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點頭,道:“李卿家離世固然讓人心痛,但國事不可因此而廢,不知哪位卿家愿繼任兵部尚書之職?”他一向獨斷專行,很少真心征求群臣的建議,更何況是加官進職這等大事。只因他一時間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這才不得已在此一問。
殿中群臣聞言俱是一驚,誰也沒想到趙光義會就此等大事征求大家的意見。一時間眾人都面面相覷,神情間盡是驚疑之色,誰也不敢主動請纓。
盧多遜用余光在武班之中一瞥,忙出班道:“官家,微臣認為,眼下只有召宇文延懿回京擔任此職最為合適。”
趙光義聞言一怔,隨后沉聲道:“盧卿家,朕一直認為你不是個健忘之人,難道你忘了符昭信之死至今尚無定論嗎?如果此事宇文延懿確實脫不了干系,那朕重用宇文延懿豈非要讓全天下恥笑?”
盧多遜道:“官家,宇文延懿年少成名,未及弱冠就從小校升任河北道防御使。他曾屢次與遼國交戰,未嘗一敗,使遼軍聞風喪膽,縱然遼國大將蕭撻凜、耶律休哥也不敢與之爭鋒。而官家一向寬厚仁德、識才愛才,豈可因為一件查無實據之事,就誤了宇文延懿的前程呢?”
趙光義沉思片刻,搖頭道:“盧卿家,你所言雖有道理,但經伱這么一說,朕反而越發覺得他不宜擔任此職了。”
盧多遜不解道:“官家何出此言?”
趙光義道:“盧卿家,像宇文延懿這樣的沙場悍將,就應當在兩軍陣前為國盡忠,若在京中任職,才真是誤了他。”
盧多遜見趙光義終還是被自己繞了進去,立刻緘默不言起來,心中卻道:“趙光義,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雖沒能保舉宇文延懿成為兵部尚書,但待到宋瞿交戰時,我定會借你今日之言,舉薦宇文延懿為帥!”
曹彬此時也問道:“官家,不知您認為何人可做兵部尚書?”
趙光義一笑,“依朕看,這個兵部尚書,非云子霄莫屬。”
盧多遜心中上一刻還滿心歡喜,此刻卻暗吃一驚,忙又上前開口道:“官家,此事萬萬不可!北伐時云子霄雖有些功勞,但他僅憑那點功勞,還不足以擔任這等要職吧?況且,云子霄是賊人云逸墨之子,難保他會對官家忠心啊!”
趙光義面露慍色,不滿道:“盧多遜,你的意思是說云子霄資歷尚淺,不能勝任兵部尚書之職,難道滿朝文武中還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嗎?只要你給朕找出來,朕即刻加封他的官職。”
殿中群臣都心知肚明,此刻趙光義說的是氣話,唯獨盧多遜卻似乎沒聽出來。他又得寸進尺地跪在趙光義面前,道:“官家,您既然這么說,那微臣就給您保舉另外一人。”
趙光義皺眉道:“何人?”
盧多遜一指自己,道:“那就是微臣盧多遜。”
趙光義不禁有些惱了,騰的一下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點指盧多遜道:“盧多遜,你是在故意戲弄朕嗎?”
滿朝文武見圣上發怒,忙紛紛低下頭,誰都不敢再輕易開口。盧多遜卻不慌不忙的道:“微臣豈敢戲弄官家!微臣之所以毛遂自薦,是因為微臣自覺能勝任兵部尚書一職。昔年先帝在日,就曾派微臣前往南唐獲取情報,后微臣身份敗露,不得已撤出南唐。一路上微臣率領身邊的十幾個隨從與近千唐軍周旋,成功為先帝帶回情報。后來,大宋與燕國開戰,先帝還曾有意派微臣去抵抗慕容燕云。再有,三年前符彥卿大人也曾有意讓微臣暫離東京,代替符昭信鎮守河北道。這樁樁件件都足見,微臣絕非是只懂舞文弄墨的書生。另外,現任樞密使曹大人文韜武略,有他坐鎮,兵部尚書并非難為之職,故此微臣才敢自薦!”
趙光義聽完盧多遜的慷慨陳詞,一時無言以對。半晌他才強壓怒火,道:“也罷!盧卿家既是這么有信心,朕就讓你兼任兵部尚書一職,但凡事必須多與曹卿家商議,切莫獨斷專行。一旦讓朕得知你辦事不利,休怪朕翻臉無情!”
盧多遜忙恭敬的道:“微臣謹遵圣命!”
趙光義心中郁郁,剛想讓群臣退朝,自己好回后宮休息,這時殿外突然跑來一個小宦官。這個小宦官神情焦急,腳步蹣跚,雙手捧著一份從邕州發來的六百里加急奏疏。小宦官氣喘吁吁的跑到趙光義面前,深施一禮,把手中奏報高高舉過頭頂,“官家,邕州知州侯仁寶發來緊急奏疏,請您龍目御覽。”
“邕州發來急報?”趙光義微微一愣,隨即忙對侍立在側的王繼恩,道:“你快把這封奏報,給朕呈上來。”
“是!”王繼恩應了一聲,快步走下陛階,接過小宦官雙手呈遞的奏報,恭恭敬敬的呈給趙光義。
趙光義接過奏報,見上面果然寫著邕州知州侯仁寶的字樣,不由疑惑的拆開信封,取出中間的奏章。趙光義平日手不釋卷,閱讀速度遠超常人,幾乎在展開奏章的剎那,就已把其中的內容粗略的看了一遍。隨后他又從頭至尾,認真讀了數遍,這才放下手中奏報,臉上浮現出極為復雜的神情。
曹彬見此,試探著問道:“官家,可是瞿越欲意進犯我大宋嗎?”
盧多遜也道:“瞿越爆發十二使君之亂以來,經歷數年內亂,早已自顧不暇,自是沒有能力進犯天朝。可從丁部領統一瞿越后,國內局勢安定,兵馬、糧草日豐,就難保他們沒有進犯之心了。”
趙光義望著兩人搖搖頭,“非也,不是瞿越有意進犯我大宋,而侯仁寶有意趁瞿越內亂之際兵發瞿越。”
薛居正思忖道:“官家,瞿越因何發生內亂?難道是丁部領故去了?若果真如此,此時發兵倒也不失為良機。”
沈倫也難得開口道:“微臣認為薛大人所言甚是。瞿越一直是我大宋在南方的一塊心病,如果能趁他們內亂之機,一舉吞并瞿越,我大宋在南方就只剩大理一個勁敵了。”
趙光義微微頷首,“兩位卿家所言有理。可是侯仁寶擔心這份奏報,會落入敵人之手,故未在其中詳言瞿越近況與破敵之策。只說要回京面圣,當著朕和眾位卿家的面,才敢大膽言明。不知諸位以為,朕是否該召他回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