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萬儲金換半個點?港幣可不是金圓券,何探長是不是考慮提個價。”葛白面露不爽的討價還價,心里實則已經開心,能打開口子就代表有戲,價格可以慢慢談。
何定賢則道:“錢莊里的儲金越來越多,股份一天一個價,昨天來可能只要一百五十萬,明天來可能就要三百萬,長官,生意上的事同辦案不一樣…我可以給你優惠,但不能損害其它股東的利益,對不對?”
葛白聞言覺得有理,心中更加欣賞他,把雙手一攤卻道:“何探長,拉兩百萬儲金可不簡單,要分夠兩個點的股份,足足得拉到八百萬港幣。”
“怕是得把整個旺角差館的錢吸光,我做不到,要是能做的話,就不差十萬港幣了。”
“還有沒有其它辦法?”
這有點貪得無厭了!
什么好處都想占,什么本錢都不想出。
真不愧是你呀!
葛白同志!
何定賢長嘆出口氣,無奈的說道:“用別人的錢生財,又不用付出本金,葛長官還不愿意么?”
“這樣吧,條件依舊不變,但是再加一條,儲金可以慢慢拉,不管多久,只要葛長官還在港島任職,兩個點的股份就一直留給你,直到伱拉滿八百萬儲金。”
葛白眼前一亮,面露喜色:“可以,何探長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何定賢舉起一個手掌。
葛白心領神會,舉起手相擊:“啪!”
“何探長,你先忙。”他馬上站起身合攏好制服,表情正經的說道:“我辦公室里還有幾份文件要處理,先不打攪了。”
“長官,慢走。”何定賢站起身繞出辦公桌稍微送了一下,等到辦公室門關上,坐回椅子,將一支煙翻飛,用嘴叼住,靠著椅子翹起二郎腿,手中擦著火柴,嘴上罵罵咧咧:“人模狗樣的東西。”
葛白回到管理科的辦公區內,嘴角洋溢著笑容,揮手招來一名下屬督察,出聲說道:“叫同事們到會議室,有一件好消息告訴各位…”
“長官,什么消息呀?”鬼佬督察揣著文件,笑著說道。
葛白神秘一笑:“我替你們在一間警隊開辦的錢莊里,爭取到一個非常好的利率,其它部門的伙計可沒有…”
他馬不停蹄的就開始拉儲戶,堅定履行著發展下線的義務,搞的同傳銷頭子一樣。
為自己做生意最有動力。
雖然他還未成為東方錢莊的股東,但自覺兩點股份如是囊中之物,干起活肯定激情滿滿。
實際上,兩點股份也確實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果說一開始兩人談的條件,是普通的商業行為,但最后無期限的條款一加,基本上就等于是一個福利禮包。
一年半載要拉八百萬儲金很難,但是五年,十年,難嗎?
葛白來到港島任職,本身就不是短期限調任,是無期限服務的,而且越往后拉儲金難度越低,因為錢莊的信譽會越來越好,因為警隊的收入會越來越高,兩個點的股價也會越來越厚…
說不定,等他把八百萬儲金拉滿,錢莊一股已經值數十萬,兩股已經值百萬港幣。
當然,以兩百萬為一個階梯,在沒拉到兩百萬前,他是一毛股份分紅都拿不到,股份更不可能轉移到他名下,他自然會很有動力,想要幫錢莊吸儲。
“要讓錢莊在警隊鬼佬里打開局面,肯定要有一個鬼佬警官作支持,讓他替銀號宣傳,讓他為銀號作保,鬼佬自然是更信鬼佬的話。”何定賢有更多的考慮:“而且,找的鬼佬,不能是警司以上的長官,否則,對方容易獅子大開口,一口吞下錢莊,也易反客為主,靠錢莊現在的體量拿捏不住。”
“但最好又得是個有發展前景的鬼佬,這樣隨著他一步步向上走,未來可以幫忙背書,可以吸的儲金更多。”
“葛白無疑就是一個最合適的人。”
就算不知道葛白未來能做到總警司職位,整個九龍區警隊的二把手,也能看得出葛白是一個人才。
因為葛白夠貪,會貪、敢貪。
為了錢能夠低頭,彎腰,做小。
這種人不一定能威風一世,但卻非常合乎港島的環境,一大批警隊高層的貪官鬼佬肯定鐘意他。
一遇機會注定能迎風而上。
兩個股份丟出去換一個能罩錢莊二十年的合伙人不虧,能對仕途起到幫助更是大賺。
八百萬儲金既是需要,是拿捏的一個過程,股份卻是金子打的鐐銬。
晚上。
彌敦道,東方錢莊,二樓茶室。
何定賢身穿黑色長衫,手持三支香,站在關公像前深深三鞠躬,邱德更,豬油仔,幾名錢莊伙計一起鞠躬拜神。
“二爺保佑!”
