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雖然艾薩克看著不靠譜,但他在學術上絕對是無可挑剔的。
跟他聊了兩個小時,雖然沒有涉及具體的參數和細節,但他所提供的思路,也讓陳念受益匪淺。
在告別的時候,艾薩克還殷切地囑咐陳念道:
“陳博士,你是我見過的少有的天才,你的想法很先進,也具有很強的前瞻性。”
“當然,現在你的理論基礎還是太薄弱。”
“我們一定要好好合作——我相信我們共同努力之后,一定會推動高壓物理進一步發展,并且最終摘下那頂桂冠。”
聽到他的話,陳念也是一臉鄭重地點頭致意。
但其實在心里,他卻暗暗覺得好笑。
好好合作?共同努力?
似乎并不是特別需要。
作為一只羊,就好好長羊毛讓我薅就行了,哪有人見過羊跟主人坐一個桌子上吃飯的?
當然,這種話他絕對不會在艾薩克面前說。
他還指望對方好好努力,為自己帶來更多靈感呢。
雖然“靈感”并不能直接降低技術解析所需要的源點,但卻可以給陳念提供足夠強力的參考方向。
運用這種方向,陳念可以不斷地利用系統解析功能試錯,通過他發現的“bug”,刷出一套最可靠、源點消耗最少的技術路線出來。
到時候再針對這個路線去做解析,整體上的源點消耗就大幅降低了。
能省則省——雖然自己現在手里已經有了390多點源點,超過了系統中金屬氫實驗室制法340點的需求,但實際上,從實驗室走入工業化,那可以說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大坑,多少源點也不夠用的。
所以,艾薩克這邊每多給陳念節省一點,自己能投入到各個技術領域的源點就富余一點。
從這個角度來看,雖然他本意并非如此,但實際上,他也算是給世界大同做貢獻了。
想到這里,陳念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用人”這件事情的魅力。
一個看上去很不好、風險很高的人物,只要運用得當,也能發揮出極好的效果。
難怪古往今來那么多什么帝王心術、厚黑學、度心術之類專門講怎么馭人的玩意兒呢。
那些人大概也是嘗到了甜頭,所以心思都漸漸轉移到了這上面去。
當然,陳念對此雖然覺得有幾分意思,但卻絕對沒有想要往這條路走的想法。
因為他很清楚,所謂的“與人斗”,發展到最后,都只有一個結果:
那就是無休止的內耗,和重大的效率損失。
所以,不僅他自己不打算走這條路,他還不允許自己影響范圍之內的其他人走。
對西工大的改造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而事實表明,在經過星火小組的改造之后,這所學校無論在學風、學術氛圍還是在學術成果上,都有了顯著提升。
所謂的“思想教育水平弱化”并沒有讓學生的愛國熱情下降。
相反,看著不斷涌現的科研成果,他們反而對自己的母校、對自己的祖國更加自信。
說到底,搞“人治”,玩弄馭人手段,終究是走不遠的。
干實事才是唯一的出路。
想到這里,陳念深深吐了一口氣。
不得不說,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華夏也是走了彎路的,不過,現在的情況已經在慢慢變好。
他相信,以后還會越來越好。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后,他立刻打開系統,開始將之前獲取到的思路導入到系統中,逐一進行試錯。
相比起之前做過的具體的技術,比如熱等靜壓機、比如單晶爐,這次的試錯工作困難程度可以說是指數級提高。
比如,單獨設置“金屬氫規模化量產工藝”所需要的解析源點數量是1690點。
設置“電化學物理融合技術下金屬氫規模化量產工藝”所需要的源點數量雖然有變化,但也僅僅是從1690,降低到了1660。
30點的下降幅度,真就帶來不了什么實質性的變化。
必須進一步細化,細化到“借助三原子氫為中間產物、利用電化學物理融合技術下金屬氫規模化量產工藝”這種程度,源點數量才會有一個相對顯著的下降。
但這個“顯著”,其實也就是120點而已。
距離陳念的目標還很遠,自己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而下一步,就是要把團隊先組建起來。
陳念看了一眼時間,此時剛好11點50,距離下班時間還有最后十分鐘,于是他便卡著點跑去了陳果的辦公室,找到了正在梳理星火季度預算報告的陳果。
“陳教授,忙著呢?”
陳果抬頭看到陳念,笑著搖頭說道:
“伱還真是會挑時間,馬上12點了,一會兒去晚了食堂給你準備的健康餐又沒法吃了。”
“咋的,故意的是吧?健康餐有那么難吃?”
陳念嘿嘿一笑,這一次他倒是真沒這個想法,不過平時確實也跟陳果說的一樣,用各種方法逃避所謂的“健康餐”,然后又跑去外面吃亂七八糟的小吃。
對此,無論是陳果還是后勤組的工作人員都覺得很無奈,但畢竟不是強制性的,他們也拿陳念沒辦法。
“沒有沒有,這次是真有事今天不是跟艾薩克聊過了嗎?我打算把金屬氫團隊建起來了。”
聽到這話,陳果微微點了點頭,隨后一邊招呼陳念坐下,一邊從柜子里拿出資料遞到了陳念手上。
“人員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啟動。”
“另外正好,我做的預算里面還有一部分的冗余,是從其他項目里拆出來的,金額大概在130億左右。”
“這個錢,可以作為金屬氫項目的經費。”
“但是再多就沒有了——今年年初的時候你沒有設置金屬氫項目的預算計劃,我們也沒辦法臨時變出預算來。”
“實在要更多的錢,就只能走預算變更了。”
“那倒不用。”
陳念趕緊回答。
對陳果的回答,他并沒有任何的不悅。
一個組織要想長久地經營下去,就必須有一套完善的規則,并且要遵守規則。
如果自己一句話,陳果就馬上調出大量資源給自己,那才真是危險了。
“130億足夠了——今年也用不了那么多,30億就夠了,我只是想少量預研工作而已。”
“那就沒任何問題,人員你都是熟悉的,到時候我安排一個執行秘書,明天就可以開開工會了。”
“沒問題。”
陳念滿意地點了點頭,但片刻之后,他突然又開口道:
“是不是還有100億的空余?能再新增項目嗎?”
