身,一字一頓,緩聲道:“我,玉蝎一脈,愿意和青獅一族,重歸于好。”
青獅子放聲大笑,一只手抓住了玉之璋的手腕,道:“合該如此!”
“來,請飲酒!”
兩人各飲一壇窖藏百年的美酒,而青獅子擦過嘴角,猛地將這酒壇砸在地上碎裂開,眸子恣意,掃過這群妖萬象,伸出手遙遙虛邀,朗聲道:“是朋友,則是來飲酒,我的一切都可和你們共同分享,而若是敵人的話,就請拿出兵器來吧。”
“諸位來此。”
“是朋友亦或者敵人,請諸位選擇吧。”
挑釁的下場,以及玉之璋這樣的深仇大恨都能夠放下重修于好,群妖在先前若是還有些許的遲疑和搖擺,此刻卻都是做出了決定——就連蛟龍族都是照殺不誤,而仇如玉蝎子都能放下,自己的跟腳不如蛟龍,和青獅子的矛盾沖突又遠不如玉蝎子。
何苦為敵!
且能夠寬容玉蝎一族的仇恨,這樣的胸懷,不亦是大圣!?
于是這數不盡的群妖皆起身,提起了手中的美酒,虛空之中卻有一股龐大的元神出現,顯現出龍的模樣,是龍族留在妖族的三脈之一,也是而今的大圣之一,龍圣眸子微垂,道:“好手段…既然如此的話,我來‘成全’于你。”
妖族大圣出手。
蒼穹之上的龍身虛影長嘯,而后忽而化作真實,鱗甲,龍須,龍角,皆是真實無比,散發出無邊可怖之氣息,乃是一槍槍鋒,朝著青獅子落下,青獅子放聲大笑,一只手五指微扣,一柄長槍飛到手中,雙手持槍,抖手前刺。
硬生生以此刻的根基,破去了妖族大圣之首的龍圣攻擊。
以槍破槍!
群妖死寂,而后就要歡呼,卻聽到了一陣陣放聲大笑,天穹一側又有龐大元神的注視,乃是妖族第二位大圣,上古血脈的后裔,至極醇厚的鳳凰根基,道:“有些趣味,我來看看你有多少的手段。”
羽毛在天空中化作流光,而每一點流光都仿佛化作了一顆一顆墜落的星辰。
每一顆星辰之中,都有一整個世界的生滅。
散發出生機,衍化,以及磅礴的殺機。
青獅子仍舊大笑一聲來得好,五指猛地一掃,這青獅族圣地之中的水流猛地逆轉,化作了一道道水行神通,和天穹之上落下的一顆顆火焰星辰匯聚起來的大神通對撞,整個天空都被恐怖的神通波動掃過,燦爛恢弘,橫掃的余波將云氣盡數蕩平。
以術破術!
群妖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心中越發激動,卻是越發的安靜,青獅子心中的戰意激蕩,氣魄越發的強盛,將手中的槍倒插在地上,而后朝著前面伸出手,朗聲道:“請!”
尚未突破的大圣,邀請其余諸位大圣出手!
群妖心中震動。
而其余的大圣也回應了這青獅子那熾烈的戰意。
妖族現存的六位大圣,無論間隔多么遙遠,無論正在做什么,全部出手。
青獅子一步一步踏向高處,以槍破槍,以術破術!
而后以劍破劍,以刀破刀。
面對著所有的前輩大圣,他展現出了絲毫不遜色于他們的傲氣,皆是以那些大圣最擅長的手段,正面擊破他們的攻擊,那種傲氣,戰意,在胸腹之中升騰,伴隨著天穹之上,龐大的炁之碰撞,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處,其氣息越發澎湃激昂起來。
而那些血脈之中,皆有戰斗殺戮之心的妖族們此刻皆心潮澎湃。
見證一尊最強根基的大圣誕生!
他們幾乎控制不住那種幾乎要沸騰起來的血液,無人引導,此刻皆是發自內心,高舉手中之酒,齊聲地高呼回應道:
“賀大圣!!”
“賀大圣!!!”
東南角落處,秦王已匯聚了無數的人,但是前面仍舊被妖族的陣法所籠罩著,他們出不去,此刻這樣的隊伍已經吸引了青獅族的成員,他們面色警惕地靠近,口中低喝道:“你們是在做什么?!”