他上前將香火插進銅爐中,側開一步望著邱德更、豬油仔、還有名為張新隆,劉全有等伙計,一一上前將香爐插進銅爐。
“每天開檔、收檔記得拜一拜,二爺是武財神,保平安,保財運。”何定賢坐到椅子上,一向不提神的人,不知怎么開了這個話題。
神龕里的關二爺同社團拜的“草鞋”不一樣,同差館拜的“官靴”又不一樣,是一尊渾身鎏金的神像。
人拜神,人佑人。
拜什么的神,便是什么人。
豬油仔給大老板奉上一盞茶,彎腰恭敬,小心翼翼的道:“大老板說的是。”
邱德更左手還抱著沙布,布上滲著血,每天都需要換藥防治感染。
他說道:“大老板放心,這尊神像是在南丫山關圣廟請回來的,開過光,一定靈。”
幾位伙計遠遠站著候用。
何定賢頷首道:“南丫山關圣廟、旺角天后廟,蓮花峰寶蓮禪寺,黃大仙區的黃大仙廟。”
“這些都是港島的靈地。”
指得一提的是,他在重生后對于神神鬼鬼尊重很多,不算迷信,但不肆意貶低。
特別是港島本身風俗濃郁,信仰普遍,更加重香火文化的地位。
“可是,你知道為什么警隊拜關公、社團拜關公、經商也要拜關公嗎?”他揚聲問道。
邱德更答道:“差人拜的是漢壽亭侯,社團拜的落草罪犯,商人拜關公是因為自古商人最賤,誰都可以踩一腳,要么靠上差人,要么靠上罪犯。”
“要人罩著。”
很多神都是一體多面,有諸多意義,用來宣揚名氣,但唯有二爺的意義與生活最息息相關。
別看大老板現在地位高,但地位高的是錢,商人在創業之初,舉步維艱,地位是最低。
何定賢點頭道:“對!”
“所以,這份產業是我罩著你,你是替我辦事,你講忠義,我就不會虧待你。”
“阿仔。”他朗聲道。
豬油仔在懷里掏出一份早已寫好的股權書,將股權書攤在桌面上,用一盒印泥壓著角。
邱德更頓時心頭狂跳。
何定賢抬手道:“在錢莊開業之后,業務上的事情,全靠你來打理,沒有你,錢莊不一定能做活。”
“就算辦起來,不見得能辦好。”
“而你沒有開口要過股份,就連薪水都只有三百五十塊,可是你不張口,我不能不給。”
“邱掌柜,收好吧,銀號三個點的股份。”他轉眼看向邱德更,見到邱德更手指都在微微顫抖,又失笑:“有勇氣斷一指,沒勇氣摁一下印?”
“何先生,我只是一個打工的,錢莊是華探長們的招牌…”邱德更眼眶泛起淚光,嘴上竟然還在拒絕:“我沒理由拿的比總華探長多。”
“總華探長算什么?一輩子就當五年,全港會有多少何探長?但是將來東方銀號的大掌柜就一個!”
“邱掌柜比他們值錢。”何定賢豪氣的道:“將來他們都要求你,拿的比他們多一點,合情合理。”
邱德更三十多歲的男人,在上滬闖蕩至香江,歷經波瀾,白手興業,骨子里也是堅韌不拔的人。
可是早上被人抓走問罪,晚上有人送上股權,一日間大起大落,心思難以平靜,一滴淚水滑下之后連忙用袖口逝去,旋即大氣的用手摁下紅泥,再用力的印在股權書上,好似卸下千斤重擔,大嘆呼氣,豪爽道:“多謝大老板!”
