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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確實多虧了三花娘娘

熊貓書庫    我本無意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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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之后,已是陽春三月。

  山丘之間,一條溪流緩緩流過,溪流邊上有兩棵樹,兩樹之間被拉了一根繩子,上邊搭著道人的衣裳,道人則坐在樹蔭下,捧著一本書,面前的篝火上正熬著小米粥,如今草原越來越綠了,亦長了不少野菜,道人找了一些,洗凈撕碎扔進了鍋里,與粥同煮。

  三花貓在遠處撲騰來撲騰去。

  身影在草叢中時隱時現。

  宋游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只知此時耳邊溪水潺潺,鍋里又咕嚕嚕冒著泡,聲音令人心靜,他便低頭專心看書,思索未來的路線。

  言州已是大晏最北之州,到了此處,若是往西便是大西北,可以通往西域,若是往東則可通往東北,總之都沿著最北方的邊境線走。

  自己自然是要往東的。

  言州南北窄而東西長,有草原但不光是草原,也有沙漠、森林、山地與平原,沿著這條最北的邊境線走,往東正是越州。

  聽逸州說書的張老先生說,越州之北有一地生滿青桐,每一棵皆有千年萬載的歲月,高聳入云,若是夏至冬至時節去,便可能見到鳳凰。

  再往東走,便是召州。

  這便是大晏的最東最北了,和西域一樣,是離長京最遠的地方。

  到了召州,便該往南走一點,下至寒州,再往西便是光州,光州挨著禾州,走一點回頭路,便能回到昂州長京。

  心中有底了,宋游便收回了目光,轉而眺望遠處。

  眼前的草原幾乎一望無際,山丘有著溫柔的曲線,環顧四周,見不到任何一點人煙,除了藍天與白云以外,大地全是綠色,綠得純粹。這樣的地方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若是往前,要走多久才能走到盡頭,又要怎么走才能找得到有人的地方。

  遠處山線上還有一匹棗紅馬在奔跑。

  宋游這才想到,自家棗紅馬是北元馬,大晏境內的北元馬,應該大多都出自言州,說不定這里還是它的故鄉。

  想到這里,嘴邊便有了一絲笑意。

  與此同時,身邊也有了悉悉索索的動靜。

  宋游轉頭看去——

  只見一只三花貓拖著一只幾乎長得和她差不多大的肥碩巨鼠,正費勁的朝他走來。

  見到宋游看向她,她立馬便停了下來,松開了肥碩巨鼠,抬頭看他。

  “吃兔子!”

  這哪里是兔子?分明是鼧鼥鼠。

  讀作坨拔,也有叫土撥鼠的。

  這草原遼闊,有不少野兔和土撥鼠。

  這種體型肥大又長相獨特的動物初見之時讓逸州來的土包子三花娘娘感到十分震驚,分不清這是兔子還是耗子,不過在三花貓的眼中,這種東西向來只有能吃和不能吃的區別,實踐出真理,當天晚上,她就淺嘗了一只。

  味道不錯,一頓根本吃不完。

  這邊的人也確實要吃土撥鼠。

  宋游的《輿地紀勝》上就記載了這種動物,說它生于山后草澤中,穴土為窠,形似獺,北人掘取以食之,雖肥,煮則無油,湯無味。然而前幾日草頭關的蒲將軍又說,這玩意兒味道鮮美,油似豬油,北人愛吃,他們糧草不濟時,也會捉來吃,皮毛更是可以避水。

  宋游倒是還沒有吃過。

  如今三花娘娘雖然帶來了一只,只是看著那樣子,一時也實在有些下不了嘴。

  “吃兔子!”

  見他不說話,三花貓又催促一下。

  用爪子輕輕按在土撥鼠上。

  “…”宋游沉默了下,才對她說,“這是鼧鼥鼠。”

  “聽不懂…”

  “也叫土撥鼠。”

  “兔撥鼠!兔子!”

  三花貓直勾勾把他盯著。

  宋游無奈搖頭:“三花娘娘吃吧。”

  三花貓卻不肯輕易放過他,腦袋一歪,不解的盯著他:“你怎么不吃?”

  說完不忘補充:“是兔子。”

  “我煮了粥。”

  “煮了粥”

  三花貓便人立而起,變成豎著的長長一條,扭頭看一眼鍋中,又重新趴下來,看向宋游,眉頭微皺:“你怎么老吃草?”

  “是粥,野菜粥。”

  “草的籽籽,和草。”

  “倒也差不多了。”

  “吃肉。”

  三花貓一邊看向他,一邊用爪子不斷去碰身邊的土撥鼠:

  “兔子肉。”

  “我不想吃這種兔子。”宋游無奈的說,“何況我已經煮了粥了,這種兔子的肉不適合煮進粥里。”

  “那什么適合?”

