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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二、半日閑,生辰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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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官府的人還在,好像立了個哨卡,不準備走了。”

  “嗯。”

  “姐,小主怎么還沒回來?早上接她走的那個貴婦人是誰?”

  “不知道。”

  “姐,咱們現在算不算是潛伏敵后、找尋機會?可為啥感覺,一點機會都沒有,至于安逸的混吃等死,唔,小主她手藝真不錯,我都要吃胖了。”

  “閉嘴。”

  幽靜小院,院門口。

  方舉袖與方勝男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方舉袖彎腰,頭貼著院門,微微打開了一條門縫,她瞇眼觀察著不遠處路口有捕快衙役站崗的哨卡。

  方勝男抱劍站在姐姐后面,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一臉噓唏的吐槽起來。

  被姐姐呵斥后,方勝男想了想,一臉認真,小聲問:

  “姐,你說咱們能不能把這些哨卡里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收拾了?”

  “不能,不準去。”

  方舉袖頭也不回的拒絕道。

  “姐怎么這么沒信心。”

  方勝男埋怨了句。

  “這里是潯陽城,監察院和官府的人遍布,不可打草驚蛇。”

  “若是有小主出手呢,她可是傳說中的練氣士。”

  “你覺得越處子閣下像是想走的樣子嗎?”

  原本一臉斗志、猶不甘心的方勝男身子頓住,嘆了口氣,有些垂頭喪氣起來:

  “小主好像只想洗衣做飯,給那位歐陽公子。”

  方舉袖抿了下嘴。

  過了好一會兒,眼睛從門縫處收回,回頭看了看方勝男,輕聲說:

  “小主可能是有那么我們難理解的謀劃吧,是計劃的一部分,咱們更不能影響到她,使她暴露,否則萬死難辭其咎。”

  “計劃的一部分嗎?唔我怎么感覺,小主有點沉迷其中樂不思蜀…”

  方勝男嘀咕,在方舉袖皺眉的視線下,閉上了嘴。

  “不管如何,咱們已經找到越處子,使命已經完成,接下來最重要的事,就是去歸還云夢令給那位前輩,然后再想辦法出城,回去復命,明白嗎?”

  “明白了。”

  靜了靜,方舉袖又道:

  “你那感受可能不無道理,越處子閣下是對他很特別,但是涉及這位小主的事…嗯,回頭有機會問問那位前輩吧,咱們就別瞎摻和,以防出事。”

  “好,還是姐姐謹慎小心。”

  方勝男小雞啄米般點頭,老實下來。

  “噓,小主回來了。”

  院子外,一輛低奢馬車緩緩停下,從中走下來一位蒙眼的清秀少女,手里提著一只籃筐與一盒糕點。

  低奢馬車的帷帳掀開,一位披紫金帔帛的貴婦人正微笑揮手,與拄杖下車的清秀盲女道別。

  在目送后者入院之后,帷帳放下,低奢馬車緩緩駛離。

  透過門縫,方舉袖不禁多瞧了一眼帷帳后方的貴婦人,若有所思。

  幽靜小院。

  趙清秀一進門,方家姐妹涌上前去,搶先接過她手里的籃筐與糕點盒,幫她送去后廚。

  “小主,讓我們來吧。”

  “方大娘子一直盯著在下看干嘛?在下臉上有東西?”

  歐陽戎好奇問,同時摸了摸臉龐。

  “沒事。”

  飯桌邊,方舉袖移開目光。

  幽靜小院的大堂內,歐陽戎、趙清秀、還有方家姐妹,四人正圍桌吃飯。

  歐陽戎剛趕來時,天空下起了稀稀疏疏的小雨,明明早上他在承天寺元懷民那里吃飯時,還升起了晨曦。

  春雨就是如此,不吵不鬧,說來就來,潤物無聲,說不得下完之后,又會天晴。

  “歐陽公子這么喜歡琴藝?今日不用上值嗎,還帶著它。”

  方舉袖轉頭,看了眼門口柜子上的一只長條狀琴盒,有些好奇問。

  歐陽戎笑了下點頭:“工作是工作,愛好是愛好,不沖突。”

  方勝男忍不住插嘴:

  “難怪歐陽公子上次說,是閑職,這份伙計確實管的不嚴,歐陽公子中午還有時間跑過來吃飯,我記得江州官府是在潯陽坊那邊的。”

  歐陽戎輕描淡寫的解釋:“星子坊這邊,有些活計分配給了在下,自然要常來。”

  “原來如此。”