“呵呵,你現在可是東方銀號除我之外的第二大股東,將來銀號不管做多大,開多少間分號,你都是永遠的大掌柜了。”
“還是那句話,人命有價,值多少錢,靠自己搏!”他飲下口茶,放下茶盞,轉身離開閣樓。
豬油仔、邱德更連忙跟隨送人,伙計們跟在最尾,心里卻是翻江倒海,氣血上涌,也打算在銀號搏一番事業。
今天中午,已經有十幾個鬼佬警官一起來銀號存錢,雖然存的總額不到十萬,但卻是一個很良好的開頭,足以證明錢莊未來的前途。
“麻煩你有空也去考一下駕照,不說會買車開,光是現在,整天蹭我車合適嗎?”何定賢開著平治回公寓,朝后座的豬油仔說道。
豬油仔臉上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屁股都不知道該怎么放合適,只得憨笑應對。
何定賢表情無奈:“開車載你無所謂,我怕你把我車坐塌呀!”
“減肥!”
“我減肥!”豬油仔繼續憨笑。
一周后,旺角區華探長辦公室,顏雄一身白衫,腰配短槍,雷厲風行,用腳跺地:“啪!”
何定賢放低報紙,露出一對眼睛,昂頭問道:“乜事?”
“大林的人今天傍晚會動手。”
顏雄答道。
何定賢收好報紙放在桌邊,語氣隨性的問道:“這么肯定?”
“昨晚,有人找東福社開船的水魚仔要了艘船,水魚仔的人認出了是大林手下負責聯絡車船的大軍。”
“東福社的人提前收到我們的提點,一有消息就派人聯系刑事組,船是晚上八點半的,位置在避風塘,側算了一下旺角到避風塘的距離,他們大概五點左右就會動手,現在是冬天,天暗的快,五點又是街上人多的時候,容易制造混亂,非常適合作案。”
顏雄聲音篤定,十分有力,看來是胸有成竹。
何定賢聞言點點頭,把事情吩咐下去:“你負責同伙計們開個行動會,等一會我再過去。”
“是,長官!”顏雄抬手敬禮,挺著腰桿,轉身離開。
“殺手雄不僅敢殺人,殺罪犯也是有一套。”何定賢心知在警隊里真正會辦案,制定抓捕計劃的人很少,在沒有技術支持的情況下,行動計劃變得更加重要。
一套有效的行動計劃,既可以增大抓捕成功的幾率,又可以保證探員們的安全。
可惜,刑事組目前很少真正抓捕悍匪,遇見悍匪就跑是一種下意思反應。
既然所有案子都可以抓爛仔頂,為什么又要去抓真兇呢?既然當差是為了收規費,為什么要往上沖呢?
一支沒有精氣神的隊伍就是如此,欺負弱小很厲害,卻完全不敢挑戰悍匪。
警察出現探員被悍匪一波打散,乃至追著擊殺的情況。
顏雄的情報分析一看就是有受過專業訓練。
何定賢換上一件寬松的襯衫,里面搭著汗衫,再把槍袋系緊,檢查彈艙、保險、帶上兩組備用子彈。
一切就緒之后,把配槍插進槍袋,步伐輕松的來到辦公室門口,止步望著里面的場景。
六十名華人探員坐在木凳上,身穿便衣,腰配武器,雙手放于膝前,看上去有模有樣,但全都是裝給長官看的表明功夫,包括陳嘉樂在內的三位華人探目都有些心不在焉。
顏雄一人站在墻壁黑板上說道:“罪犯目前藏匿在彌敦道的啟明大廈,位于二單元七單元707室,一共六人,帶頭的人叫大林,各位平時都是有看報紙的,應該知道他是誰。”
“現在有五名伙計二十四小時盯著他們,而他們的車船已經被我們截住,這次他們不可能再跑出港島,可惜的是,我們不知道他們此行的目標,所以人員要有所分散,第一組!”
此刻,何定賢走進會議室里登上臺正對著下面警員,警員們齊齊面色肅然:
何定賢接過顏探目的話說道:“第一組,我親自帶隊,在大廈樓內進行設防,第二組,顏雄帶隊,在大廈樓頂進行封鎖,第三組在彌敦道金街附近蹲守,阿達,你負責帶隊。”
“啊?”
馬屁達滿臉驚愕的站起身,何定賢卻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道:“第四組,阿樂,你帶隊,守住彌敦道幾間錢莊前面的路口,絕對不能放人過去。”
“是!”
陳嘉樂起身應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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