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sir,在情報科干的怎么樣?”何定賢給自己盛了一碗干炒牛河,抬頭望向前面的青年人。方建明曾有猜測,陳立的幾次接觸,背后是否有更大的人物。
但他遠沒想到,何定賢會如此快的來見他。
“還不錯。”
方建明表情有些拘謹,出聲答道:“何sir在行動部坐鎮,鬼佬們都更賣面子。”
“刑事組有幾個華人伙計,現在歸我管,能辦一些事情。”
“喔?”何定賢對他的態度很滿意,看來華人督察心里都有覺悟,當即笑道:“有件事情交給你辦,行不行?”
“何sir請說。”方建明搬近一點椅子,側耳傾聽,表情嚴肅。
何定賢笑著拿起一份報紙遞上前,說道:“我懷疑賽馬會可能涉及假賽,希望你帶人私下調查調查,情報科的監聽設備,跟蹤偽裝,是港島警隊的獨一份。”
方建明接過報紙,想起上一次遞來的報紙,心中有數,翻了翻報紙道:“何sir,我盡量。”
賽馬會作為港島唯一開賭的慈善賭場,掛著“慈善”的招牌,卻是一個龐大的斂財機器。董事局成員個個都是議事局大佬、幕后老板包括總督,警務處長、立法會主席等 何定賢知道以麥景陶的性格,當發現自身已經徹底喪失對權力的掌控,極有可能做出殊死一搏。起碼,不能小覷一個警務處長,更不會小覷處長捍衛權利的野心。
既然已經完成對港府派、軍隊派的制衡,那么下一步便是迅速擊潰麥景陶,把新的警務處長推上臺,徹底解決眼下的危機。賽馬會便是早早準備好的一個突破口,碰一個歷史上沒人敢碰的地方。
要知道,這可是一年能給港島捐幾十億的地方!
方建明把報紙折好塞進西裝內袋,心跳加速,佯裝鎮定:“賽馬會!”
“何sir竟然要動賽馬會!”
何定賢則重新拾起筷子,笑笑招呼道:“方sir,多吃些,賽馬會的案子多關注一點就OK,不需要有太大壓力。”
“有什么發現,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不需要走正式文件。”
方建明會意,夾了筷菜,點頭道:“我明白,何sir。”
陳立笑瞇瞇的舉起酒杯:“來,干一杯。”
“干杯。”
“干杯。”
三人坐在拍檔內,共聚舉杯,吃的倒很開心。
隨后,何定賢開始展示隨和的一面,與方建明、陳立等人講著葷段子,互相約好等會去按摩,再點了一盆鮑魚海鮮湯,為下一場活動補充體力。方建明吃的很開心,心里卻是激動,夾雜著興奮。
他同樣明白賽馬會是個什么地方,但何sir能把查賽馬會的事情交給他。他看到的更多是機會,而不是危險,想到的更多是未來,而不是失敗。還是那句話,怕死?就別出來混了!
下邊的人不怕死,怕的是沒有機會!
“杜sir,根據消息,晚上會有一艘貨船走私過關,按照上回談好的方法辦。”一周后,夜晚,麥景陶站在九龍塘一處海崖旁,身穿西裝,望著海面上的點點星光。
大海深邃幽暗,星光有的是天空倒影,有的是一艘艘貨輪。
海關署長杜益華身穿制服,戴著帽子,在夜色中僅能看出身材魁梧,五官輪廓很模糊,僅鼻梁高挺,給人一種英武的印象。
“放心吧,麥sir,水上一直是海關署的地盤,不管陸上發生什么事,水上都是我們說的算。”
“況且,緝私本來就是海關署的職責。”
海面上,三艘緝私船載滿荷槍實彈的警員,已經各就各位,潛藏在暗處。遠方,九龍塘碼頭正熱火朝天,工人們正把一袋袋的大豆卸下船倉。同時正有六艘油輪在卸貨,三千多名社團勞工,干得熱火朝天,一片繁忙之景象。
麥景陶微微頷首,讓下屬拿來一支雪茄,轉身交給海關署長。
“船差不多到了。”
杜亦華接過雪茄,低頭點好,順便掏出一個對講機,摁下按鈕,操著一口煙嗓說道:“信德航務,滄海號郵輪,牌照0724,行動!”
短暫沉默后。
對講機內,傳來一道道夾雜著電子音的回令:“收到!”
“收到!”
由于海關署常在近海執行任務,電話的使用很不方便,早期便配有無線電通訊。雖然,距離有限,信號常常不穩定,但已經比傳統的電報方式便捷許多。
三艘涂著海關署標志的緝私船,則緩緩駛出角落,加入熱鬧的海面當中。三艘船早已在雷達上確認了滄海號的位置,以三個角度向目標包抄,直至五十海里外,夾住滄海號,再亮起燈光,鳴響警笛。
“彪哥,是海關署的人。”
立即有水手找到跟船的大佬。
彪哥穿著白衫,正與幾個兄弟在船員室打撲克,突然聽見警笛聲連忙率人出來,在甲板上看著外邊的緝私船,氣不打一處來,一拳砸在欄桿上罵道:“媽的,持牌海盜來了!”
