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萬劍鋒跑到張超谷,連口大氣都顧不上喘,徑直跑進陳摶閉關的石室。他以為陳摶此刻必已酣然入睡,不知要費多少功夫才能把他喚醒,哪料陳摶正盤膝坐于禪床之上,雙眸凝望著洞外,似在等待萬劍鋒前來。
萬劍鋒見狀一驚,緩了一下才急匆匆的跑到禪床前,口中連聲高呼道:“師…師父,大事不好了,山下打起來了!你要再不去幫忙,只怕我那幾位師兄必死無疑!”
陳摶仿佛料到了一樣,神色依舊鎮靜如常,“劍鋒,為師不是讓你自創武功后,獨自前往東京嗎?為何你的幾位師兄,會下山與敵人交鋒,莫不是你使了什么詭計?”
萬劍鋒急忙搖頭,一臉無辜的道:“師父,你老人家活了這么大歲數,最明事理了。你想呀,弟子不是神仙,哪能閉門造車,如果不向師兄們多多請教,怎么創得出獨到的武功。哪知,幾位師兄都是火爆脾氣,一聽我這個做師弟的有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沖下山為我擺事。可惜,對方人手太多,事沒擺平不說自己還搭里了,現在只有你老人家能救救我那幾個師兄了!”
陳摶搖頭,道:“老道自忖座下幾大弟子武藝固然稀松平常,可能打敗他們的高手,當今武林卻也屈指可數。但凡他們明白半分進退,決計不會身隕道消的,我又何必下山相救?”
萬劍鋒以為把幾位師兄誆下山,縱然無法擊退山下強敵,可只要他們身處險境,師父必然下山相救。那樣即使他再不想陪自己去東京,只需自己有足夠的耐心軟磨硬泡,師父也只好答應了。哪知,他竟對徒弟的生死似乎全不掛懷,這下可當真難住了急于下山而不得的萬劍鋒。
忽然,萬劍鋒心念急轉,暗道,“我幾年前和云子霄離開昆侖山時,他似乎和我提過他先祖鳳逸塵的事。據他所說,鳳逸塵生前與師父是摯交好友,那日又見師父作畫懷念故友,多半畫的便是鳳逸塵了。而鳳逸塵最心愛的寶貝莫過于云崖劍,倘若能以云崖劍做點文章,本少俠不信師父還能沉得住氣!”
陳摶見萬劍鋒沒再急著開口,一怔道:“劍鋒,你在想什么?難道是想誆騙為師,讓我以百歲之軀,陪你下山胡鬧嗎?”
萬劍鋒聽陳摶開口了,一笑道:“師父,你或許有所不知。弟子之所以急于山下,實在是因為有大事等我去辦,片刻耽誤不得!”
陳摶略感疑惑,問道:“劍鋒,不知是何要事非你不可,可能同為師說說?如若你言中之事的確十萬火急,為師便答應隨你下山,否則你最好不要再起歪念。”
萬劍鋒一挑食指,道:“師父,事到如今,弟子有什么就說什么了。您那么神通廣大,想必早就算出弟子此次前往東京,是因瞿、宋交戰之事吧?您說天下還有什么事,能比這事更重要呢,如今萬斤重擔可都在弟子肩上,您不能坐視不管吧?”
陳摶微微頷首,表面仍裝得漠不關心,雙手卻下意識輕輕握緊,顯是為大宋的氣數感到擔憂。
萬劍鋒見陳摶被打動了,忙道:“師父,世人都知道是您助太祖開創了大宋的錦繡河山,我們這些人更是您的親傳弟子。如果師兄們出了事,大宋出了事,您都不聞不問,以后傳揚出去,別人豈非要說師父怕了那些邪門歪道?您的百年清譽毀了不說,以后還有何顏面執掌正道,又該如何面對萬千黎民?”