“可以,用在哪里?”
陳果根本就不問是什么項目,因為他知道,只要陳念想做,那就一定是有其必要性。
陳念的臉上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隨后,他回答道:
“航母快下水了,我們的大黑魚,也該更新更新了”
另一邊,大洋彼岸。
休斯頓的日子可以說并不好過。
因為事實上,他就是打算通過跟革命陣線組織的合作,將這件事作為籌碼,來達到其“談判”的目的的。
但誰也沒想到,對手居然真的靠自己解決了問題。
雖然說這樣的結果還不足以影響大局,但它又確確實實是一個極其不好的征兆。
休斯頓很懷疑,如果己方這次真的拿下了喀土穆,如果蘇丹真的變天了,己方在非洲的布局,就真的能順利實行了嗎?
這個問題在他的心里不斷縈繞,但他卻不敢跟任何人交流。
因為,在其他所有人面前,他都永遠保持著一副信心滿滿的姿態。
而原因也很簡單:
只要自己有信心,即使任務失敗了,也可以推到執行上、推到不可抗力上、甚至推到華夏人頭上。
可要是自己有一絲遲疑、一絲不自信,那出大事的,就一定是自己了 在這樣的壓力下,休斯頓越發焦慮。
他本就不多的頭發一把一把地往下掉,嗓子更是因為過量吸煙而變得無比沙啞。
現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革命陣線組織能盡快打下喀土穆,給自己、給這個國家帶來點好消息。
休斯頓長嘆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又吸了一口煙,而這個動作則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旁的助理見狀趕緊遞上一杯溫水,休斯頓順了好幾次,才終于把水咽了下去。
休息了片刻,他開口問道:
“喀土穆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為什么還不能進城?”
按照他之前收到的情報,喀土穆幾條主干道已經全部失守,主要橋梁也被占領。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幾千頭豬,一窩蜂地也能涌進城里了吧?
然而現實的情況是,革命陣線組織就那么停在了城外跟官方對峙,雖然每天都有交火,但雙方的地盤卻始終保持著相對的穩定。
聽到休斯頓的問題,助理一邊翻找著資料,一邊回答道:
“我們已經跟角樓那邊聯系過了,按照他們的說法,革命陣線組織目前的戰斗力還不足以攻入喀土穆。”
“現在喀土穆城里聚集了官方軍隊最強大的戰斗力,他們擁有各種重火力、包括直升機。”
“如果貿然進入,一旦陷入巷戰,恐怕革命陣線會全軍覆沒。”
“怎么可能??”
休斯頓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地問道:
“他們的戰斗力有那么弱?按照之前的戰報,幾條主干道不是拿下得很順利嗎?”
“.那是我們拿下的。”
助理無奈地回答。
實際上,這條消息早就已經匯報給了休斯頓,真正打贏了幾場奪橋戰的根本不是革命陣線武裝,而是混在其中的某些手持先進裝備的“雇傭兵”。
但不知道為何,休斯頓居然忽略掉了這個最關鍵的信息。
他大概還以為,經過了小一年時間的指導和訓練,革命陣線真的能挑起大梁了呢 “.那我們不能繼續拿下喀土穆嗎?”
這話一出口,輪到助理大驚失色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休斯頓居然能問出這么一個愚蠢到極點的問題。
繼續拿下喀土穆?
真不要命了嗎?
暗地里支援武裝組織是一回事,明目張膽地幫助武裝組織去對抗官方軍隊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們并不能這么做,外圍援助和直接參與交火是不一樣的,進入喀土穆之后,我們很可能會被認出來。”
“到時候,我們是完全沒辦法解釋的,在國際上也會陷入被動”
“把當前官方定性為非法不就行了?你懂我的意思的,巴希爾政府本來就有各種問題,這難道很困難嗎?”
休斯頓的臉上流露出不耐煩的神情,隨后,他繼續說道:
“我們等不起了,哈密迪完全就是廢物,他空有野心,卻沒有能力。”
“我們必須自己下場,反正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但是.”
助理想要打斷休斯頓的話,可后者卻用不容置疑的語氣繼續說道:
“沒有什么但是!”
“我們的鞋已經濕了,如果現在撤出,我們得到的就是那雙已經糟蹋透了的鞋子!”
“我們必須徹底走進水里,把褲子也弄濕,才能撈起水里的金子!”
“聽我的,就這么干!”
“這件事情屬于我們的管轄權范圍內,哪怕是角樓,也沒辦法直接否決。”
“這是最后的機會!”
“子彈我已經準備好了,如果再失敗,我會直接為此負責!”
看著休斯頓瘋狂的表情,助理還想要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心里不由得想起了休斯頓的前任。
那個人的結局,也是一顆子彈。
而現在,如果真的實行了休斯頓的計劃它的子彈,也會很快追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