  歐陽戎笑了笑,低頭看了眼碗里已經被繡娘夾了好幾筷子的菜。

  趙清秀一張被天青色緞帶蒙眼的小臉,小透明一般,坐在一旁,剛剛趁著方舉袖、方勝男與歐陽戎搭話之際,安安靜靜,只顧給歐陽戎夾菜。

  歐陽戎抿嘴,端起碗,埋頭往嘴里多扒了幾口飯。

  本來他是要回潯陽坊的刺史府處理繁瑣公務的。

  不過今早改變了心意,離開承天寺后,直接來了幽靜小院這邊。

  方舉袖和方勝男所不知道的是,他早就在院子附近了,只是沒有進來。

  一上午時間,他在馬車內,相續召見了燕六郎、裴十三娘,甚至還有從潯陽石窟遠道而來匯報大佛進度的王操之,都是一些決策上的事情。

  算是把辦公地點搬到了星子湖這邊,守在幽靜小院附近,就像是怕繡娘跟家人們跑了一樣。

  不過,歐陽戎記憶力很好,燕六郎、王操之、裴十三娘等人算是見識到了這位年輕刺史的機敏果決。

  一些口述的吩咐,他說起來眼都不眨一下,但是眾人卻不得不用小本子記一記。

  特別是歐陽戎還不老實,不光是局限在馬車里,還會帶著他們,在湖邊踱步轉圈,邊走邊處理公務。

  所以一上午時間,跟在俊朗青年背手背影后面的燕六郎,聽到的最多的,是明府嘴里順滑講出的“六郎,你記一下,本官作如下部署…”等開頭語…

  歐陽戎送走燕六郎、王操之等人后,直接拍拍屁股,離開湖畔,從馬車里取出墨家劍匣抱著,沒幾步就來到了幽靜小院,剛好中午的飯點。

  至于為何隨身攜帶墨家劍匣。

  歐陽戎抿了下嘴,手中筷子攪了攪碗中沒剩多少的白米飯。

  難道他懷里還藏有一張紅黑符箓這件事,也要和方舉袖說?

  別看他平日去找元懷民,十分隨意無所謂,但是上面這些,都是必帶的標配的。

  “方大娘子之前說,要去承天寺干嘛?”

  “禮佛。”

  “承天寺的香火確實挺靈的。”

  歐陽戎笑語了句。

  方勝男有些管不住嘴,搶先問:

  “歐陽公子在官府里,認不認識現任的江州刺史,好像與你是本家,他平日里都在哪兒?”

  方舉袖頓時蹙眉,桌下伸手按住方勝男。

  不過話已經說出來了,飯桌間的氣氛頓時寂靜下來。

  方舉袖發現,歐陽戎臉色先是迷惑片刻,旋即有些嚴肅與小小警惕:

  “方二娘子好好的問這個干嘛?”

  “沒什么,只是好奇,此人很有爭議,像我姐,她就挺欣賞他的。”

  “咚——!”

  桌子頓時發出震響,是方舉袖重重落下了碗,一張臉蛋既氣又紅。

  “勝男,你胡說什么呢?再在繡娘姑娘、歐陽公子面前亂講,我撕了你的嘴。”

  方勝男不由吐了吐舌頭,沒再多說。

  似是十分惱火的方舉袖,余光不動聲色瞄了眼歐陽戎,瞧見他原本嚴肅的臉色,好像恢復了一些,那隱隱的警惕之色消失無蹤。

  他搖了搖頭:

  “方二娘子,現在城中戒嚴,特殊時段,有些話不可亂說的,特別是別在外面講,在咱們面前還稍好一點…

  “至于見沒見過,在下倒是見過,只能說…俊朗無雙,人如皓月,在下自愧不如。”

  歐陽戎一本正經的說。

  方舉袖與方勝男對視了眼,臉色有些意外,因為的這位歐陽公子已經夠豐神俊朗的了,連眼界頗高的方舉袖都不得不承認。

  但是在歐陽良翰面前,連他都自愧不如?那得有多驚艷啊?