“都散開!”
秦王笑著道:“我們只是來這里散心。”
青獅族的妖族語氣冰冷:“散心?!”
“有這樣散心的?都推開,否則的話,不要逼我殺人。”
秦王陪著笑道:“我是人族的親王,和你們的族中長老是好朋友,給個面子…”啪的一聲脆香,那青獅子的侍衛一鞭子重重抽擊在了秦王的臉上,在他的臉上拉扯出一個巨大的血痕,涉及到半張臉,鮮血流淌而下,抵達抵達落在地上。
人族的戰將神色驟變,拔劍上前,卻被秦王伸出手攔下。
“下去…”
“可是…”
“我說,下去!”
秦王呵斥。
而后捂著自己半張臉頰,任由鮮血從手指指縫里面流淌下來,賠笑道:“哈哈,下人不懂事讓您見笑了。”于是那妖怪便是放聲大笑:“果然就是個沒有膽子的孬種廢物,這個也能算是王族?”
“真是個懦夫啊!”
秦王賠笑。
背后諸人悲愴難受,而天穹之上,神通散發的炁遮蔽了天日,而大圣高呼,不絕于耳,仿佛絕望,這個時候,忽而有一道聲音響起,那是琴聲,錚然的琴音猛地炸開,而下一刻,那一股龐大到了極致,已經要開始升華的大圣氣機,忽而一頓,而后——
就此凝滯!
森森劍氣,沖天而起。
另一股陣法,直接打破了原本的陣法!
青獅族的圣地,就此破陣!
那青獅子護衛統領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忽而聽到了錚然一聲鳴嘯,而后人道的氣運暴起,低著頭的少年秦王抓住了背后將領的劍,而后猛地踏前,劍法干脆利落直接刺入了那妖怪的眼睛里面,背后十幾萬人的氣機似乎讓他的人道氣運暴起,一劍殺了這妖怪。
秦王捂著臉,喘息急促,道:“全殺了!”
一把把劍出鞘,伴隨著怒氣的發泄,將前面的敵人盡數亂刀砍死!
秦王看了一眼琴音和劍氣爆發的方向,道:“多謝了,先生…”
而后一腳踏破了陣法的殘留部分,轉過身,對著那十幾萬被妖族當做奴仆的人族,展開雙臂,少年的臉上有猙獰傷口,鮮血橫流,笑容卻燦爛,他用人族的語言,用力大喊道:“走!”
“我們回家!”
死寂之后。
只余下一種悲愴和痛苦。
而劍氣沖天,琴音陣陣,先前靠著戰斗將自身氣機推動到了極限的青獅子張口噴出一口鮮血,這樣的一幕讓那諸多歡呼大圣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路推動的儀軌,一個月的瘋狂嘗試,終于在這里得到了其意義。
少年道人雙目平靜,和那青獅子的驚愕不甘對視。
“這是…”
荒爻微怔,旋即面色驟變,失去了原本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和傲慢:
“你!!!!”
她以為對方是在破解儀軌和拖延。
而現在才知道,那少年道人竟然瘋狂到了將這儀軌替換成了殺陣。
這代表著,這個修為不高的少年道人,在陣法之上,擊敗了青獅。
而自己,竟然是他的幫兇?!
荒爻咬著牙,卻忽然明白了為什么齊無惑說是求自己保護著小蓬草,而不答應小蓬草把她自己賣掉換來的妖族陣法:“是擔心這樣的話我會多少遷怒小蓬草,所以將自己破陣和小蓬草徹底區分開來…”
“那時候那家伙就已經料到了?他那時候就在算計我?”
“他做我的棋子。”
“但是卻沒說過,我亦是他的棋子?”
現在只能希望,這殺陣的層次,不要太高,否則的話,就不只是推遲突破了。
少年道人看著那青獅子后者贊嘆著這手段,贊嘆道:“厲害的手段…”
“做的好啊,琴師無痕。”
少年道人回答:“錯了。”
“貧道,齊無惑。”
琴音一起,錚錚然殺伐之音,殺伐之音猛然擴散,逆轉了大帝儀軌,化生為殺,森森然劍氣升騰而起,少年道人的眸光微垂,琴音之殺伐,化作了最后一個文字:
“誅。”
荒爻手中名貴折扇,瞬間化作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