“也罷!為了弟子,為了武林,為了大宋江山,貧道死尚不懼,何懼下山!”陳摶豁然而起,大步出了石洞,飄然向山下行去。
不久,萬劍鋒就跟著陳摶又回到山腳。
兩人還沒下山,便清晰的聽到不遠處陣陣喊殺聲,與陣陣金鐵交鳴聲,顯然山下眾人仍在混戰。萬劍鋒站在山門下駐足遠望,只見陳踏法與李重進殺得難分難解,紅云子與司馬無明斗得旗鼓相當,范鏵與陰陽雙俠拼得酣戰不休。可他們手下的小道士哪里招架得住廣目大祭酒的彎刀,與能言大祭酒的羆煞混元炁,幾乎非死即傷,場面凄慘至極。
萬劍鋒默默低下頭,心中生出幾分內疚,“唉,本少俠光顧著自己離開華山,便斷送了這么多師侄的性命,實在該死!可本少俠除了這么做,又有什么法子能讓師父下山,保護我前往東京呢?要是本少俠無法把消息告訴皇帝老兒,死的人一定更多,兩害相權取其輕,死去的這些師侄在天有靈的話,千萬理解理解我這個做師叔的苦衷吧,可別化作厲鬼找我索命啊!”
陳摶仿佛料到山下會是這般局勢,神情從容得宛如閑庭信步,衣袂翩然直入場中。李重進、陰陽雙俠等人忙著與面前強敵交手,余光只略微一瞥,便被陳摶的仙風道骨深深震驚。
李重進率先停手,以戟點指道:“老家伙,可敢報名!”司馬無明、陰陽雙俠等人也陸續停了手,齊齊望向面前這位飄渺出塵的老人,想聽聽對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陳摶朝眾人一稽首,淡然道:“老道華山陳希夷。”
李重進、陰陽雙俠等高手,聞言都倒吸口氣,雙手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司馬無明不知發生了什么,正遲疑間一個低階教眾恭敬的拍了拍司馬無明的肩,并在他掌心小心翼翼的寫下“華山陳希夷”五字。司馬無明感受異常靈敏,瞬間明白了一切,眉頭下意識擰成了川字。
只有能言大祭酒怪眼一翻,不屑道:“陳希夷?本祭酒只知華山有一老一小兩個姓陳的,小的就是正與大帥交手的陳踏法,老的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陳摶,卻從未聽說過還有什么陳希夷,量你這等無名少姓的惡鬼也不是我們教主的對手,不如就讓本祭酒送你回幽冥吧!”
能言大祭酒說著縱身一躍,魁梧的身軀瞬間化作一道黑影,同時他張開大嘴,就要施展羆煞混元炁震死面前這個老家伙。司馬無明感到身邊惡風突起,明白定是有人不知天高地厚要強出頭,伸手就要阻攔。可他又瞎又啞阻攔不及,不禁長嘆一聲,暗道,“唉,不知我方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與陳摶交手,這下勢必要損失一員得力干將了!”
萬劍鋒之前和能言大祭酒打過交待,深知此人內力非凡,一吼之威冠絕古今,忙喊道:“師父,小心啊!您快把耳朵堵住,不然被他震成聾子,弟子可負責不起!”
陳摶微微一笑,眼見能言大祭酒離自己不過三尺,吼聲將發未發之際,一掌打向他小腹。他這掌自認打得很慢,打得很輕,十成功力中只出了一兩層而已。可這掌在眾人眼中卻快過疾風,勢若雷霆,連殘影都未及看到,能言大祭酒魁梧的身軀便已直直飛出五六丈。
能言大祭酒方才將丹田內的真氣,毫無保留的儲于小腹,若是任由他把真氣傾瀉出來,雖難傷陳摶半分,可他身后的萬劍鋒卻非死不可。這下他的內力沒有絲毫外泄,盡數反沖向五臟六腑、奇經八脈,疼得他在半空連噴數口鮮血,尚未落地就昏死過去。
張少陰身法頗快,不忍能言大祭酒摔倒在地,足尖在地面連點幾下,到了能言大祭酒身旁,伸手就要去接。哪料,他的雙手才碰到能言大祭酒的衣服,就被他身上一股玄妙、充盈的內力震得倒退了六七步,胸中氣血翻騰不息,竟也吐出一大口血。
眾人見陳摶的內力居然精純、雄厚至斯,驚得無不目瞪口呆,哪個還敢在上前半步。他們眼見能言大祭酒的身子又飛了一兩丈,才重重的落在地上,把原本平坦、堅實的地面砸出一個深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