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章)
而此時,指揮室內。
卡爾·托馬斯看著最新傳回的航拍圖像,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用如喪考妣來形容。
就在剛剛,整支航母編隊可以說經歷了數十年以來最黑暗的20分鐘,所有人都為迎接可能到來的沖擊做好了準備,艦載機放飛的速度達到了極限,彈射裝置還沒來得及冷卻就再次投入使用,盾艦嚴陣以待,甚至連潛航在遠處的核潛艇,也都進入了戰備狀態。
對于對方所謂的海上試驗,托馬斯早有準備,也預料到了對方會這樣進行示威。
甚至更進一步,他還預料到了對方的攻擊會發生“偏航”,落在己方演習區域外圍、或者直接落在島國方面的艦隊附近。
這也是他做出“不予反擊”的命令的依據。
因為他知道,對方不會就此開打,而一旦己方主動進攻,至少在國際輿論上,整個行動的正義性,就會失去保障。
他只想看著對方氣急敗壞,看著對方在用盡一切手段,卻仍然無法激怒己方之后,迫不得已地選擇最后一條路。
但很顯然,他打的算盤落了空。
原因很簡單。
對方行動的威力,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尤其是赤尾島的現場,簡直可以算得上是石破天驚了。
要知道,那是一個長度達到500米,寬度160米的“巨型”島礁,即使這座島的主體只是一座石山,基地并不算牢固,但在托馬斯的認知里,仍然沒有任何一種常規武器,可以在一次攻擊中將其徹底毀滅。
可事實確實如此。
在第一批次的戰斗機偵查中,FA18甚至沒能在海面上發現這座小島殘留的痕跡,他們無比驚恐地在加密頻道里報告,說赤尾島徹底消失了。
這個消息幾乎把托馬斯嚇得從椅子上跳下來——什么武器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除了核彈頭,還能做其他的考慮嗎?
有那么一瞬間,托馬斯甚至想要立刻回報角樓,通知他們進入全國緊急狀態,拉響警報,讓所有地面上的人全部躲進地下避難所里。
但終究,他還是沒有下達這樣的指令。
他所考慮的點有三個。
其一,己方的核預警系統并沒有偵測到任何洲際彈道導彈發射的征兆,對方顯然只是按照預定的試驗計劃行動而已。
其二,他始終不相信,對手真的敢以這種方式挑起戰爭。
在他看來,雙方即使要動手,那也應該是先發生小規模沖突,并逐漸把沖突擴大。
這些小規模沖突,一定是因為民船航線問題而爆發的,因為這才是正確的事態發展方向。
哪有上來就扔核彈的?
哪怕是自己一方,即使收到了主動攻擊,也不會甩手就把最后的底牌丟出去。
兩國交往,無論是和平共處、還是針鋒相對,那都是一筆生意。
托馬斯相信對手是聰明人,不可能這么做生意。
第三,整支艦隊、包括爆炸發生時接近赤尾島海域的預警機和戰斗機,都沒有遭遇到除正常電子干擾之外的EMP影響,這不符合核彈爆炸的特點。
而事實也證明,他的謹慎和敏銳給了自己、也給了自己的國家一個機會。
在那兩發爆炸之后,對方再也沒有了別的動靜,他們甚至主動撤掉了外圍的電子干擾,恢復了雙方直接通信的渠道。
這無疑表明,對方并沒有宣戰的意圖。
可那座島到底是怎么沒的?
托馬斯想不明白。
從偵察機拍攝的最新照片來看,那座島其實并沒有完全消失,攻擊應該是從側面命中了主要山體,隨后把整座山都炸平了,并在海中留下了一個直徑至少達到15米以上、深度達3米的深坑。
按照海上爆炸威力計算,這樣的爆炸威力至少達到了15噸TNT以上,已經接近小型核彈頭的爆炸威力。
全氮陰離子鹽炸彈?
托馬斯的腦袋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記得,在不久之前,自己參加的一次技術培訓中曾經有人提到過這個概念。
按照記憶力極有限的信息,這種爆炸物的威力確實是TNT的好幾倍。
沒錯,這就是唯一的解釋了 想到這里,托馬斯的額頭上突然冒出一陣細密的汗珠。
他猛然意識到,如果華夏真的搞出了一種威力僅僅是略微弱于核武器的新式炸藥,那己方面臨的情況,恐怕會更加復雜。
是的,這種新武器完全可以繞過各國的核捆綁,達成大規模殺傷的目的。
實際上,所謂的核捆綁并不單純是以“核”的特性作為捆綁標的,它的本質,是限制某種多方共有的、足以達成互相毀滅的武器的使用。
但如果,有一種武器,它既具有足夠的威力,又具有獨一性呢?
這種時候,想要對其進行反制,就變得極為困難。
你不可能簡單地利用核捆綁的原則去實現對這種武器的限制,原因很簡單,位于核捆綁鏈條上的眾多國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達成共識。
甚至連己方內部都不可能及時做出判斷和決策,因為這其中,涉及到一個“總當量”的問題。
世界上擁核國家保有的核武器,都是以能夠摧毀世界上其他所有擁核國家的主要城市、主要功能區為基礎的。
在恐怖平衡的邏輯之中,一旦有任何一個國家發射核武器,其他擁核國家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不計敵我地向所有俱樂部成員發射核彈。
這么做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證沒有任何人能在核戰中幸存下來、沒有任何人能取得“獨立于戰場之外”的優勢。
可在面對新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時,一切都變了。
首先,它的產能不足以覆蓋所有擁核國家。
其次,它具有清潔性的特點。
這也就意味著,當擁有這種武器的國家宣稱要對某國使用這類武器的時候,那么他就一定是只對這個國家使用。
這是一種另類的“安全聲明”,也是一種極為奇異的“和平威懾”。
它跟核武器完全不同,它給了其他國家選擇和平的機會。
如果說,核武器的終極秘密是“所有人都給我陪葬”的話,那么新武器的秘密就是“我只要你給我陪葬”。
是的,美方當然可以宣布執意進行核反擊——或者說,這幾乎是必然的選擇。
但問題就在于,這是一個公開的、且不需質疑的決策。
于是,最恐怖的一點來了。
當華夏的新武器對準美方時,所有有機會選擇和平的國家,都會成為美國的敵人。
因為他們不會想要給美方陪葬.