  “什么適合…”

  宋游真的思索了起來,余光忽然瞄見了身邊的小溪,便說道:“魚肉適合,三花娘娘幫我去捉吧。”

  “可是魚在水里…”三花貓的眉頭立馬皺了起來,說道,“三花娘娘自己都沒有魚吃。”

  “三花娘娘神通廣大。”

  三花貓神情一凝,直盯著他。

  “三花娘娘不僅神通廣大,而且聰明機智。”宋游趁熱打鐵,“想來捉魚這種小事,是難不倒三花娘娘的。”

  三花貓神情又一凝。

  盯著他看了許久,又扭頭看向旁邊的小溪,糾結片刻,真當放下土撥鼠,跑去小溪邊給他捉魚去了。

  宋游看著,只覺得好笑。

  終于又得了空閑,干脆背靠樹干躺下,以最舒服的姿勢,悠悠然然,看天空白云流轉,山間云影亦隨之而動。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又傳來聲音:

  “道士!魚!”

  轉頭一看,小女童高舉著一只手跑回來。

  等跑到他的身邊,便立馬將高舉著的那只手放下來,朝他伸出,小小一只手中,竟然真的握著一條魚。

  一條不到二指寬的小魚,剛巧握住。也不知她是怎么捉到的,只能看見她的臉上濺了幾點水珠,一點落到了額頭上,便粘住了頭發,一點落在了眼睛處,便使她的眼睛只好半瞇著,不時眨動。

  好似一臉嚴肅,又好似沒有表情,只將手伸向宋游,睜一只眼瞇一只眼,悄悄觀察他。

  “多謝三花娘娘。”

  宋游從她手上接過了魚。

  “不客氣。”

  小女童這才用手掌擦著自己額頭上、眼睛處和臉上濺的水,擦完順手放在嘴邊,把水吃掉。

  “三花娘娘果然神通廣大。”

  小女童頓時神情又一凝,直盯著他。

  宋游見狀,連忙又補了一句:“不過這條已經夠了。”

  “已經夠了…”

  “夠了。”

  宋游便只好爬了起來,從被袋里取出小刀,拿著這條魚,到小溪邊剖洗干凈,直接往小米粥里一丟,便又坐著不管了。

  小女童則一路跟著他,像個小跟屁蟲,等他重新坐下后,這才問道:

  “你喜歡吃魚呀?”

  “魚有營養。”

  “有營養”

  “就是吃了對身體好,蛋白質豐富。”

  “蛋白治!”

  “吃了對身體好。”

  “對身體好!”小女童說完,便立馬轉身,又往小溪邊走,“三花娘娘再去捉一點!”

  “不必勞煩了。”

  小女童卻不理他,依舊往小溪邊走,只傳來她倔強而清細的嘀咕聲:

  “三花娘娘神通廣大…”

  宋游只得無奈搖頭。

  小女童忙活半天,捉到三條魚。

  和第一條差不多大。

  因為捉到的時候,粥已經差不多熬好了,宋游依舊剖洗之后,便隨便找了根小木棍一串,架在火邊烤。

  小鍋里盛出粥,自己一碗,給三花娘娘象征性的盛一點,想分半條魚給她,又被她嚴肅拒絕了,宋游便只好都放到自己碗里,對著藍天草原和曠野上的風吸溜一口,感覺自由到了極點。

  把粥喝完,小魚也差不多烤好。

  宋游將之拿起,又看向三花貓:“這兩條總該我們一人一條了吧?”

  “三花娘娘不是人。”

  “一人一貓各一條。”

  “三花娘娘不要。”

  “為什么?”

  “三花娘娘有耗子!耗子也有營養,蛋白治豐富!”

  “嗯?不是兔子嗎?”

  小女童頓時被噎了一下,愣愣盯著他,隨即才說:“是兔撥鼠…”

  “也好,那便承蒙三花娘娘照顧了。”

  “謝謝三花娘娘。”

  “謝謝三花娘娘。”

  “不客氣。”

  一碗野菜小魚粥,加上兩條烤魚,倒也真是有營養了。

  宋游吃完也不急著離去,反正洗的衣服還沒有干,便隨便往后一躺。

  一時鼻尖滿是青草芬芳,眼前亦全是藍天白云,心中開闊之下,禾州的妖魔、瘟疫和雪原的妖王就好像沒有存在過一樣。自己顯然剛走過那片瘡痍的土地,可內心卻并不因此而暗沉。

  就如三花娘娘。

  而細細一想,這片草原雖然遼闊無邊,地廣人稀,可是又哪里去不得呢?

  如此一來,心里也靜了。

  只聽遠處不時傳來水聲,是吃完土撥鼠的三花娘娘又在給他捉魚了,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到她沿著水邊行走、悄悄觀察游魚的模樣。

  聽說人生有三種快樂。

  一種是獲得了直接的好處,是物質上、生理上的快樂。一種是因為做了正確的事情而感到快樂,是道德上的快樂。

  還有一種則很特別,它既沒有給伱好處,也不涉及道德,比如此時躺在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卻并不覺得茫然不知所往,有心安之處,被這草原上的風吹著,被這春日的太陽曬著,感到舒服,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靈上的快樂。

  前兩者易得,而后者難得。

  宋游不覺露出了笑意。

  干脆閉著眼睛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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