  世上真的有這種集才華相貌于一身的偉男子嗎…

  方舉袖微微咬唇,盯著面前那一盤菜,不自覺的多吃了幾口。

  方勝男卻哼唧兩聲,轉頭寬聲安慰起了歐陽戎:

  “其實他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也就姐姐吃那套,歐陽公子,你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本姑娘就覺得伱很好的,溫和儒雅,平易近人,對待小…小繡娘姑娘也是誠懇真摯,令人動容。

  “像你這樣接地氣的人不多了,反正肯定不是那種脫離了底層百姓、高高在上的官員,雖然是閑職小官,但這也和本姑娘印象里的朝廷官員完全不同,你好好努力,少摸點魚,說不定哪一天,也能主官一地,造福一方百姓。”

  歐陽戎不禁看了眼十分認真安慰的方勝男,放下碗,點了點頭,抱了下拳:

  “好,借方二娘子吉言。”

  “別什么方二娘子的喊了,太別扭,你可以喊我勝男,或者男娘,都行。”

  方勝男大手一揮,昂首挺胸,語氣豪邁。

  還十分江湖義氣的舉手,準備去拍打歐陽戎看起來弱不經風的肩膀,不過在方舉袖的鳳眸瞪眼下,悻悻然收回了手掌,可能也是反應過來,萬一傷到這位細弱公子。

  “那…在下還是喊勝男姑娘吧。”頓了頓,歐陽戎又表情誠懇:“或者方女俠。”

  聽到后面一個稱呼,方勝男頓時眉開眼笑起來,連稱謂都變了:

  “歐陽兄真乃性情中人,可惜這里沒酒,不然一定與你痛飲兩杯,不醉不歸。”

  方舉袖忍不住了,狠狠嗔了眼旁邊不著調的妹妹,脆聲教訓:

  “你還喝呢,不怕醉酒耍瘋?還痛飲,不怕嚇到人家。”

  方勝男梗著脖子:“姐,今日難得遇到一位合得來的…”

  方舉袖不理她,轉過頭,朝歐陽戎一臉歉意的解釋:

  “抱歉了,歐陽公子,勝男就這性子,你千萬不要讓她沾酒,她一喝多,指定胡言亂語,和個小酒鬼似的,說不定到時候還要拉著公子結拜什么的,胡鬧一通,以后要是遇到她醉酒,公子請務必離她遠點,或者直接來找小女子,看小女子不好好收拾她。”

  歐陽戎失笑,只覺有趣,頷首:“方女俠性子活潑,自有福氣,其實沒什么不好的。不過,方大娘子亦是大家閨秀風范。”

  旁邊安靜為檀郎夾菜的趙清秀也淺淺一笑,不自覺歪頭。

  方勝男反而小聲嘀咕:“人生難得一知己,真的酒酣肝膽開了張,結拜異性兄弟也未嘗不可…”

  方舉袖轉頭:“嗯?”

  方勝男立馬埋頭干飯,老實下來。

  方舉袖看了眼相互默契夾菜的歐陽戎與趙清秀。

  她先是端起碗,沒有立馬去夾菜,眼睛盯著前方,輕聲問:

  “歐陽公子,這間院子是你給繡娘姑娘特意準備的吧,那你平日都是住在哪里呢?”

  歐陽戎答:“潯陽坊那邊,有一間宅子,離江州大堂近些。”

  “家中可還有人?”她眼睛有些認真的看著歐陽戎。

  “額,宅中有一位叔母,房內還有一位暖床丫頭。”

  “歐陽公子為何不把繡娘姑娘帶回去?”方舉袖垂目:“這樣不方便些嗎,省的來回跑,難道是有什么不適合見的…”

  歐陽戎抿了下嘴。

  方勝男看不下去了,小聲幫襯:“姐,你怎么能這樣揣測人家?”

  不等她說完,趙清秀擺了擺手,當著方舉袖的面,低頭在桌上落字:

是我讓公子安排的,我喜歡靜些  “原來如此。”

  方舉袖頷首,這才做罷。

  不一會兒,午膳在四人的沉默中結束。

  謝絕了作為客人的方家姐妹下廚洗碗。

  后廚,水槽邊。

  歐陽戎與趙清秀并肩而立,低頭洗碗,各自忙活。

  臨近尾聲,水槽內獨剩一只碗,趙清秀率先伸手,歐陽戎似是沒有看見,稍慢一拍探手,指肚觸碰她手背,后者小兔子般縮回。

  歐陽戎默然,卻不退反進,一把抓住了一只缺指的柔荑小手,一邊舀清水給她揉搓洗凈,一邊平靜說:

  “方大娘子說的也不無道理,是得見一見,嬸娘過幾日正好生辰,繡娘一起過去,吃碗長壽面,正好也能正式認識一下。

  “你若害羞,也可以讓方大娘子、方二娘子一起前往,繡娘,你覺得如何?”他耐心問。

  趙清秀身子似是頓了頓,頭上發出聲響的冰白玉簪子吊墜都停歇不響了。

  廚房內氣氛頓時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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