這一瞬間,托馬斯如墜冰窟。
他無比希望自己在短時間內做出來的推演是錯的,可在反復思索之后,他卻發現,這一套理論,實在是對得不能再對了 于是,他立刻轉過頭,對一旁站著的艦載機編隊指揮吉爾迪說道:
“我們必須馬上與華夏方面建立聯系,我懷疑,他們已經掌握了第四代核武器技術。”
“我們需要確認他們的意圖,搞清楚他們到底要做什么。”
“這絕不是一件小事——立刻派人進入赤尾島海域,檢查爆炸現場,確認爆炸威力。”
“同時,報告角樓,要求召開緊急會議。”
“告訴他們,我們正在面臨三十年以來最危險的事件,甚至比古巴導彈危機還要危險!”
聽到他的話,吉爾迪的立刻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托馬斯,語氣疑惑地開口問道:
“托馬斯,你知道伱自己在說什么?”
“告訴我,什么叫‘比古巴導彈危機還要危險’?”
“這是一個嚴重的判定!一旦被角樓確認,整個國家、甚至整個世界都有可能因此而改變!”
“托馬斯,你被嚇壞了但他們只不過是一次簡單的嘗試而已。”
“甚至在這之前,我們就已經預料到了他們這種情況,他們一定會打偏的,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威脅島國,讓他們與我們脫離接觸,不是嗎?”
托馬斯緩慢而又堅定地搖了搖頭,回答道:
“這個問題的核心,不在于那枚攻擊落在哪里——如果它只是一枚正常的導彈,哪怕落在我的甲板上,我也不會像現在這么緊張!”
“但它不是…它的裝藥,不是普通的TNT、黑索金、PBX,而是全氮陰離子鹽,甚至有可能是金屬氫!”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是新時代的核彈!”
吉爾迪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托馬斯正打算繼續給他解釋,但也就在這時,始終坐在一旁監聽著各方信息的通訊員卻突然站起身來,帶來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托馬斯先生,角樓剛剛向我們同步了最新的情報。”
“15分鐘之前,對方發布了有關這次試驗的最新報道,在報道中他們聲稱,此次海上試驗取得了圓滿成功。”
“但因天氣、電磁干擾等諸多因素,其中一枚并沒有落在預定試驗海域。”
“角樓認為這份報道是一份善意聲明,要求我們暫時不要進行敵意動作,同時,他們也已經開始與華夏方面進行接觸了.”
“他們有沒有說,那到底是什么炸彈?”
托馬斯焦急地打斷了通訊員的匯報,迫不及待地問道。
對面的通訊員愣了一愣,隨后搖頭道:
“沒有,這一塊他們沒有提及.”
聽到這話,托馬斯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已經幾乎崩到極限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稍稍有了一些緩解。
對方沒有在公開渠道發布有關新武器的信息,絕對不是出于保密原則。
相反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給己方的一次機會.
一次重新進行溝通的機會。
從角樓的反應來說,他們顯然已經跟自己一樣,從最新的情報中推測出了局勢的變化。
這是一件好事。
托馬斯微微點頭,對通訊員說道:
“嘗試聯系遼寧號航母編隊,我要與他們進行直接溝通。”
“當然,先通報角樓,獲得他們的批準。”
“明白。”
通訊員轉身離去,一旁的吉爾迪仍然是一臉迷茫。
他完全沒有看懂當前的情況、更沒有看懂托馬斯的表情。
他只是覺得,這份公開報道有些好笑。
“真是可笑,天氣原因影響落點?這種話說出去真的會有人相信嗎?”
“更何況,單純這篇報告,就已經是前后矛盾了——一邊說著大獲成功,一邊又說著偏離目標。”
“我現在甚至有種感覺,也許他們真的是因為意外導致偏航也不一定,畢竟,以他們的技術,能做到這一點,能讓它飛上天,就已經很不錯了”
“夠了。”
托馬斯眉頭緊皺地打斷了吉爾迪的話,隨后開口說道:
“吉爾迪,你不是個蠢貨。”
“在嘲笑你的對手之前,你至少應該搞清楚自己的處境!”
“你以為他們只是簡單地做了個海上試驗嗎?”
“你知不知道,我們前期長達數十個月的布局,幾乎就要被打碎了?!”
“我們只能小心翼翼地嘗試去挽回敗局,而你,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再犯傻了,可以嗎?!”
吉爾迪張口結舌的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而托馬斯則徑直轉身離開,開始準備他這一次舉足輕重的通話。
當然,這絕非朋友之間的問候一樣,直接找到號碼就能撥出。
在真正達成溝通之前,兩支艦隊之間還將面臨數次博弈。
但托馬斯已經做好了準備。
而顯然,做好準備的不止他一個。
就在托馬斯接收到來自角樓的信息的同時,另一邊,遼寧號編隊已經重新起航。
從角樓的態度里,欒奕軍知道,2號方案已經取得了圓滿的成功。
既然如此,那現在,收割成果的時候,就已經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