“操!”
幾名兄弟出聲問道:“彪哥,怎么辦?”
這艘船內水手加護送一共三十多個兄弟,個個都是可以持槍上陣,搏殺拼命的,并且在外海與海島有過作戰經驗,船上軍火彈藥也十分充足,火拼起來根本不怕海關。
但彪哥卻搖了搖頭:“這里距離港島太近了。”
“現在開槍有可能會影響大老板的生意,倒不如讓海關上船,就算船和貨被扣了,大老板也有拿回來的空間。”
兄弟們喪氣道:“好吧。”
事實上,彪哥的選擇很理智,因為,遠海跟近海是兩種生存策略,這時三艘緝私船上也傳來擴音喇叭聲:“海關署緝私隊!”
“請停船檢查,配合執法!”
“停船檢查,配合執法!”
緝私船上。
二十名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海關警員們,手持步槍,防爆盾,正分成小組,準備接舷登船。一艘是二十個人,三艘船便是九十人,火力又十分兇猛。
在海關署警員登船后,彪哥帶著人抱頭蹲下,接受檢查,馬上就意識到今晚的不同。
“負責人是誰?”一位海關隊長拿著一份貨品清單,來到一排人面前,目光來回掃視。彪哥放下雙臂,緩緩起身,面無表情的答道:“阿sir,是我。”
“整艘船足足八百噸鋼材,居然全部沒有報關,你知不知道罪名有多大!”海關隊長揚著貨單,吹胡子瞪眼,表情像是要吃人。彪哥卻冷笑一聲:“報關干嘛?”
“給伱交兩份錢啊!”
海關隊長表情一冷,盯著他道:“再說一遍?”
彪哥渾然不懼,瞪了回去,大聲喊道:“阿sir,我交過規費啦!不想再交一份!”
一名警員不等長官下令,便舉起步槍的槍托,狠狠砸向彪哥腦袋,一記悶響把彪哥砸翻在地,海關隊長旋即說道:“船、貨、人全部扣走!”
“帶回去好好審。”
海關警員齊聲道:“yes,sir!”
很快,貨船上的人便被全部拷走,押上緝私船,限制人身自由。再由海關署的人駐船,監督船長將船駛入維多利亞港口的涉案碼頭,停在專門的泊位上封鎖。
這一通忙碌,海關緝私警起碼要天明才能收工,但當海關署長杜益華,收到伙計已經控制船只的消息后,便向警務處長說道:“麥sir,搞定了。”
“多謝。”
麥景陶單手插袋,回頭露出微笑,情緒卻并沒有多開心。因為,堂堂一位警務處長在處理內部事務的時候,還需要借助外部力量,本身便已經很丟人了。
好在,海關署長杜益華對麥sir倒是很尊敬,吸上口雪茄說道:“有什么再吩咐。”
“好。”
麥景陶點點頭,禮貌的道:“時間已經不早,早點回去休息。”
“goodbye,sir。”杜益華欣然答應,轉身結束今天的會面,自有下屬為其拉開車門。麥景陶則在身后招手送行:“晚安,杜sir。”
而為了卸下這一船,足足八百噸的鋼材,信德航務早已聯系好專業的散貨渡船、以及貨車公司。要把鋼材運往港島、九龍兩個區的工地,用以工程使用。
但負責卸貨的負責人,遲遲不見貨輪抵岸,在碼頭上來回踱步,表情頗為急躁。
發往船上的電訊遲遲沒有回復,貨輪已經晚點半個鐘,再晚下去…
“陳生,陳生。”這時一個穿著廉價西服,手里提著公文包的助手小跑上前,駐足時上氣不接下氣,扶著雙膝道:“問到了!有漁民在近前看見了一艘貨船被緝私船攔下,根據船號可以判斷是公司的滄海號。”
“滄海號被海關署給查了?”負責人不可思議。
助手點點頭:“是!”
負責人旋即想到一個鐘頭前,貨輪還給公司發電報,看來在海上沒遇到什么風浪,那么來到近海會晚點的唯一原因,就是被緝私隊給攔下了。至于擱淺、觸礁、撞船等事…雖然在近海地區也偶有出現,但是,不至于一封電報都發不回來。
眼下的樣子確實最像被海關抓了。
“我馬上打電話給老板。”負責人聽說船給海關扣了,心底反而松了口氣,覺得海關署鬼佬真是想錢想瘋了,什么人的船都敢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